第37章

季安看着游忱,沒說話。

游忱食指敲着方向盤,面上微有怒氣,說:“聽見了嗎?”

季安點點頭。

“重複我的話。”

“是、我們的家。”

游忱這才回過頭,紅燈剛好滅了,他繼續開車,回答季安那個問題。

“為什麽不回來?你看今天中午和下午我回來得多急,要是可以的話我還想一直在家睡你呢,老婆。”

季安愣了一下,游忱沒看他都知道他肯定又臉紅了。

季安臉皮特別薄,以前游忱也偶爾會跟季安開這樣惡劣的玩笑,那時候的季安更容易害羞,會很久不理他,哄都哄不好,現在就直接裝作沒聽見了。

半天沒等到回答,游忱笑着自己又接了下去:“最近檔期滿,比較忙,不能在家裏陪着你,但是會回來的早一點,我在家裏也能工作,等空下來了帶你出去玩。”

季安點點頭,問:“那、我什麽時候,可以回公司?”

“你病好了才能回,沒好不準回。”

“好吧。”

“怎麽了,想被我拍啊?”游忱半勾着嘴角,“在家也能拍。”

“不是……”

“不是?那你想被誰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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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安搖頭想辯解:“我不是……”

游忱繼續逼問:“那你想被誰拍?”

“……”

“嗯?寶貝,想被誰拍?”

季安妥協道:“你。”

游忱滿意地點了點頭。

到家後游忱把季安所有的東西都放進了一個房間裏,指了指跟季安說:“這個房間是你的,意思是你有什麽東西都可以往這裏放,只是不能在這裏睡。”

他頓了頓,說:“不能跟我鬧脾氣,和我分房睡。”

季安點點頭,游忱把門拉上了,又帶着他去了另一間房間,是個衣帽間,很大但什麽都沒有,又不像是新改的。

游忱說:“買房子那年,特意給你弄的。”

季安愣住了。

買房子是哪一年呢?他們重新在一起,還是幾天前呢。

“你走的第二年。”

像是被硬物重擊,季安一陣強烈的耳鳴,他呆呆地站在那,所有語言都顯得很無力,只有沉默。

這種話題他們理應避開,但又好像怎麽樣都避不開,誰不痛苦?誰不悔恨?五年實在太長了。太長了。長到那時候,他們一眼根本望不到盡頭。

“被關在房間裏,你經常會不小心睡着嗎?”

游忱的用詞過于委婉,季安一開始沒懂,愣了會才懂,游忱又問他:“睡着的時候,在想什麽呢?”

“吃不下飯,會很難受嗎?你瘦了很多,抱你的時候,我很難受。”

“你很委屈的話,可以跟我說嗎?”

“我……”

季安哽咽到顫抖,眼淚瞬間流了滿臉。被昏迷嘔吐耳鳴失眠輪流折磨的時候他也沒掉過多少眼淚,現在只是被問了句難不難受委不委屈,就哽咽不止說不出話。

被心疼是比被傷害更痛苦的事嗎?

游忱把季安抱進懷裏,用袖子幫季安擦眼淚,季安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就像很久以前那樣,緊緊攥着,尋求庇護與安慰。

“我過得、很不好……很不好、很不好……”

季安重複了好幾遍,卻不告訴游忱是哪裏不好,只是說很不好。

游忱幾近窒息,說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還是不會哄人,更何況是在這樣痛苦的情緒下,他茫然無措,除了擁抱和親吻別無他法。

季安縮在他懷裏,哭到全身發抖,所有曾經不被釋放的、被壓抑的情緒都不做保留,洪水猛獸般席卷而來。他的眼淚流不完,是一條永遠不會幹涸的河流。

他哭得太厲害,游忱怕他脫水,抱着他下樓接了杯溫水喂他喝,像哄小孩一樣拍着他的背。他哭了很久很久,哭累了才停下來,靠在游忱懷裏眯着眼要睡覺。

游忱把季安放在桌子上,轉身去廚房裏泡了杯奶粉,哄着季安喝掉。

季安雙手捧着杯子一點一點的喝,眼睛很紅,抽抽噎噎的,肩膀還在一下一下的抖,像是一只剛出生就被排擠的幼貓,舍不得一下喝完。

但他喝到一半又不喝了,游忱托着杯底哄他:“喝完吧寶寶,這個助眠,對你腸胃也好,病好了就可以去公司了,好不好?”

季安抓着他的手勉強又喝了一點,然後把杯子往他那邊推。

“你、也喝。”

“好。”

游忱接過杯子,在季安委屈巴巴的眼神下喝完了剩下的。喝完了他抱着季安上樓去洗澡,季安靠在他身上半睡半醒地問:“我……不想再分開了,我們可以不、分開了嗎?”

游忱蹭着他哭到通紅的臉頰,說:“你要相信我,季安,我說過不分開了。”

“那你可以、親親我嗎?”

“好,親親你,不要哭了。”

——

第二天早上,游忱喂季安喝了粥又哄着季安重新睡下後才開車去了公司,期間也一直留意着季安的消息。季安的狀态不對勁,他能感覺到一點,從季安回頭看出租屋的那一眼,到季安問他的那個古怪問題。

所以他昨晚才想和季安好好談談,季安看起來柔軟懦弱,其實倔得要命,什麽事都咬碎了牙往肚子裏咽,心裏有委屈也絕不會主動說出來。

昨晚上季安哭到喘不過氣的樣子反複在腦子裏循環,這輩子游忱都不會讓自己忘記,以此來自我警戒,要永遠毫無保留地愛季安。

忙到中午,游忱又提前下了班,在路上買好午飯後開車回家。

他沒想到推開門會看見這樣一幅畫面。

季安抱着膝蓋蹲在門口,垂着腦袋,像是一只默默等待主人回家的小狗,聽見開門聲就擡起頭,殷切地望着他,鼻尖卻是紅的,可憐兮兮的。

游忱愣了很久,萬般無奈又心酸地嘆了聲氣。

“寶寶,你蹲在門口做什麽?”

“等你、回來。”

游忱彎腰把季安抱起來,走到沙發邊坐下,說:“幹嘛要蹲在門口等我,你是小狗嗎?”

季安靠到他肩上,熱熱的眼皮貼着他脖子,悶聲說是,是一只小狗。

他笑着揉揉季安的腦袋,問:“這是誰家的小狗,偷偷在家裏哭。”

“你家、的。”

“我家小狗該吃飯了。”

游忱端着粥,捏着季安的脖子讓季安擡起頭,喂季安喝粥。

“你在房間裏等我就好了,不要蹲在門口。”

“在房間裏,不能、第一時間,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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