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 2

“王遲園，你來回答這道問題。”講臺上的語文老師臉色嚴肅，雙眼淩厲地盯着王遲園，而座位上的王遲園心不在焉明顯是在走神。

語文老師的聲音仿佛一道炸雷猛地在王遲園耳邊炸響，王遲園吓得嗖得站起來，站起身後反倒呆呆愣愣地不知道該怎麽辦。

同桌的石美美偷偷扯了扯她的袖子，頭埋得很低，小聲提醒她：“二十七頁！”

王遲園手忙腳亂地把書翻到二十七頁，吭吭哧哧地解答上面的課後習題。語文老師臉色并沒有好轉，卻也不再為難王遲園，揮揮手讓她坐下，“下次回答問題大聲一點，不要像只蚊子叫。”

等她轉過身，繼續在黑板上寫字時，王遲園才如蒙大赦般地拍了拍胸口。她朝石美美露出一個感激的笑臉：“謝謝你，要不是你，我回家後肯定會挨罵……”

話剛說到一半，語文老師淩厲的目光猶如利箭朝她射過來，王遲園和石美美頓時噤若寒蟬。

下課後，兩個初二的小女孩趴在課桌上說悄悄話。

石美美一臉憐憫地看王遲園：“林老師平常在家裏也這麽嚴肅嗎？”

王遲園頓時遲疑了，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

班上的同學都知道語文老師林雪娟是她的媽媽。

王遲園的爸爸是小學部的老師，媽媽是初中部的老師，雙親都是自己的老師，這件事情對于小時候的她來說是個特權，讓她一度十分有安全感。

小學時，她爸爸當了她五年時間的班主任，班上的同學們都很羨慕她。她的地位特殊，同學們看她的目光格外不同，她覺得自己像個童話裏受人寵愛的小公主。那時候她還不知道，成長的世界是很殘酷的。

林雪娟的工作很忙，還經常帶初三升學班，在王遲園的記憶中，還沒上學之前，她就經常被爸爸帶到學校裏。學校是她的另一個家。

大學畢業工作後，王遲園已經很多年不會再想起兒時的事情。她繼續對着大海發呆，不想追究自己突然回憶過去的根源。只是想起林雪娟，又讓她的心情變得更差了。

腦海裏閃過離家那天，林雪娟陰沉晦暗的臉龐，想到已經快一周沒有和家裏聯絡，她突然對明天離開海島城的計劃有點害怕起來。要不，在海島城再玩兩天……王遲園開始考慮這種可能性。

她往海邊走近了幾步，蹲下身，雙手按在軟軟的沙灘上，砂礫的冰涼感透過皮膚直鑽進她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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漲潮了，王遲園動作笨拙來不及起身，一個浪打上來，漫過了她的鞋面。球鞋被浸濕了，王遲園又開始懊惱地想掉淚珠子。一個浪過後，海浪往遠方迅速退去，沙灘上只剩一層細小的泡沫。她眼睛發紅，表情憤恨地用手捶了下沙灘。

手被破碎的貝殼劃破了一個口子，一條紅血絲在她手上蔓延開來。

鞋子也濕了，褲腳也濕了，王遲園突然再沒了顧忌。不知哪來的力氣，她猛地站起身，追着海浪的方向跑出去了幾步，雙腳泡在濕冷冷的海水中，扯着脖子聲嘶力竭地大喊大叫：“徐——志——遠！渣男！王八蛋！去死！！！！”

海浪像回應她的聲音一樣，又一個浪朝岸邊打了過來。王遲園的身體搖晃了兩下。

她還沒反應過來，身後突然響起嘩嘩的水聲，一雙鐵似的胳膊從身後繞過來，箍住她，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住她往後拖。王遲園下意識地拼命掙紮起來。

“啊——放手——”

她驚恐地大叫，雙腳亂蹬，兩只手揮舞着要扒開箍住她的胳膊。

“救命啊——”誰來救救她，王遲園的眼淚瞬間飙出，一切傷春悲秋都被抛之腦後，腦海中閃過無數個海邊女子被暴.屍的畫面。

不！不要！她不要死得這麽悲慘！她以後再也不和林雪娟頂嘴了。爸爸媽媽，對不起，女兒不孝，讓你們白發人送黑發人。

“你不要命了！”一個炸雷般的聲音在王遲園頭頂炸響。

随後禁锢的力量消失了，王遲園被用力摔在沙灘上。她被摔懵了。

“沒出息的人才會選擇自殺！”一個男人喘着氣大聲呵斥王遲園。

誰要自殺？王遲園突然後知後覺地噤聲了。她戰戰兢兢地擡起頭，想看清楚罪犯的臉龐。就是死也得做個明白鬼。

咦，他是旅館裏那個只吃面包的奇葩男！天啊！她知道了，這種男人肯定很窮，連吃飯的錢都沒有，所以更不可能有女朋友，他該不會饑渴地盯上她了吧！沒想到他長得人模狗樣，內心竟然如此邪惡！

雅.蠛.蝶！王遲園雙目瞬間瞠大，捂着上衣領口，雙腳直往後蹬，用盡全身的力氣想離男人越遠越好。

董橋伸手想拉她起來，就見王遲園如避瘟神般拼命往後躲。他被氣笑了。

“你要真想死，就不要讓我看到！”

想死？！他該不會認為她準備自殺？！

“胡說，誰想死了！”王遲園瞪大了眼珠子，急急地反駁他，臉上還挂着未幹的淚痕。

她的腦子裏木木的，其實根本都還沒反應過來，一切的動作和回應都是下意識的行為。如果此刻她是正常的，知道自己癫狂的舉動，她肯定會找個地方把自己埋了。

董橋緩和了語氣對她說：“你衣服都濕了，還是先回旅館吧。”

王遲園驚魂未定地坐在沙灘上，沒有搭理他。

“你手流血了。”董橋說着就從兜裏快速掏出一個創可貼，遞到王遲園眼皮底下。

王遲園眼皮動都沒動。

董橋也不多話，撕掉創可貼的包裝紙，蹲下身攥住王遲園的手腕，小心地把創可貼貼在傷口上。他拉住王遲園手腕的動作很粗暴，貼創可貼的時候卻變得很輕柔。

王遲園嘴裏忍不住發出輕微的“呲”的痛叫聲，細細的柳眉擰得死死，心裏對董橋越發不滿。

董橋一個用力，把王遲園從地上拽起來，絲毫不客氣地命令：“走，我送你回旅館。”

“我不走，我還要看海，”王遲園眼皮死死蓋着，不肯挪動腳步，“你快放手，不然我喊非禮了。”

董橋反倒笑了起來，又露出那種風輕雲淡的笑意：“你還真是活膩了。我真想不通，有的人拼命想活着，也有人拼命想去死。”

笑過後，他語氣裏的溫度随即降低了好幾度：“跟我回去，不然我打電話報警說有人企圖跳海自殺。”

“該報警的人是我，我要告訴警察，有人企圖強.暴我！”王遲園瞪圓了眼框，鼓着眼珠子，氣勢洶洶地回應他，像換了個人，一點也不像往常膽小如米粒、連只螞蟻都不敢踩的人。

她就覺得自己活得太憋屈，憑啥一個陌生人都能對她呼來喝去指手畫腳。

她就偏不走了。王遲園眼神倔強地拿眼盯住董橋的臉。

董橋不以為忤，神色鄙夷地上下打量了她兩眼，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直接撥通了110。

“警官你好，我要報案……”

王遲園眼神驟變，立刻撲到他身上伸手搶手機。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絕不能讓他報警，不然她肯定會被帶到警察局做筆錄，到時肯定會驚動她父母。林雪娟絕對會把她滅了！！！

董橋拿着手機的手猛地舉高，王遲園的小個子怎麽蹦跶也夠不到他的長胳膊。

等到王遲園氣喘籲籲地停下來，董橋才不動聲色地問：“現在告訴我你的選擇。”

王遲園既挫敗又狼狽，幹脆埋着頭不吭聲。

“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我的意見。走吧，我送你回去。”

董橋走出了幾步路，發現王遲園沒有跟上，轉頭看她：“別逼我扛你回去。”

王遲園頭皮一麻，經過剛才的一遭，知道他是說到做到的人，連忙縮着脖子提腳跟上去。

今天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不管了，反正她明天就會離開廈門。王遲園跟在董橋身後，差點把他的後背盯出一個窟窿。

發現身後的女人又開始啐啐念，董橋無奈地扯了扯嘴角。如果不是在旅館裏當了幾天的鄰居，他一點都不想搭理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

回程的路上，王遲園的膽氣突然全癟了下去，變回那個悶不吭氣的王遲園。

她渾身狼狽地回了旅館，老板娘盯着她差點叫出聲，拉着她的手問個不停，一着急還蹦出好幾句閩南話。王遲園聽得似懂非是，最終還是董橋解圍回答了老板娘的疑問。

“她不小心掉海裏了。”

“夭壽啊，這麽不小心！”老板娘白饅頭一樣的手掌上下摩挲王遲園的臉蛋，一臉心疼，“快去換身幹淨的衣服。我這就去給你煮姜湯。”

好不容易擺脫熱情的老板娘，王遲園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換衣服時王遲園覺得自己的胳膊有點疼，好像被董橋摔在沙灘上時磕到了堅硬的東西。之前沒有任何感覺，現在覺得隐隐疼痛起來。她扭着頭看牆上的鏡子，發現胳膊連着後背青紫了一大片。王遲園暗自嘀咕：看起來像個紙片人，哪來這麽大力氣。多管閑事！

手上被貝殼劃傷的地方已經不再滲血了，王遲園小心翼翼地把創可貼撕掉，露出慘白的傷口。

她剛換好衣服，敲門聲就響了起來。

害怕讓老板娘等久，王遲園急急地去開門。剛拉開門，只看見董橋一手端着碗姜湯，一手還維持着敲門的動作。

似乎沒意料到王遲園開門的速度，他明顯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