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噬心兇狗

〔城市的陰暗角落裏,依然有許多流浪着的小狗,它們飽受人類的欺淩,無家可歸。〕“昨晚上述橋附近再次出現離奇喪生的受害者,死者渾身都是被大型犬齒動物撕咬造成的傷口,這已經是本月的第三次。據住在橋周圍的住戶稱,當晚并未聽到任何動物的叫聲,市內也不可能出現數量如此之多的大型犬齒動物。調查陷入僵局,警方負責人提醒觀衆朋友們夜晚不要單獨出門……”

【1】

秦藍停在一間玩具店前,擡起頭看着那塊嵌着“The doll”字樣的水晶牌匾,遲疑了一下,推開玻璃門,走進屋去。

裏面很暗,空氣中充滿了淡淡的塑料味道,牆壁上亮着一戰幽藍色的壁燈,幽幽的藍光将屋子照耀得詭異莫名。

四周的壁櫥上放滿了各種各樣的玩偶,從芭比娃娃到泰迪熊,應有盡有。秦藍環視四周,目光終于停留在一只泥巴色的臘腸狗玩偶上,心裏一痛,情不自禁地将它拿下來,抱在懷裏。

她曾經也有過這樣一只小狗,真正的狗,叫沫兒。她很喜歡它,每天晚上總喜歡抱着它睡覺,那種感覺,很溫暖。

可是後來頒布了打狗令,城市裏的流浪狗全都被人道毀滅了,媽媽因為不想花錢給沫兒打預防針,就将它送到了鄉下。從那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沫兒,不知道它的新主人會不會也像她一般疼愛它?

可是現在,這種感覺又回來了,仿佛抱着的就是沫兒。

“請問客人,你是不是很中意這只臘腸狗玩偶呢?”一個低低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她回過頭,頓時慘叫一聲,跌坐在地上。

在她面前的,竟然是一只真人般高的人偶娃娃,做得非常精致,像是傳說中的SD娃娃,但是……她沒有眼睛!臉上是一對可怕的黑洞!

它靜靜地站在那裏,手向前微伸,仿佛要把什麽東西遞給秦藍一樣,當秦藍看見她手中握着的東西時,臉色更加慘白。

那是它的眼珠,冰藍色的眼眸,在它手中靜靜地望着她,令她幾乎暈厥。

“對不起啊。”一張潔白的笑臉忽然從人偶身後伸了出來,秦藍又要驚叫,卻看見一個穿着白色長裙的女孩從人偶後走了出來,露出一個充滿歉意的笑,“抱歉抱歉,這是本店鎮店之寶,是一百年前日本人偶大師精心制作的哦,叫白露。價值幾百萬呢。我看今天太陽很好,所以就把它推出來曬太陽。吓着你了吧?”

秦藍哭笑不得,從地上爬起來,看了看那只SD人偶,又看了看女孩,是她的錯覺麽?為什麽她覺得這女孩和人偶長得這麽像呢?

“我叫白绫,是這家店的老板。你很喜歡這只臘腸狗吧。”女孩伸手摸了摸她懷裏的玩偶,像在摸一只真正的小狗,“你是今天第一位客人,如果你要,我可以便宜給你哦。”

“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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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塊。”

三十塊确實不算貴,秦藍爽快地交了錢,抱着玩偶走出店去,走了幾步,她似乎突然想到什麽,回頭望了望站在店門前向她揮手告別的女孩,她的眼睛,竟然也是冰藍色!

一股寒意如同蛇,在她身體裏游走,她連忙轉身跑了,發誓這輩子永遠都不會再來這家店。

白绫看着她遠去,回到SD人偶的身邊,笑着說:“露露,好戲終于要上演了哦。”

白露手中的眼珠咕嚕一轉,望向門的方向,猩紅的唇仿佛勾起了一絲冰冷的笑。

【2】

舞臺上的聚光燈一束一束的亮了起來。音樂緩緩響起,秦藍慢慢的旋轉着身體。左手微微向上,擺了一個孔雀翹首的姿勢。然後,随着音樂翩翩起舞。

一曲完畢,臺下掌聲雷動。秦藍微微低了低頭,向觀衆行了個禮。擡眼的瞬間,秦藍看見一個女孩站在臺下看着她。那個女孩的眼睛泛着冰藍色的光芒,是那天在玩具店見到的叫白淩的女孩,她的旁邊還坐了一個女孩。不,應該是那個叫白露的人偶。

秦藍慌忙退到了後臺。坐到化妝臺邊,秦藍才松了口氣。想起那個神秘的白绫,秦藍的心裏便有種莫名的害怕。

演出結束了,秦藍和其他同學一起走出了禮堂。

“秦藍,今天你的孔雀舞真是精彩出衆啊!我在下面都快激動死了。”小西贊許的說道。

“一般,我跳得不好。”秦藍謙虛的笑了笑。

“周遠沒來接你嗎?他這個男朋友當的可不稱職啊!”小西鬼笑着問道。

“他,可能還沒來吧!要不,你們先走吧!”秦藍看了看其他同學說。

“那好,你自己小心點啊!”小西說完,和其他同學一起走了。

禮堂的燈滅了,剛才人聲鼎沸的禮堂,現在一下變得靜幽幽的。秦藍看了看表,已經快八點半了,周遠還沒來。她拿出手機撥了周遠的號碼,許久傳出個冰冷的機器女聲,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遠處的探照燈,時而晃過來。四周,有些陰森。秦藍一跺腳,往前走去。

從禮堂到宿舍樓還有一段距離,學校為了綠化校園,種滿了垂柳。秦藍走的很快,她總覺得後面有雙眼睛盯着自己。

走到路口拐彎的時候,秦藍借着遠處微弱的燈光偷偷往後瞄了一眼。頓時,一股涼意鑽進了她的骨子裏。

秦藍看見自己身後,竟然跟着一條狗。那只狗目光緊緊的盯着秦藍,仿佛随時都會撲上來。

秦藍立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麽辦?正在猶豫的時候,一個輕微的說話聲從對面傳了過來。那只狗慢慢的轉過了身子,然後迅速消失在了夜幕裏。

秦藍松了口氣,她轉頭看了看。原來吓跑狗的是一對情侶,男的秦藍認識,是周遠宿舍的蘇明浩。女的穿着件白色的連衣裙。秦藍似乎在哪裏見過?卻又想不起來。

兩人很快走遠了。秦藍搖了搖頭,然後快步跑回了宿舍。

一晚上,秦藍翻來覆去一直睡不着。她的眼前總是想起沫兒。想起夜裏跟在她身後的那只狗,她忽然想,那會不會是沫兒?一直到天快亮,秦藍才睡着了。

沒過多長時間,秦藍便被小西叫醒了。

秦藍迷糊的說道,“小西,讓我再睡會吧!”

“秦藍,出事了。快起來。”小西急切的拉着她。

“怎麽了?”秦藍怔了怔,坐了起來。

“今天有人在禮堂門口發現周遠宿舍的那個蘇明浩,被狗咬死了。”小西說道。

“什麽?蘇明浩?”秦藍一下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禮堂前面圍滿了人,秦藍和小西趕到的時候。兩名警察正把蘇明浩擡上了車上。秦藍看見周遠站在不遠處,臉色有些難看。

“大家都散了吧!”校長回身揮了揮手。

圍觀的人群都走了。秦藍走到周遠身邊,輕輕拉了拉他。“別難過了,發生這種事情我們誰也不願意的。”

“都怪我,好好地讓他去打什麽狗。結果,明浩他。”周遠說着,眼淚流了出來。

“什麽打狗?”秦藍疑惑的看了看他。

周遠擦了擦臉上的淚,穩穩情緒說,“昨天晚上,我們在宿舍打牌。明浩輸了,我們懲罰他去打林校長的狗。結果,明浩他竟然出了這樣的事。”

“我昨天晚上看見明浩了,他和一個女孩在一起的。”話剛說完,秦藍一下想起昨天和蘇明浩在一起的那個女孩是誰,是那個叫白露的人偶。想起白绫和那個人偶,秦藍身上不禁一陣寒噤。

【3】

回到家,秦藍抱起那只像沫兒的玩偶狗,躺在床上,越想越覺得後背發涼。蘇明浩真的是被狗咬死的嗎?當時他的屍體是被白色床單蓋着的,但是,一只手不小心露了出來,上面滿是撕咬得鮮血淋漓的傷口,那根本不是普通狗咬出來的。

她抱着玩偶的手臂緊了緊,忽然聽見一聲極低的嗚咽,秦藍一驚,低頭看了看懷中的小沫,因為它和沫兒長得很像,便給它取了這樣一個名字。

是她的幻覺麽?她剛剛好像聽見狗的嗚咽聲,以前沫兒被她抱得緊了,也會發出這樣的聲音。

她揉了揉太陽穴,一定是她太思念沫兒了,才會産生這樣的幻覺,等打狗風潮過去,她就去把沫兒從鄉下接回來吧。

這樣想着,她抱着小沫躺下,那天晚上,她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沫兒回來了,睡在她的身邊,舔着她的鼻子。

這一覺,她睡得很安穩。

第二天早上她是被媽媽叫醒的,她睜着惺忪的眼來到客廳,桌子上已經擺滿了可口的食物。她一邊吃早餐一邊看早間新聞,電視裏依然在說市民被大型犬齒動物攻擊的事情。媽媽端着牛奶走出來,厭惡地說:“又是這些野狗,又傳播病毒又咬人,真該都人道毀滅了。”

“媽!”秦藍不滿地叫起來,媽媽知道秦藍喜歡動物,連忙笑道,“我也是随便說說,不要當真。”

秦藍放下牛奶,準備出門上學,卻忽然愣住了。在那個播出犬齒動物傷人的電視畫面裏,有一對白衣女孩站在人群中,不,确切地說,是一個女孩和一個SD人偶。

白绫和白露!

秦藍猛地打了個冷戰,難道白绫無論到哪裏都會帶上那只人偶嗎?她不嫌累?而且……旁邊的人都不覺得她很奇怪嗎?

“小藍,再不去上學就要遲到了。”媽媽在廚房裏說。

秦藍看了看鐘,快到八點了,連忙抓起書包跑出去。學校裏到處都在談論犬齒動物傷人的事,她有些奇怪地問同桌小西:“傷人的不是狗嗎?”

小西像看珍惜動物一樣望着她:“你都不看報紙嗎?大型犬齒類動物并不僅僅指狗,有動物學專家對傷口進行了鑒定,應該是狼,或者是比狼更大的動物,而且不僅僅是一只。”

秦藍聽得冷汗直冒,城市裏哪裏來的狼?還是一大群。

小西似乎看出她的心思,神秘地說:“所以才奇怪啊,有人說,是這次打狗行動惹怒神明了……”

“胡說八道!”秦藍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你十幾年的唯物主義教育白受了,哪有什麽鬼啊神的?”

小西一揮手:“切,不信算了,反正咱們回家小心點。”

整整一天,犬齒動物傷人的陰影都籠罩着秦藍,她一直覺得昨天晚上遇見的那只狗很眼熟,但又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見過。放學後,她帶着滿心的疑惑和擔憂往回走,天色漸漸暗下來,街上的行人也越來越稀少。她有些害怕,加快了腳步,忽然之間,一道黑影從她腳下一掠而過,她頓時驚叫起來,看見那道黑影沖進了旁邊的小巷。

難道……是昨晚那只小狗?

她的手開始顫抖起來,胸口一片冰涼,她想要逃,立刻從這個可怕的地方逃走,可是,那條小巷仿佛有着某種魔力,吸引着她的步子,讓她情不自禁地走過去。

當她來到小巷口,腳步猛地一頓,昏暗的燈光從外面照進來,剛好可以看見那只狗的剪影,很小,像一只泥巴色的臘腸。

這個時候,一個穿着白裙子的人影從小巷的深處走出來,仿佛看不見她似的,俯身抱起那只小狗,輕輕摸了摸,轉身往回走去。

秦藍渾身都仿佛泡在冰窖裏,那個女孩是誰?白绫?還是……白露?

黑色的人影越走越遠,她的動作緩慢而僵硬,就像……就像一個人偶!

是白露!

秦藍捂住自己的嘴,轉過身躲避瘟疫一般逃了,每一步都仿佛踏在雲上,輕飄飄地,似乎走錯了一步,就要落入地獄。

回到家時媽媽正坐在客廳焦急不安,看見她回來,連忙将她抱進懷裏:“小藍,怎麽現在才回來,知道媽媽有多擔心你麽?”

秦藍看了看鐘,已經是晚上八點了,原本只需要三十分鐘的路程,她竟然走了将近兩個小時!

冰冷的寒意在她的身體裏肆虐,她記得自己并沒有在路上耽擱,難道……遇上鬼打牆了不成?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卧室,抱起小沫,似乎安心一些了:“小沫,你要是沫兒就好了,有你在,你就可以保護我。”話還沒有說完,她臉上的表情忽然一窒,抱着小沫的手緩緩縮回來,瞳孔在那一瞬間放大。

在她的手心裏,有一塊小小的血跡。

她狠狠地吸了口氣,将小沫翻過來,看見它的肚子上也有一塊,已經暈開了,像一朵印在上面的小小梅花。

這個時候,她突然記起,昨晚她在學校所見到的那只小狗,竟然……竟然和小沫一模一樣!

難道……那是沫兒?

【4】

周遠打來電話的時候,秦藍已經睡着了。秦藍也不知道最近怎麽了,老是神情恍惚,昏昏沉沉的。

周遠說了些什麽,她也不知道。只記得周遠最後說,最近治安不太好。希望秦藍能來學校住。

“是周遠嗎?你們是不是吵架了?”秦藍挂完電話,媽媽說話了。

“沒,沒有。”秦藍搖了搖頭,往卧室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又回過了頭,“我明天回學校住。”

李雲瑤嘆了口氣,她發現女兒最近和以前有了很大改變。

半夜的時候,李雲瑤醒了。客廳傳來稀稀碎碎的聲音。似乎,有東西在摩擦地板。李雲瑤輕身下了床。

借着微弱的月光,李雲瑤看見一個黑影正在沙發上撕咬着什麽東西。忽然,那個黑影停住了動作。緩緩的轉了過來,眼睛裏閃着冰藍色的光芒。

啊。李雲瑤往後倒了一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怎麽了?”聽見響聲的秦藍走了出來。

客廳的燈亮了,沙發上放着的,不過是一只玩偶狗。李雲瑤記得,那是女兒前幾天買回來的。

“咦,沫兒怎麽在這?”秦藍看見沙發上的玩偶狗,疑惑的說道。

“沫兒?”

“是啊,我覺得這只玩偶狗和以前走失的沫兒特別像。”秦藍說着,抱着玩偶狗親密地吻了一下。

難道是我看錯了?李雲瑤迷惑的站了起來。

天亮的時候,秦藍早飯沒吃便出去了。李雲瑤把東西收拾了一下,從廚房出來,門外傳來了幾下輕微的敲門聲。

“一定是又忘了東西,這孩子。”李雲瑤搖搖頭,拉開了門。

門外站着的不是秦藍,是個陌生的女孩。她穿着件白色的連衣裙,笑容熙和的看着李雲瑤。

“你找誰?”

女孩笑了笑,擡腳走了進去。

門緩緩的關上了……

秦藍的右眼皮猛的跳了兩下,她揉了揉右眼。

“你怎麽了?”旁邊的小西推了推她。

“我右眼一直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晚睡得太晚。”秦藍趴到桌子上說。

“老人們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不會有什麽事吧!”小西話音剛落,教室的門一下被推開了。

周遠走進來氣喘籲籲的說,“快,秦藍,你媽,你媽出事了。”

“什麽?”秦藍一驚,一下站了起來。

秦藍趕到醫院的時候,幾名護士正按着李雲瑤。她睜着眼睛,揮舞着雙手,驚怯的喊着,“別咬我,不要啊!”

“媽,你怎麽了?你怎麽了?”秦藍瘋了一樣沖到了病床邊。

李雲瑤頓住了所有動作,眼神有些呆滞的看了看秦藍,然後,蜷縮着身體,指着秦藍說,“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

秦藍還想說什麽,卻被周遠拉住了。

走出病房,秦藍再也忍不住自己心裏的悲痛,放聲哭了起來。周遠抱着她,輕輕的拍了拍她肩膀。

“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嗎?”周遠等秦藍情緒穩定後,說話了。

“我,我也不知道啊!早上我出門的時候,媽媽還好好的呀!”

“這就怪了?那,你離開家的時候。有什麽異常情況嗎?”周遠想了想,問道。

“異常情況?哦,對了。昨天晚上半夜的時候,也不知道怎麽了。我媽在客廳似乎看見了什麽,還叫了起來。”秦藍沉思了片刻,說道。

正說着,醫生從裏面走了出來。周遠和秦藍慌忙站了起來。

“怎麽樣,醫生。”秦藍急切的問道。

“你是患者的女兒吧!”醫生擡眼看了看秦藍。

“是,我是。我媽怎麽了?”秦藍點點頭。

“你媽的脖子上似乎被什麽動物咬了一下。我們已經幫她打過疫苗了,不過她的精神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醫生走遠了,秦藍還站在那裏。醫生的話,讓周遠也吃了一驚。秦藍的媽媽竟然被什麽動物咬了。會是狗嗎?現在整個城市簡直是談狗變色。

“也許,也許是巧合吧!秦藍,你別多想。”周遠輕輕拉了拉秦藍。

“一定是她們,一定是她們。”秦藍情緒一下變得歇斯底裏,她眼裏閃着憤怒的光芒。

“你說誰?哪個他們?”周遠愣住了。

“白绫和那個人偶白露。周遠,你一定要幫我。她們不是人,她們不是人。”秦藍嘴唇哆嗦的說着,兩只眼睛哀哀的看着周遠。

“秦藍,你怎麽了?你這是怎麽了?”周遠扶着秦藍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啊!秦藍突然目光直直地望着前面,似乎看到了可怕的事情。周遠順着她的方向望去,一個白影悄然隐了下去。

周遠心裏一沉,站了起來。

【5】

醫院有嚴格規定,晚上病人會有醫工專門護理,家人不能陪床。秦藍在周遠的護送下回了家,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像一個可怕的咒語,纏繞着他們,讓他們心神不寧。

進了門,周遠說:“小藍,你今天幾乎沒吃什麽東西,不如我去做點飯菜吧。”

秦藍苦笑:“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你哪裏會做菜,還是我去吧。”說着,她打開冰箱的門,想要拿塊冷凍肉做盤葷菜,卻突然摸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手立刻便像受了炮烙般縮了回來。

“怎麽了?”周遠走過來,抱住她的肩,她臉色煞白,直直地望着冷凍室,說,“裏面……裏面有東西。”

周遠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兒,他吞了口唾沫,顫抖着将手伸進去,抓起那件東西,丢在地上。

一時間,兩人都說不出話來,臉色一點點由白轉青。

那是一塊肉,上面覆着一層帶毛的皮,泥巴色,有一塊小小的傷疤。秦藍的心仿佛落入了寒冰之中,大腦一片空白。

良久,她才像是突然醒過來般朝那塊肉撲過去,哭道:“沫兒!是我的沫兒!”

周遠倒抽了口冷氣,沫兒不是被送到鄉下去了麽?怎麽會在冰箱裏?難道……

“是媽媽!”秦藍尖叫,“是媽媽殺了沫兒!她騙我說把沫兒送到鄉下去了,其實是把它殺了,還做成菜……”說到這裏,她想起這幾天吃的東西,覺得胃裏翻起巨浪,好像有只魚在裏面翻騰,轉身沖進廁所,劇烈地嘔吐起來。

她……把沫兒給吃了!那麽,這幾天她所看到了那只臘腸狗,到底是誰?

這個時候,她仿佛想到了什麽,沖進客廳,抱起那只臘腸狗玩偶,翻過來,眼睛立刻放大。在它的右腿上,果然有一道淺淺的疤痕,她記得,兩年前,她在街上看見一只腿受了傷的小狗,便撿了回來,好不容易才治好傷,為此,她還和媽媽大吵了一架。

“沫兒……沫兒,我知道你回來了。”秦藍抱着玩偶,痛哭道,“是我不好,我沒有保護好你,沫兒,對不起,求你原諒我媽媽吧。”

周遠看着她,心裏隐隐作疼,連忙過去抱住她的肩,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小藍,不要哭,你想太多了,這只是玩偶而已,沫兒已經去了,我們要祝福它……”

“不!周遠!”秦藍哭叫道,“它就是沫兒,這一切都是白绫策劃的!”

周遠皺起眉頭:“小藍,我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白绫這個人,就算有,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她憎恨打狗的人。”秦藍咬牙切齒,“所以她把沫兒變成一個可怕的怪物,夜深人靜的時候就去襲擊那些人。電視裏不是說了麽,很多受傷和死亡的人,都是參與過打狗的。”

周遠心痛地看着她,她一定是連續受了打擊,才變得神志不清了。玩具怎麽可能變成大型犬齒動物?

“別擔心,咱們明天就去調查那個白绫好不好?”周遠哄着她,将她往卧室推,“你先睡一覺,這樣明天才有力氣,對不對?”

秦藍抱着小沫,一言不發,聽話地走進卧室,周遠陪在她身邊,看着她入睡,為她蓋好被子,才走回客廳,在沙發上沉沉睡去。

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揉了揉生疼的太陽穴,他推開卧室的門,說:“小藍,起床吧,咱們去看看阿姨。”

忽然,他的表情一窒,那張漂亮的大床竟然空空如也。

秦藍不見了!

“小藍!”他想要追出去,卻不知道往哪裏追,想了半天,終于頹喪地坐在床上。忽然,他的腳碰到了某件東西,他愣了一下,低頭望去,床底下似乎有一團漆黑的物品。

他的心快速地跳動,節奏讓他有些痛苦。他緩緩站起身,後背冒出一層雞皮疙瘩,他狠了恨心,猛地掀開了床單。

【6】

秦藍抱着小沫,又來到了那間招牌上寫了“The doll”的店鋪前,玻璃門關着,上面挂了個牌子,寫着今日停止營業。

她朝裏面望了望,很黑,很靜,四周的玩偶乖順地待在自己的櫥窗裏,平靜得可怕。

秦藍推了推玻璃門,門吱扭響了幾下,閃出一條縫來。秦藍側了側身子,鑽了進去。

秦藍聽見自己的心劇烈的跳着,她的眼前一片眩暈。手裏的小沫似乎複活了般柔軟。

燈忽然亮了,耀眼的光線刺進秦藍的眼睛裏。她不禁擡手掩了掩。

“你來了。”旁邊有人說話了,是那個人偶白露。雪亮的燈光下,她的眼睛冰瑩湛藍,嘴唇如血般猩紅。

“白绫呢?白绫去哪了?你們殺了那麽多人,我要殺了你們。”說着,秦藍從口袋裏掏出一把剪刀,瘋了一樣刺進白露的身體裏。

白露沒有動,直直的站在那裏。笑容妖冶地看着秦藍。

秦藍的頭忽然有些痛,四周的玩偶似乎都在動。她扔掉了剪刀,呼吸有些急促。

白露一步一步向她走來,櫥窗裏的玩偶似乎都活了一樣,齊刷刷地看着秦藍。

秦藍再也忍不住心裏的驚恐,她大聲叫了起來。然後,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秦藍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醫院了。她掙紮了一下,想坐起來,卻發現自己的手腳竟然被綁着。

房門推開了,一個警察和一個醫生走了進來。

“你們為什麽綁着我?”秦藍扭動着身體,眼睛死死地盯着進來的兩個人。

“秦藍同學,請你稍安勿躁。”那個警察說着坐到了床邊。

“周遠呢?周遠去了哪?我,我怎麽會在這?”秦藍說着,眼淚流了出來。

“你真的不記得發生什麽事了?”醫生探了探秦藍的脈搏問。

“我在家,後來,去了那個玩具店。白露她,她殺我。玩偶都活了。啊。”秦藍眼前又浮現出了白露的樣子,她驚恐的叫了起來。

唉!醫生看了看秦藍,搖了搖頭。然後,拉着那個警察走了出去。

門外的周遠沒有動,眼淚流了下來。醫生看了看周遠說,“她的病很嚴重。我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做的。她一直把自己幻化成受害者。其實,這是精神分裂者的典型症狀。”

“可,這不可能啊!她一直都好好的啊!我,我不相信。”周遠無法相信事情竟然會這樣。

“可能她因為自己的愛犬被殺,所以心裏有了陰影吧!你放心吧,我們會盡力治好她的。”

醫生和警察走了,周遠蹲到了地上,哀聲哭了起來。

周遠怎麽也無法相信,在秦藍的床單底下,竟然放着一張假狼皮。那張假狼皮,是去年萬聖節,學校組織活動時周遠給她買的。沒想到,竟然成了秦藍分裂殺人的兇器。

警察說那張假狼皮的牙齒和爪子上全部是鋼釘。他們已經讓技術部的人鑒定過,上面殘留的痕跡和以前收集的痕跡完全吻合。

周遠覺得很愧疚,也許是自己對秦藍關心不夠。所有的原因已經贖不會一切。周遠嘆了口氣,他只希望秦藍能早點康複。

秦藍宣判的那一天,聽衆席上人很少。人群中,坐着兩個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孩。從頭到尾,她們一直微笑着。

秦藍被關到療養院接受治療,臨走的那一刻,周遠看見秦藍的眼裏滿是眼淚。

走出法院的時候,周遠看見一幫記者圍着那兩個女孩。其中一個,周遠認識,她是那個玩具店的老板,叫白绫。

白绫說,“她第一次來我的店裏,我便覺得有些不對。她抱着一只玩偶狗,眼裏有些東西甚是吓人。那天晚上,她一個人跑到我的店裏,我看見她坐在地上,又叫又喊。我便報警了。沒想到,她竟然就是連環殺人兇手。”

周遠沒有再聽下去,真相會是這樣嗎?周遠有些不信,可卻無從反駁。

【7】

李雲瑤睜開眼睛,喉嚨還是很痛,聲音依然沙啞。一個護士在給她換點滴瓶,她張了張嘴,說:“護士小姐,怎麽這麽久了,我女兒也不來看我?”

護士臉上的表情窒了一窒,笑着說:“大姐,您別擔心,您女兒在考試呢,來得比較少,每次來您都睡着了,她不想打擾您,就沒有把您叫醒。”

李雲瑤點了點頭:“你告訴小藍,讓她專心考試,別擔心我。”

護士的心裏一痛,答應一聲,走出門去,另一個護士走過來,輕聲問:“你還沒告訴她,她女兒瘋了嗎?”

“你叫我怎麽說得出口啊。”那護士哽咽着說,“醫生說她不能受刺激,咱們能騙一天是一天吧。”

“不過,我覺得挺奇怪的。”

“什麽地方奇怪?”

“李大姐喉嚨的傷是她女兒害的嗎?不像啊,她女兒那天不是一整天都在學校嘛。”

“這是人家的事,你就別管了。”護士推了推她,“走,咱們去看看別的病人。”

李雲瑤微微閉上眼睛,長久以來,她都做着同樣一個噩夢。那是她很小時候的事了,她在院子裏玩火,不小心燒到了一條臘腸狗的腿,那狗把她給咬了,傷口很深,流了很多的血,她一時情急,竟然抓起屋子角落裏的老鼠藥塞進狗的嘴裏。從那以後,她就很害怕狗,也很厭惡。

那天女兒抱一條腿受傷的臘腸狗回來時,她感到了從來都沒有過的恐懼,她知道,當年被她毒死的小狗又回來了,它要找她報仇!

所以,當公布打狗令的時候,她知道機會來了,女兒上學之後,她就殺了那條狗,把它做成了飯菜,她終于殺了它,殺了一直以來糾纏着她的夢魇。

但是,她那時還沒有察覺到,真正的夢魇才剛剛開始。

從殺了沫兒之後,她突然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她需要發洩,看見血就興奮。所以她在夜裏就會穿上女兒萬聖節的狼裝在漆黑之中四處游蕩。剛開始她只是殺一些流浪狗,可是到後來,這種對動物的殺戮已經滿足不了她的欲望。

于是,她開始殺人。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每次殺的,都是那些參與打狗的人,現在她突然想起,也許,她以為自己擺脫了那只臘腸狗了,但其實恰恰相反,那只狗永遠地糾纏着她,甚至操縱她殺人。

是的,都是那只臘腸狗幹的,和她無關。

那天晚上,她乘女兒沒有回來,又出去殺人,可是在那條幽深的巷子裏時,女兒竟然看到了她,她倉皇而逃,她并不想讓女兒看到這樣的她啊,小藍能承受住這樣的打擊嗎?

她在家裏焦躁地等待着小藍回來,想要跟女兒解釋,沒想到回來的小藍竟然對此毫無記憶,她懸着的心才放進肚子裏。

可是小藍遲早是要記起來的,她必須讓自己完全擺脫嫌疑。

所以她用狼皮上的鋼條劃破了自己的喉嚨,僞裝成被大型犬齒動物所傷的受害者。

小藍啊,不要怪媽媽,媽媽只是不想讓你知道,我是這樣一個可怕的女人。媽媽發誓,以後絕對不會再殺人了。

她露出一道欣慰而溫和的笑容,沉沉地睡了過去。

城市的陰暗角落裏,依然有許多流浪着的小狗,它們飽受人類的欺淩,無家可歸。

一個穿着白裙子的長發女孩從黑暗處走出來,走向垃圾堆裏的那群争食的小狗,唇角勾起一道詭異的笑,俯身将其中一只泥巴色的臘腸狗抱了起來。

“姐姐,這可真是一場精彩絕倫的好戲啊。”白衣女孩微笑着,回過頭,看見另一個白衣女孩正站在角落裏。

她擡起頭,昏暗的燈光照下來,映在她的臉上。

她,竟然是一只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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