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 16
終于到午休時間了,可以安心品嘗昨晚準備的手鞠壽司了。手鞠壽司的色彩鮮豔,樣子小巧可愛,日本人也把它叫做女兒壽司,還真是很适合春天的一道壽司。三月三,女兒節,可惜現在中國已經沒有人過這個節日了。更何況現在連清明節都過去了。春天也只剩下一個尾巴了。
一包蔬菜湯料用熱水沖泡,可以沏出美味的芙蓉湯。雖然不如現煮的湯好喝,但是搭配壽司卻足夠了。聊勝于無,畢竟,一包湯料才兩塊錢罷了。
這是一頓平民的午餐。王遲園把便當盒和裝蔬菜湯的保溫杯都打開,一一擺放在身旁。
用手背遮住眼簾,透過指縫仰望天空,陽光溫暖卻不會過分灼燒肌膚。像這樣忙裏偷閑,一個人在頂樓吃午餐,讓王遲園難得可以喘一口氣。雖然不想承認,但是有時北京的節奏還真是讓人吃不消啊。
裝壽司的便當盒已經用茶水間的微波爐加熱過,日本人喜歡冷冰冰的飯團,但是王遲園覺得自己有一顆堅硬的中國胃,她喜歡熱乎乎的食物。只有充滿熱度的食物才能讓品嘗食物的人從食材入口之初就感受到來自食物本身的能量和力量。
人類需要食物,是因為需要來自于食物的能量。只有攫取外物的力量,孱弱的人類才能在這個世界存活下來吧!這個道理從遠古時代的先人開始,人人都深知。只是現在食物的選擇範圍似乎變得更為浩瀚,選擇更多了,但是人的幸福感并沒有更多。最好的選擇,和過得更幸福,似乎并不是可以一概而論的事情。
就像王遲園從A市千裏迢迢來到陌生的帝京,她孤身一人,經濟拮據、來自生活的壓力常讓她無法喘息。她常在想或許來帝京對她來說并不是最好的選擇,離開父母,抛棄衣食無憂的優渥生活,這些代價真的值得嗎?人可能活到老了,依然會對自身的選擇産生困惑和迷惘。到底什麽是正确的,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的,一輩子在尋找答案,在尋找中不知不覺,作為人的這一輩子就這麽過去了。
會不甘心吧!王遲園想。或許就是因為這種不甘心,驅使着她來到帝京,去尋找那些虛無缥缈、旁人看來可笑的人生意義,連她自己也說不清自己在尋找什麽。或許,這就是人生吧。人之所為人的一生啊!
“食物有這麽難吃嗎?你的表情竟如此憂傷。”一個醇厚的男聲突然在半空響起。
王遲園驚愕地轉頭看向來人,望着對方真摯的眼眸,她躊躇了下搖頭:“并不,并不難吃。即使是手藝再拙劣的人,只要能保留食物本身的味道,都算得上美味。不介意我自誇的話,你願意嘗嘗看嗎?”
一身整潔的西裝,出現在公司頂樓的人,王遲園猜想他必然是公司內部的員工。因為頂樓的門鎖只有員工的通行卡才能刷開。
她把便當盒遞了過去,突然意識到自己沒有準備多餘的筷子。她臉一紅:“啊,我忘了,你沒有筷子……”
“沒關系,我沒有潔癖。”鐘桓伸出手,修長的手指輕松地捏起一個黃瓜壽司放入嘴中。
“味道如何?”王遲園唇邊不禁洩露出一個安靜的笑意,等待他的回答。
“廚師的心情真是急迫啊,”鐘桓溫柔地笑道,“恩,允許我說實話的話,我會覺得這味道不好不壞。”
“什麽嘛,這種回答,這是能夠報答對方饋贈食物的答案嗎?”王遲園不甘心地發出懊惱的反問,自己卻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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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鐘桓也忍不住發出郎爽的大笑聲,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麽放松了,自從董橋生病之後。
明明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可能是這個人身上的氣質太過溫和沒有侵略性,王遲園不自覺地就放下戒心,對他輕易揚起微笑。他的臉讓人有種似曾相識的錯覺,但是王遲園十分确定自己從未見過他。
“我叫王遲園。你好。”王遲園朝對方伸出手掌。
鐘桓掏出絲帕,仔細擦拭捏過食物的手指,這才回應王遲園伸出的右手:“初次見面,我是鐘桓,你是風雲公司的員工吧!”
王遲園瞬間露出一個遭雷劈的驚愕表情,剛伸到半空的手頓時僵住了。鐘桓不介意地伸長了手臂,輕輕握住王遲園的手,微一交握即刻松開。
“總裁,對不起,請原諒我的唐突和失禮。”王遲園迅速反應過來,面紅耳赤,連忙朝對方微微鞠了一躬。
“應該是我請求你的原諒,是我打擾了你的午餐時間。”鐘桓俊秀的眉目微彎,眼眸裏是星星點點的笑意。
經他一提醒,王遲園突然意識到快到上班時間了,她慌忙收拾餐具,抱着便當盒和保溫杯匆匆忙忙地對鐘桓說:“實在失禮了。我先去上班了。”
王遲園說完,頭也不敢擡,朝出口快步走去。
“等一下。”鐘桓喊道,王遲園回頭看他,等待他的下文。
“別因為我,以後就不敢來頂樓了。下一次,我還想品嘗你的手藝。不過,你記得多準備一雙筷子。”鐘桓笑眯眯地說道。
“哈?啊,好的。”王遲園摸不着頭腦地連忙點頭答應,便急匆匆地下樓了。
“王遲園……”鐘桓嘴中喃喃自語,表情有些遲疑,轉頭看向已經沒有任何人影的樓洞口。
王遲園回到辦公室,還有點驚魂未定,此時方反應過來,自己真的遇見了不得的人物了。總裁真沒有爛大街嗎?王遲園後知後覺地發出一個疑惑。
“啥爛大街了?”朱明明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王遲園“啊”地一聲捂住了嘴巴,原來她剛剛不小心把心裏的疑問說出聲了。
過了一會,她小心翼翼地問朱明明:“你見過我們公司的總裁嗎?”
朱明明神色頓時一變,語氣興奮地握住王遲園的手腕:“你也見過鐘總嗎?是不是覺得他特別帥,特別溫柔……哇,我的少女心,不行了,要炸裂了……”朱明明聲音高亢、一臉花癡,陷入狂熱的粉絲狀态。
田烨一臉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這些年輕姑娘啊……”
“其實,我挺懷念以前的董總。現在大家每次說到總裁,都是指鐘桓那家夥,說實話,我還挺不适應的。那家夥,除了一張臉能騙人外……”田烨摸了摸後腦勺無奈地笑道。
整個公司見過原總裁的人不多,公司裏連他一絲影像都不曾留存。除了老員工,已經不會有人再談論起那位神秘的前任創始人。甚至有人說他為了錢就把公司賣掉,是位無情的人呢!
這麽一想,他還真是個可憐人。
聽到董橋這兩個字,王遲園不禁就會在腦海裏浮現她認識的那個董橋的樣子。他沒有父母在身邊,也很少聽到他提起其他朋友,總覺得那也是個寂寞的人啊!他,現在會在哪裏呢?過着什麽樣的生活?
王遲園在對她來說尚顯陌生的北京,懷念着不知身在何方的董橋。
王遲園沒有再給董橋發任何信息了,但是卻把他的郵箱保存了下來。每次想要訴說的時候,每次忍不住想要聽家人的聲音的時候,每次忍得特別辛苦的時候……她都會把自己的心情通過郵件發給另一端不知身在何處的董橋。除了他,王遲園已經沒有任何可以傾訴的地方了。
她發出的郵件,每次都會返回已被人閱讀的信息,但是她仍然沒有接到來自董橋的任何回音。或許,董橋現在的狀況不方便回郵件吧!有時,王遲園會這麽猜測。
董橋在她心裏變成了一團模糊不清的實質,連王遲園自己也從未想過,自己是否希望得到來自對方的回音,還是僅僅只是把他當做一個臆想,惡毒地希望對方永遠都不要回信。
時間滑過了五月、六月,夏季來臨,街上的行人早已換上清涼的夏裝。王遲園已經習慣了現在的生活,走入人群中,就像一滴水珠融入大海,很快消失不見,她變得和其他在北京生活的外地人一模一樣了。
“園子,晚上你要煮什麽?我要點餐,我要吃上個禮拜那個大盤雞……”蘇雲菲興致勃勃地圍在王遲園身後轉圈,一臉的垂涎欲滴。
王遲園手腳麻利地處理手上的生肉,一邊抽空回答蘇雲菲的問題:“抱歉,我今天沒有準備食材,做不了大盤雞,不過我可以做炝肉粉。”
“炝肉粉我也喜歡,煮吧煮吧,需要多長時間啊!我現在就覺得好餓啊!”蘇雲菲揉着肚子,臉皺成包子。
“你以前不都減肥不吃晚餐嗎?”王遲園含笑地反問,“你現在不準備減肥了……”
“吃飯時間,能不能別提這麽讓人掃興的話題!”蘇雲菲惱羞成怒地打斷了王遲園的問題。
一會她又來磨着王遲園撒嬌:“園子,我的好園子,我的好妮子,沒有你,我要怎麽活下去啊!”
王遲園笑眯眯地彎了彎眼睛。
自從發現王遲園烹饪手藝尚可,又喜歡下廚,蘇雲菲立刻無恥地賴上了王遲園,以前兩人的龃龉都被她抛到腦後。她硬要上交夥食費,之後就心安理得地蹭吃蹭喝。
另一個室友,馮璐,仍然是行蹤神秘,王遲園一個月都見不到她一面。第一次見面時,王遲園差點把她當做入室偷竊的小偷。那個人身材纖細高挑,不過一臉的冰霜、生人勿進,靠近她,就像接近一個冰箱。王遲園很配合地與她保持了距離。倒是蘇雲菲經常語氣很酸地提起馮璐,一臉的羨慕嫉妒恨。
一個謎一樣的女人。
就像董橋,謎一樣地消失,又謎一樣地出現在王遲園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