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 13

“你先別發火,聽聽看女兒怎麽說。”王爸爸一見妻子急赤白臉的模樣,連忙勸說道。

“王家明,我告訴你,這件事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我不同意!”林雪娟一臉怒色,罵完丈夫又轉向王遲園劈頭蓋臉地訓斥,“你也不看看自己什麽德性,那是你能去的地方?你以為阿貓阿狗都可以去帝京啊!你真翅膀硬了,也學學隔壁老唐家閨女,直接飛到美國去啊!我看你根本就沒人家的本事。”

四面的黑暗合攏而來,王遲園的神色有些疲倦和低落,一雙烏洞洞的大眼睛沉默而決絕地望着林雪娟,含在喉嚨裏的聲音模糊、黯啞:“媽,我真是你親生的女兒嗎?”

“怎麽,覺得做我女兒丢臉了?我林雪娟有你這麽個窩囊廢女兒,我才是上輩子造孽了。”林雪娟的話說得又快又急,像冰雹一樣重重砸在王遲園身上。

王爸爸氣得額角的青筋直冒,将女兒擋在自己身後:“林雪娟,你真是不可理喻。園子不單是你女兒,還是我女兒,我不準你這麽罵她。”

“王家明你還長本事了,你別忘了,你現在住的這套房子都是靠我掙來的。你那點死工資,能把全家人活活餓死。有本事,你就帶女兒去帝京啊,我不攔着你們。去啊!”林雪娟的态度絲毫不退讓,眼眸譏诮地斜睨着父女兩人。

王爸爸一下子被激怒了,勉強維持好脾氣,梗着脖子回應道:“去就去。園子,我明天就和學校請假,帶你去帝京。天涯海角爸爸都陪你去,爸爸支持你的事業。”

王遲園看着眼前的鬧劇,有些哭笑不得,她扯了扯王爸爸的袖子:“爸,你先別着急,我都還沒和現在的公司提離職的事情。真要去帝京,也不是明天。”

林雪娟撲哧地發出嘲諷的笑聲,兩手一甩,就回了卧室,關房門時故意發出很大的“嘭”的動靜。

王爸爸臉上露出無奈的神情,轉頭注意到王遲園黯淡的眼眸,他不知所措地解釋道:“園子,別怪你媽,她也是太擔心你了,怕你在外沒有父母照顧,日子不好過。”

王遲園打斷他:“爸,我的病八年前就已經好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王爸爸的神色有些慌亂,躊躇地不知該如何解釋。

“爸,我已經長大成人了,”王遲園神色堅定地看着他的眼眸,“不管早晚,我都會離開這個家的。”

王爸爸嘆了口氣,無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進屋去勸勸你媽。”

林雪娟的激烈反對和王爸爸的無能為力,似乎讓王遲園去北京的念頭更加不可抑制。她很快向公司提交了辭呈。客服部總監王玲收到她的辭職信很是驚訝。王遲園覺得被調到客服部之後,王玲是頭一次态度如此溫和地同她談話。

王玲問她:“你是對現在的工作有不滿意的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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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遲園點了點頭,直言不諱:“在這裏我找不到自己的存在價值。也許,沒有我,整個部門會更和諧。”

王玲被她的态度噎了一下,笑笑說道:“也好,你手上沒有工作需要交接的,如果你确定要辭職,我會批準的。離職程序大概需要一個星期的時間。”

王遲園在離開她辦公室前,鄭重地鞠了一躬:“謝謝您一直以來的關照。”讓她學會了重要的一課,一個人如果連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那就沒有一個人會瞧得起他。

古人說,愛人者,人恒愛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但是,善人者,人恒欺之。

有時一味的善意和忍讓,只會讓小人對你得寸進尺,連君子都會誤以為你軟弱可欺。人要懂得保持自己的善心,學會仁愛和寬容固然很重要,但是更要懂得适時表達自己的憤怒。

在人生的挫折和困境面前,王遲園終于學會了憤怒。有時,憤怒是一種面對逆境的抗争。

她離開王玲的辦公室,笑得一臉輕松,引來了張雯雯詫異的眼神,王遲園立刻回應給她一個更加愉悅的笑容。張雯雯這才悻悻然地移開了視線。

王玲放下王遲園臨走前交給她的報告,臉上的表情有些發怔。這份報告條理清晰,有理有據,對整個公司目前的狀況分析得深入淺出,亦一針見血地指出客服部門存在的最大問題,并提出了可供參考的改進意見。對于一個并沒有真正實質接觸整個工作流程的人來說,王遲園僅憑自己雙眼所見、兩耳所聞,就能寫出這份報告,确實讓王玲對她的印象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王玲暗忖,或許,她真的看走眼了,沒發現王遲園是個可塑之才。也罷,強扭的瓜不甜,她既然想走,再多留也沒有必要了。王玲用手上的筆輕點着桌面,倒是王遲園無意提到的張雯雯的情況,更讓她重視。張雯雯的事情必須盡快處理。

她知道張雯雯的心思很活,但只要沒有出格的舉動,她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過張雯雯膽子真夠大,竟然敢吃裏扒外,和公司的競争對手暗通款曲。王玲握着筆的手猛地收緊,臉上露出陰冷的神色。

王遲園離開公司那天,原本只打算和原來的同事餘娜告別。無奈餘娜陪同總監出差了,最近都不在A市,王遲園只好給她發了條信息,算是辭別。

這個城市裏除了父母外,似乎已經沒有任何人和她有瓜葛了。讓她意外的是,王玲幫她向公司申請了被動離職,替她争取到了一筆補償金,有近兩萬塊錢。有了這麽一筆錢,再加上王遲園工作後的一些積蓄,她的信心更足了。

因為王遲園不肯改變主意,林雪娟已經揚言要和她斷絕母女關系。她明确地告訴王遲園,只有她踏出這個家門,以後就別想從家裏得到任何支援。王遲園一點都沒把她的威脅放在心上。

收拾完東西後,王遲園整理出一個大行李箱。她望着空蕩蕩的房間,不知不覺中,她在這個小小的房間裏度過了二十三年的光陰。一直擺在書桌上的那張舊照片已經被她鎖進抽屜裏。那張照片上的一家三口親密地站在海棠花下,笑容有些不自然和拘謹,彼此卻依偎得很近。那是她小學畢業的時候,全家人一起照的相片。後來就再也沒有全家福了。

王遲園離開A市的那天,沒有讓王爸爸來送她。她拎着行李箱獨自走上了從此後只有她一人的旅程。

同一時間,在帝京也發生了一場激烈的争論,或者說并不算是真正的争吵,只是他們彼此都無法說服對方。

經過了一下午的說服工作,鐘桓的耐心即将告罄,他苦勸董橋:“你為什麽不肯去美國?”

“你為什麽一定要我去美國?”董橋反問他。

“我都已經聯系好美國的醫生,醫院我也親自去看過了,絕對沒有任何問題。你到底是哪裏不滿意,你跟說,我馬上去安排。”

“帝京有什麽不好,這裏也有最頂尖的醫生和醫療服務。我不想去美國。”

“你的命只有一條,我不能拿你的生命冒險。”

董橋一臉固執:“我不覺得這是冒險,我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還沒到那個地步。你也聽到醫生說的話了。我現在只是胃癌早期,痊愈的可能性很大。我覺得我呆在這裏,我會比較開心。”

“這個理由我不能接受。”鐘桓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堅決,下決心無論如何都必須把董橋送到美國。

兩人争鋒相對,誰也不肯退步。一時沉默後,病房裏彌漫着一種滞重而沉悶的寂靜。

董橋帶着一頂黑色的毛線帽,□□在外的肌膚泛着病态的蒼白,眼眸中的進攻性和血液裏流淌的掌控欲卻始終沒有絲毫變化。他企圖像過去一次次說服鐘桓的那樣,迫使鐘桓最終順從他的決定。然而這一次,鐘桓并不打算讓步。

“鈴——”鐘桓的手機鈴聲很适時地響起了。鐘桓轉身接電話,董橋也暗自松了口氣。

鐘桓面色沉郁地聽完了電話,全程一語不發。董橋心中升起不妙的預感。果然挂完電話後,鐘桓惡狠狠地盯着董橋不放。

“你猜,剛剛喬律師告訴我什麽事?”

“他告訴你什麽事,你這麽大反應?”董橋裝糊塗。

鐘桓咬牙切齒地瞪了眼董橋:“你現在還和我裝糊塗,我說你怎麽死活不肯去美國,原來你把賣股份的錢都匿名捐出去了。你瘋了嗎?”

“我沒瘋,我已經預留了足夠我看病的錢了。”董橋眼皮一抖,縮了下脖子,仍是不甘示弱地反駁他。

“對,只夠你留在帝京看病!”鐘桓氣得胸口激烈起伏,轉身坐在沙發上,不打算和董橋做任何溝通。

“鐘桓,哥……親愛的鐘哥,我錯了還不成嘛,”董橋低聲地嘟囔了句,“下次,我一定先通知你,然後再把錢捐出去。”

“你……”鐘桓望着他的臉,不知還能說些什麽,他感到一股很深的無力,“我不是反對你做慈善,你也得看清楚自己的狀況……”

董橋打斷了他的話:“我就是看清楚了自己的狀況,才做這個決定。萬一我這病真治不好,我的財産就都被那對沒良心的夫妻瓜分了,我不甘心。”

“我明天就安排你去美國。”鐘桓唰地站起身,對董橋發了最後通牒。

董橋勃然大怒道:“我都說了我不去!你聽不懂人話啊!”

“所有的費用,我全都負責。你只需要安心治病。如果你不配合,我不介意使用暴力手段。”鐘桓面無表情地撂下狠話,快步離開病房。

董橋抓起床頭的花瓶,緊追着他的後腳跟,用力砸了過去,神色中有壓制不住的憤怒和瘋狂。

“嘭”花瓶砸在已經被關緊的門板上,發出碎裂的聲音。

過了幾秒鐘,門外隐約傳來鐘桓吩咐護工過半小時進屋收拾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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