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 14
王遲園提着行李在帝京南站下了車,眼前滾滾的人流,瞬間讓她有種置身大都市的恍惚感,仿佛一不小心被裹挾進人群中就會徹底迷失方向。
她找了酒店入住後,與風雲科技的人事部聯系。下午的時候,人事部的年輕同事就帶着她去見房産中介。酒店的費用不菲,王遲園不敢多住,一心想盡快找到房子,她除了價錢外什麽都不挑。第二天,她就看中了位于回龍觀的一個單間,每月房租兩千,離坐落在海澱區的風雲公司乘坐地鐵大約需要四十分鐘。
一個小小不到二十坪的單間,沒有獨立的廚房和衛生間,一個月房租竟然高達兩千。這個價錢,在A市可以租到很寬敞的三居室。王遲園一陣肉痛,大城市的物價讓她感受到深深的壓力。
同她合租的是另外兩個年輕姑娘,王遲園搬進來的那天,有一個人不在,另一個人聽到外面客廳的動靜,只是拉開門探頭看了眼王遲園。王遲園連忙朝她擠出一個她自認為特別和善的笑意,無奈對方只瞄了她一眼,就把房門關上了。王遲園問好的聲音,頓時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差點把她憋屈過去。
怪人!王遲園撇了撇嘴,在肚子裏腹诽了一番。
走進屋,看到四壁空空的房間,王遲園長嘆了口氣。房間裏的家具很少,有單人床一張,衣櫃書桌各一個,唯一的電器是空調。家具是原木色,牆壁可能年代有些久了,已經開始泛黃,有些地方白灰剝落,露出光禿禿難看的水泥。不過這個單間最大的好處是有一個小小的陽臺。
王遲園把行李箱推到一旁的角落裏,挽起袖子,拿出新買的洗手盆、抹布和掃帚,開始打掃屋子,準備大幹一場。這時節的帝京仍舊帶着幾分嚴寒,王遲園卻熱出了滿頭大汗。她熱得又脫了件上衣,只單穿着毛衣,繼續埋頭苦幹。
因為還沒來得及采買物品,王遲園只是簡單地打掃了房間和陽臺,給單人床換上嶄新的奶黃色床單和純黛色被套,小小的屋子裏一下子有了人類生活的氣息。
她累得坐在地板上,長長地呼了口氣。只需要把陽臺的垃圾運走,她今天的大掃除工作就算完成了。她特意預留了一天的時間,準備明明再好好拾掇下房間,後天去公司報到。
王遲園出門丢垃圾的時候,碰見了之前開門的女孩。她連忙又堆起笑,十分客氣地和她打招呼。那女孩臉上畫着大濃妝,兩個眼眶塗得黑漆漆的,拎着包正要出門。聽見王遲園和她打招呼,她擡眸看了王遲園一眼。王遲園和她一個照面,立刻被她兩個大黑眼眶吓得愣住了。
她硬着頭皮笑道:“你好,我叫王遲園,以後我也住在這個屋子裏。請多多關照。”
蘇雲菲眼睛斜睨着,上下打量王遲園,語速特別快地說道:“我叫蘇雲菲。關照就不必了,你記住,廚房裏的冰箱是我的,你別随便把自己的東西亂塞進去。對了,這屋裏還有另外一個人,她叫馮璐,你一星期也見不着她一次面,就當她不存在好了。就醬紫,我出門了。”蘇雲菲一甩頭,踩着高跟鞋就出門了,回頭又交待了一句,“晚上,記得別把大門反鎖了。”
王遲園愣愣地點了點頭,直到大門砰地一聲關緊了,她的眼前還覺得老有一張血紅色的嘴唇噼裏啪啦地往外吐字。她連忙搖晃了下腦袋,甩掉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說實話,她見了蘇雲菲兩次面,至今還沒看清楚她長啥模樣。她的京腔真溜,王遲園得集中了精神,才不會漏掉她嘴裏的話。
沒幾天,王遲園就把自己的小屋布置得煥然一新。她買了塊淡黃色的窗簾,替換掉原來有些發黑的紫色窗簾;床頭的牆壁上貼了一張王爸爸的毛筆字畫,這是王遲園從家裏帶走的唯一物品。這是王爸爸親自手寫的一首詩,元朝某詩人所作的《惜別》。
“若還與他相見時,道個真傳示:不是不修書,不是無才思,繞清江買不得天樣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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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站在書桌前,挽着衣袖,潑墨揮毫的模樣,真實得仿若就在眼前。王遲園眼眶裏的淚水剎那間撲簌簌地湧了出來。
王遲園橫過手背兩下抹幹淨眼淚。
白色的茶幾上擺上玻璃瓶,插上買來的幹花。黃色的小花和紫色的花束簇擁在一起,顯得很美。屋內裸.露在外的牆體都被王遲園細心地貼上各種風景畫貼紙。王遲園還在舊貨市場淘了一個三層的小花架放在小小的陽臺,準備養一些花花草草。雖然她還是新手,但是她覺得看見自己親手種下的植物慢慢發芽、從泥土裏冒出小綠芽、一點點長大,會是一件很有幸福感的事情。也許,在未來的日子裏,這些植物的陪伴會讓她的日子過得不那麽寂寞。
房子小,一樣可以有生活。不過是取舍的問題。舍得舍得,有舍才有的。王遲園站在陽臺外,往外看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她卻咧開嘴角,哈地笑起來,像個剛得到新奇玩具的孩子,一臉的欣喜。
王遲園給董橋發了條信息,宣布她的到來。
“我來帝京了。”
“你把我的IPAD還給我吧!我也把那一萬塊錢還給你。”
她連發了好幾條信息,董橋都沒有回複。猜測他可能在忙,沒有及時看到信息,王遲園慢慢打消了心頭的疑惑。
或許是潛意識作祟吧,雖然作出決定,毅然決然地來到帝京,但是王遲園還是會無意識地尋找她熟悉的東西,只有這麽做才能讓她稍微有些安全感。
董橋,是她在這個大城市裏唯一熟悉的人。
即使董橋對她來說僅是萍水相逢之人,可能彼此間連朋友都談不上,但是對于王遲園來說,董橋是這個城市裏的一塊浮标。
“我把我爸寫的毛筆字挂在床頭,還買了個三層的小花架。我以後打算養些小植物。你說我養些什麽好呢?”王遲園絮絮叨叨地把一些生活上瑣碎的事情,一一告訴董橋,一點也沒有意識到對方是否會不耐煩。
董橋肯定不會,他是一個很溫柔的人。這是王遲園腦海中對董橋深刻的認知。
“我買了鐵線蓮和鈴蘭的種子。今天剛種下去。你說我要不要買點多肉種子,我在網絡上搜到多肉的圖片,特別漂亮,我好喜歡啊!”
“看到水電費賬單的時候,我發現在大城市生活真是太艱難了。除了這個,上班也很費勁。每天早上都要早起,走十分鐘路到地鐵站,還得排隊等待十幾分鐘的時間,然後乘坐地鐵花上半小時,才能到達海澱區。你每天上班是不是也都這麽折騰?”
“我打算自己帶午餐便當到公司,這樣可以省錢。我爸爸給我卡裏打了生活費,不過,我不想用那筆錢。既然離開家,就要當個有志氣的人。快來誇誇我吧!”
“我種下的種子都沒發芽,我又買了胡蘿蔔和西紅柿的種子。我覺得像我這麽粗神經的人,還是種點實際的東西吧。胡蘿蔔和西紅柿成熟結果了,還能改善夥食。說不定能替我省下一筆錢呢!我的決定是不是很明智?”
……
董橋一直沒有任何回複。王遲園慢慢終于反應過來。
不安的念頭浮上心頭,不祥的猜測在腦海裏轉個不停。
“我要告訴你一件特別好玩的事情,我現在工作的公司,也有一個叫董橋的人。不過人家是前任創始人,是個大老板哦。你說,同名不同命,差別還真大啊。我沒別的意思,你別多心哦。嘿嘿!”
“人事部的肖歡總監總是問我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真是個怪人。對了,我見到了公司的副總裁鐘桓……”
“鐘桓好帥啊!我的少女心炸裂了……‘哎呀,我摔倒了,我需要鐘桓抱我起來’……哎呀,我原來也是個不要臉的花癡女人,竟然還會幻想這種場景……我錯了……”
無論王遲園怎麽撒嬌賣萌,董橋還是沒有任何回音。
王遲園翹起的嘴角,慢慢耷拉了下來,臉上的笑容斂去,只剩滿嘴的苦澀。
除了扣扣號,其實她對董橋的情況一無所知,唯一知道的是他很會修電腦。
壞蛋,不是說要給她打八折嗎?她還沒找上門,董橋就吓得搞失蹤了。
壞蛋!
王遲園一時竟覺得有點傷心。發完最後一條信息,王遲園默默地退出扣扣,下線了。
其實肖歡是人事部的總監,根本就沒和她說過兩句話,至于鐘桓,那更是沒影的事情,她只是聽同部門的女同事花癡過他而已。
她現在所在的部門是客服部,王遲園覺得她和客服還真是有緣。繞來繞去,最後跑了大半個中國,職業竟然沒有任何變化。
她現在是試用期,必須接受為期一個月的客服培訓後才能上崗。王遲園打算把客服崗位當做她事業的一個起點。
很快王遲園就沒有時間傷春悲秋了,董橋的失蹤像個謎案一樣在王遲園的心底留下了一抹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