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忽然道:“宣室殿的大門一般不會打開,沒有允許一般人等不得進入,卻不知他是如何進來的?”
他的問題成功轉移了安歌的注意力,她示意曹炟放開皇子恪的手,用哄孩子的語氣向皇子恪道:“這裏沒有什麽好玩的,我倒是知道一個比這裏更好玩兒的地方,但是我困在這裏出不去了,皇子恪若是能帶我們出去,我們就帶你去更好玩兒的地方。”
皇子恪道:“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安歌肯定地說。
皇子恪神秘地道:“我可以帶你們出去!”接着他就快樂地走在前面,還向曹炟和安歌招手。
二人跟在皇子恪的前面,見他對什麽都非常好奇,走走停停,若不是曹炟,好幾次他差點甩開他們自已去玩兒。
最後走到一排矮樹叢之前,皇子恪笑嘻嘻地鑽到樹叢裏,好一會兒沒出來。
曹炟和安歌立刻撥開樹叢,只見樹叢的下面,掩着一條頗為寬大的暗渠,或許是因為暗渠改道的原因,致使這條暗渠應該是被廢棄了,裏頭除了一些陳年的積穢和爛樹葉,卻是幹枯無水的。
二人跳下暗渠,貓着腰行去。
大約一柱香的時間,前面透亮,二人從暗渠內跳出來,只見眼前豁然開朗,原來這暗渠居然從宣室殿內直通到靠近花園的朱雀閣,再往下走,就是太後所居的永壽宮。
原來這算是條近道兒,安歌忽然道:“或許曾太妃确實是死了,可是一定是活着的人在搗鬼。”
曹炟點點頭,贊成她的說法。
安歌又道:“我想白天應該是查不出什麽來的。”
沒等曹炟問詢什麽,她又道:“今晚,我要在太後的寝宮,等待鬼的出現。”
曹炟道:“好。”
這樣決定之後,二人便不再回宣室殿,而皇子恪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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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往永壽宮行走時,曹炟又問,“你定要看皇子恪的掌心,是在尋找真龍天子,還是在尋找沈婥曾經要找的人?”
安歌笑道:“這不是一樣嗎?”
曹炟道:“歷來改朝換代對于百姓來說,未必是件好事。如今新帝登基,四海升平,我不希望再發生什麽別的事。若是你想如沈婥一般去扶持一個新的人當皇帝,我是不會答應的,不但是因為你沒有那種資格,更是因為,你沒有權力使整個邾國動蕩,你明白了嗎?”
安歌其實能理解曹炟的意思,也明白他的想法,但是既然天命不歸于曹煜,定有什麽地方是不對的,不過此時她卻不争辯,笑嘻嘻地說:“你也說我沒有資格了,我一個弱女子能做什麽?只不過是想要完成你交給我的任務罷了,你莫再胡思亂想,若你還在懷疑我,幹脆收回你交給我的任務,從此再不要提沈婥此人,不是皆大歡喜?”
“你——算了,我只是在提醒你而已,我讓你找沈婥要找的人,乃是我交于你的私事,但你若自做主張妄圖癫覆朝堂,乃是公事,做為齊王,我定會以維持國之平安為首要,我只希望,我們将來不會是敵人。”
安歌心裏也是這樣期望的啊,這一世,她注定與曹煜是敵人,她沒有絲毫的不适感。
但是與齊王做敵人,她有點怕。
不但是因為齊王的英明睿智,更是因為她從內心裏,不想再與他鬥下去了。
這些想法只是在心頭轉了轉,又道:“齊王
爺,若是我們為敵,你會怎麽樣?”
就見曹炟忽然站住了腳,目光凝重地看着她,好半晌才道:“安歌,或許你擁有與沈婥同樣的能力,但是你不是她,你沒有辦法再扶起另外一個曹煜,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皇上絕對不會輕易失敗的,你若存了這樣的想法,便是與他鬥,你嬴不了他。”
安歌心裏忽然升騰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執拗勁兒,繼續問道:“可是我不想失敗,你一定會幫我的吧?”
曹炟的唇抿了抿,目光越發深沉,最後卻只有淡淡的一句話,“不會。”
說完他轉身準備走,安歌卻快步擋在他的面前,一雙眸子固執地看着他,“曹炟,若是有一天你愛上了我,我要求無論發生什麽事,你都能站在我的這一面,你會這樣做嗎?”
曹炟道:“這種事不會發生。”
安歌怔了下,尴尬地笑道:“為什麽?難道我沒有魅力嗎?你就沒有一絲絲的可能喜歡上我嗎?”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這就是曹炟的回答,然後他眸子裏的最後一抹溫暖也消失了,忽然将安歌撥到一邊,徑直往前走去。
“曹炟!你這個笨蛋!如果有一天,你愛上了我,一定要告訴我,我會好好考慮你給的愛情,我會給你和我機會,我會在未來的事情中,想辦法好好安放我們的感情!”
“不必了,不會有這一天,你最好斷了這種心思!”
安歌卻笑道,“你莫忘了,我可是會窺探天機的,我這樣說當然是有我的道理。”見曹炟還是無動于衷,快步往前走,安歌略微有些急了,忽然喊道:“曹炟,如果重來一次,你會不會與沈婥為敵?”
曹炟驀然停住腳步,像被激怒的獅子,忽然向安歌走來。
安歌看到他眼裏的殺意,忍不住就想逃,然而她卻握緊了拳頭,她不想再逃,無論結果是怎樣的,她想要好好的面對。
曹炟的手如同鐵鉗子般,驀然握住了她纖細的脖頸……
“聽好!這世上再不會有沈婥!你也沒有資格替她來問這個問題,但是我卻可以告訴你這個好奇的女人,我的答案是什麽!”
安歌只覺得自已呼吸困難,卻沒有掙紮,她瞪大眼睛,努力保持頭腦清醒,是的,她就是想要知道他的答案!
只聽得曹炟道:“會!我會與她為敵,因為這是我唯一可以愛她的方式!”
安歌聽了這答案,又想哭,又想笑,眼角流下兩串淚來。
看到她的淚,曹炟似乎驀然清醒,猛地放開了她。
因為缺氧,安歌只覺得身子發軟,她順勢跌進他的懷裏,靠在他的肩上,卻是笑着喃喃自語地道:“你這是承認了嗎?你愛她?”
曹炟看不懂這時的安歌,她到底是悲傷,還是難過?
“關你什麽事?多事的女人!”曹炟說着,便推開了她,再看了她一眼,便離開了。
安歌卻是靠在旁邊的花木上,癡癡地笑起來。
她以為自己的上輩子是個徹頭徹尾的悲劇。
原來并不是,還有這麽優秀的一個男子愛着她。
他讓她上輩子的生命,看起來沒有那麽的灰暗了。
……
晚膳後,安歌被安排在永壽宮,因為太後娘娘這幾日晚上總是見到曾太妃的鬼魂,曹煜覺得或許在她的身邊就能捉到那只鬼。安歌也覺得有幾分道理,這樣一來,去翠羽閣的事就只能交給況離了,而況離也決定,當晚在宣室殿內開壇做法,繼續尋找曾太妃的屍體。
而曹炟則因為臨時接到皇帝安排的任務,不得已出了宮,去滄洲幾日。大概因為白天的事情,曹炟甚至沒有向安歌道別。
很快就入夜,安歌被安排在太後寝宮的側室休息。
可是經過打聽,她得知一般“鬼”出現的時間,大約是三更時分,時候還早,她便想出來走走,剛走到門口,正好聽到一個宮人正在給太後奏報着什麽,她并不是刻意偷聽,只是覺得這時候走出不去不太好罷了,結果聽到了宮人的話,宮人道:“太後娘娘,今晚皇上又沒有翻牌子,而且皇後又說身體不舒服,所以今夜皇上依舊留在章德殿休息。”
☆、上了龍榻(二更)
“豈有此理!這個皇後是怎麽回事?自從他們成親到現在,快一年了,她每天都說不舒服,這分明是,分明是——”
“太後娘娘,皇後娘娘如此做也就罷了,自有其她的妃嫔在等待着皇上一顧,可是皇上亦是每晚都拒絕翻牌子,這件事情如果不解決,只怕皇家綿延子嗣之事要受到影響。”
“那你說,怎麽辦?漪”
看得出,太後似乎是很信任這位宮人的,安歌借着明亮的燭光,向那宮人細細的打量。
這宮人大約二十歲左右,柳眉大眼,面容嬌好,進退得宜,算是訓練有素的宮人了。
聽她繼續道:“皇上之所以拒絕翻牌子,原因可能是因為沒有遇到他喜歡的女子,後宮妃嫔當初都是在皇上登基後,有太後與皇後直接選上來的各位官宦之女,有很多人甚至沒有見過皇上,皇上也沒有見過她們,即是連面都沒見,又怎麽會有相愛之情呢?”
“你的意思是——”
“過幾日,便是皇後娘娘的生辰,按照規矩,後宮妃嫔都要去她那裏為她祝壽。不如由太後娘娘出面,将皇後娘娘此次的生辰大操大辦,屆時讓各位妃嫔好好的準備一些拿手的才藝,在皇上的面前表演出來,即給了皇後娘娘面子,又讓皇上看到了她們的模樣,想必必定能出現特別出色的女子,引得皇上愛上她。”
太後羅氏聽聞後,漸漸地露出了點笑容,“寒枝,你果然不錯,這個辦法很好,明兒早早的暗中吩咐下去,讓她們快點準備。哀家要給我兒一個驚喜。固”
“是,太後,寒枝遵命。”
主仆二人相談甚歡,之後寒枝告退,太後羅氏則開始準備休息。
在她進去洗澡的時候,安歌終于找到機會悄悄地溜了出來,冬日裏的夜裏有些冷,月亮卻是高挂空中皎皎兮,安歌扶着下巴,坐在臺階上看着那月亮發呆。
自從來到安陽城,發生了太多事,遇到了太多人。
然而,她卻只感到刻骨的孤獨。
果然人死如燈滅,一個沈婥死了,并沒有引起多大的震動,所有人的日子都如同流水一樣,緩緩前行。
只有曹炟,才會讓安歌提醒自己,曾經的沈婥,真的存在過。
不知道什麽時候,曹煜來了,宮人正要喧,曹煜已經示意宮人不要打擾,離遠點。
宮人們識趣地退到了一邊,曹煜來到安歌的身邊,坐了下來。
安歌驚覺,便起身想要行禮,聽得曹煜道:“不用多禮,正好朕也想在這裏坐坐。”
安歌淡聲道:“我卻覺得有些冷了,我想回屋休息。”
說着便想要走,卻聽得曹煜道:“朕說,讓你陪我坐坐。”
這已經是不容置疑的語氣了,這裏到底是曹煜的地盤,安歌不敢過于放肆,只好再次坐在臺階上,卻離曹煜遠了些。
曹煜笑了笑,似乎也不介意,只笑着看她的側顏,月光那麽亮,使她的臉上似乎也泛着一層柔光,曹煜的腦海裏一剎那出現了,那張似乎已經遺忘的臉。
安歌感覺到他的目光,尴尬地扭過頭問,“你在看什麽?”
曹煜笑了笑,道:“白天看到你的蔔卦工具似乎很特別,能借朕看看嗎?”
安歌知道無法拒絕,只好拿出來給他看,心裏頭卻在暗想,白天他剛看到這龜殼時完全沒有異樣,這時候才忍不住要來問個究竟,對于曹煜演戲的技能,她又忍不住贊了一聲。
曹煜接過這千年龜殼,細細地觀察了好半晌,淡笑道:“以前,朕也見過類似一只龜殼,本以為再也見不到相同的了,沒想到居然又被朕看到。”
安歌挑挑眉,并不答話。
曹煜又道:“朕想,這就是緣份吧。或許朕曾經失去過很多東西,上天覺得對不起朕,于是又給了朕一次機會。”
“皇上,你這是什麽意思?”安歌從他的話裏聽出非同尋常的意味,忍不住問道。
曹煜笑道:“你知道朕是什麽意思,你和朕的敬和皇妃,有太多相似的地方。”
“那又怎麽樣?我是絕對不會做第二個敬和皇妃的,皇上,您還是死了這條心吧,若是您不要再提這件事,我們還是可以相處一下的,若是您再提這件事,安歌只好想法子離開安陽,遠走高飛。”
曹煜微怔一下,“你就這麽讨厭朕嗎?”
不等安歌回答,他又道:“你放心,朕不會逼你的。就算要得到你,也總歸你自己答應才可以。”
安歌在心裏哧地冷笑,他想得到她?以為她還會錯誤第二次嗎?
好在曹煜沒有繼續糾結這個問題,而是把龜殼還給了她,安歌将之收進懷中,道:“我是需要守在太後娘娘跟前的,時間也差不多了。”
說着也不等曹煜再說什麽,她便迅速地進入了屋中。
心髒怦怦怦狂跳,好一會兒才平複下來。
又過了好一會兒,方才聽得宮人道:“皇上,夜裏涼,既然太後娘娘已經竭息了,請皇上也回去休息吧。”
不知道曹煜有沒有起身回宮,反正再沒有聽到什麽動靜。
……
安歌進入側室,算算時間,此時才二更不到,要等到三更還需要很長時間。她無聊地拿出龜殼,将六個銅錢在裏頭緩緩地晃着,師父楊筠松說過,他們這樣的人,一生只能為自己蔔卦三次,并且就算蔔出生死大事,也不要妄圖逆天改命,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而若是為自己蔔卦超過三次,則會一身靈氣盡失,就算腦子裏裝滿了所有的知識,苦于不能為已所用,所蔔之事将失去準确,與一般的江湖術士無異。
安歌很想給自己蔔一次,她想知道,如她這樣的情況,到底算是活着,還是死了。
上次在樹林裏,況離已經替她用安歌的八字蔔過一次,當然,真正的安歌已經死去了,所以況離那一次吃了虧,同時也證明,真正的安歌的八字,并不适用于現在的安歌。
現在的安歌,恐怕還是要用沈婥的八字來蔔算才是正确的。
然而她咬了好半晌牙,這一卦始終還是沒有撒下去,她有些苦惱地揉着自己的太陽穴安慰自己,反正蔔出來又如何,又不能去逆天改命?就算知道自己快要死了,難道就去想辦法不死嗎?逃避之後,又會發生什麽事呢?
一時間,她只覺得,天命若是果然注定,預不預知又有什麽關系?或許他們這類以窺視天機為生的人,根本不應該存在。他們只是利用世人的好奇心,在賺他們的錢而已,事實上他們什麽都改變不了。
就在她胡思亂想,将自己置身于難解的問題之中時,忽然聽得太後羅氏驚聲尖叫,“啊——鬼啊——”
安歌迅速地跑了出來,透過紗帕看到太後羅氏已然坐了起來,此時跪在榻上,不知道是不是吓得呆了,在那裏一動不動。
安歌往四周看了下,除了兩個驚慌失措的丫頭縮成一團說不出話來,沒有其他的人,更沒有什麽鬼。
“太後娘娘,您沒事吧?”
榻上那人影卻不說話,依舊僵立着。
安歌正要掀開紗帳看個究竟,便聽得身後傳來聲音,“安,安姑娘,哀家在這裏……”
安歌一驚回頭,只見太後瑟瑟發抖地藏在一個大銅爐後面。
她只覺得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又驀然扭過頭,将目光落在榻上,卻見哪有什麽人影,紗帳被風吹起了些,榻上除了不怎麽整齊的被褥,什麽都沒有。安歌受了這一吓,不如自由地後退了好幾步,差點就跌倒在地。
……
屋內的動靜引得外面的丫頭宮人們也都進來了,房子裏人氣一足,便也沒有剛才那麽害怕了,太後羅氏的臉色也漸漸地好了些,這時坐在椅子上,冷聲問安歌,“安姑娘,關于剛才的事,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安歌道:“太後娘娘,可允許我問這兩個丫頭幾個問題?”
“你問吧。”
安歌到了那兩個丫頭之前,盯着她們的眼睛,“你們叫什麽名字?”
兩個丫頭驚疑不定,答道:“我叫浸月。”
“我叫梅花。”
安歌點點頭,“剛才,你們看到什麽了?”
浸月忍不住啊地叫了聲,捂住了臉,顯然那場景她想起來就不能自禁的感到恐懼。
梅花顫聲道:“我看到了,看到了鬼……”
安歌點點頭,“那就是說,我看到的,你們都看到了。”
梅花和浸月又點點頭……
安歌又向太後道:“太後,當時她們二人是守在床邊,還是與我一樣,是後來才跑進來的?”
太後羅氏冷道:“今日因為哀家對你抱有很大的希望,想讓你抓到這個鬼,又害怕鬼感覺到人太多而不來,所以哀家把她們都打發了出去,她們與你一樣,是事後跑進來的。”
安歌點點頭道:“太後,我問完了。”
“就這麽完了?”太後羅氏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安歌只好答。
“可是,你連個鬼影都沒抓到!”
安歌低首退到一邊,卻是不說話了。
“滾!哀家不想看到你!”
安歌就這樣被趕了出來,出門後卻發現,曹煜居然還坐在原來的地方,他這半宿根本就是守在太後的門前。見她出來,他沖着她笑了笑。
因為時值半夜,安歌沒處可去,只好随着曹煜來到了章德殿。
兩人心頭都有事,無法休息,曹煜幹脆叫人準備了酒菜端上來,可能是因為冷了,曹煜自己先斟了杯酒喝了,這才給安歌也倒上,“這鬼影朕已經看到過兩次,但是每次掀開簾子就不見了,今日的情況就是太後最近所遇情況的常态,你不必太沮喪,畢竟鬼是看得着摸不着的。”
“你相信世上有鬼?”安歌道。
“說實話,朕不信。”曹煜說着,
将一只丸子夾到安歌的碗裏,“吃點吧,晚膳就沒有用好吧,這會一定餓了。”
“你為什麽不信?”
“可能是因為,朕沒有見到自己想見的鬼吧。”
安歌的心怦跳一下,卻是用戲谑的語氣問道:“不知皇上想見什麽鬼?”
曹煜笑笑,卻不答話了。
……翌日,安歌是在曹煜的榻上醒來的。
她明明記得,自己在吃東西,吃完之後人便更困了,看到曹煜坐在幾邊拿出折子在批,她還多問了句,“半夜還要批折子,看起來當皇帝也很辛苦啊,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好啊!有沒有後悔當上皇帝啊?”
曹煜只是嘆了口氣。
然後她就歪在飯桌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怎麽現在……
正在這時,有個宮人走到面前來,“安姑娘,您醒了。”
安歌嗯了聲,連忙從曹煜的榻上跳下來,扯扯衣裳發現自己外裳尚且好好的穿着,不由地松了口氣,問道:“我怎麽在榻上,我不是……”
“昨晚是皇上親自把您抱到榻上呢,安姑娘真是好福氣。”
安歌只覺得腦子裏轟了一下,“什麽好福氣,你胡說什麽呢!”
“奴婢沒有胡說,要知道皇上是非常自律,這麽久了,一直都住在章德殿,從未臨幸任何妃嫔,今日卻被安姑娘拿下,恐怕安姑娘馬上就要駕臨高枝了,奴婢們都在替安姑娘高興呢!”
“你們亂說什麽!知道不知道随便傳謠言會被割舌頭的!不要讓我再聽到這些話,否則饒不了你們!”
這宮人也是倒黴,若是一般女子,被皇上臨幸只有感謝天,感謝地的,沒想到安歌卻一反常态,這下馬屁拍到馬蹄子上了,只能自任倒黴,心中卻是腹诽不已,認為安歌此人太矯情,心裏恐怕高興的半死,臉上卻如同死了爹娘般冰寒沮喪。
安歌再盯了這宮人幾眼,略略地整理了下,就往永壽宮而去。半路上遇到的宮人對她都客氣極了,“見過安姑娘。”
“安姑娘好。”
……看來她昨夜住在章德殿并且上了龍榻的事兒,整個皇宮的人都已經知道了。
安歌忽然覺得,昨兒狗皇帝等在永壽宮門外,就是個陷井啊!
她沒發現,有個妃嫔打扮的女子,站在暗處觀察着她。
好不容易到了永壽宮,才發現這裏也熱鬧得緊。
原來況離昨晚竟真的找到了曾太妃的屍體,此時在太後羅氏的安排下,屍體居然擡到了永壽宮來。
安歌發現曹煣、曹煜都在,但是沒有曹炟,卻又比昨日多了個小郡王夏炚,還有昨日在宣室殿見過的敬嫔和另外幾位妃嫔。
此時衆人都在打量這具屍體。
太後再三地問宣室殿的幾位妃嫔,“你們能确定,這位就是曾太妃嗎?”
安歌的目光也落在屍體上,只見已經腐爛到一定的程度,只覺得身形纖細應該是個女子,皮肉腐爛,雖然是冬日亦有見到蛆蟲在身體上蠕動。安歌已經有想吐的感覺,太後的目光卻始終堅定地盯在屍體之上,再次問道:“你們都要看好了,若有任何的差錯,哀家都不會饒了你們!”
宣室殿的幾個妃嫔都忍着惡心,仔細地觀察,敬嫔道:“臣妾記得,她的胳膊上似乎有個舊傷疤,乃是當年不知道怎麽燙傷的……”
仵作聽聞,趕緊仔細地檢查胳膊之處,最後卻因為腐爛的太厲害,而不得不搖搖頭,“現在已經看不出來了。”
大概敬嫔的說法讓太後也找到了辯認的竅門,這時道:“大約七年前,曾太妃左邊的小腿摔斷過,因此而卧床兩個月,從皮肉上分辯不出來,從骨上應該能分辯得出來。”
仵作道了聲是,卻不知所措地看着太後道:“太後娘娘,要看她的腿骨,只怕必須将腿上的皮肉削去……”
“那就削去吧,還猶豫什麽?”太後面無表情地道。
安歌的心底不由自主地涼了下,昨兒到宣室殿,太後初見由井中撈上來的屍體,還為了曾太妃流了幾滴心酸淚,今日的态度怎地如此冰冷?人死留全屍,乃是此時的風氣,屍體還被削肉刮骨,乃是極度污辱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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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古月、河上花圖、13814007091、vg278808等親贈送鮮花、鑽石和月票~麽麽麽麽麽噠,愛你們~謝謝親愛的們,今日更新了一萬字哦~~~
☆、一些隐情
安歌看向曹煣和曹炟,他們都神情正常,沒有發表異議。
當她看向小郡王夏炚的時候,卻見他也正看着她,二人的眸光相對,都從對方的眸子裏讀出些許涼意,大概夏炚亦是覺得,若是曾太妃有後人,此舉便是要逼迫後輩憤而舉刃自刎,否則怎麽對得起曾太妃?
仵作手快,三下兩下就把屍體左腿上的肉給削了下來,又取水将上面的污血洗去,仔細地在上面摸索着,最後道:“沒錯,這條腿的确曾經摔斷過,傷口從外面看不出來,骨上卻仍然留有痕跡。”
太後嗯了聲,向況離道:“況離,這次你立了大功,現在哀家要親自替我這位好妹妹整理遺物,親自安置她。不過她的靈魂不息,還請況先生再次起壇作法,超度于曾太妃。”
況離道了聲是,退去一邊漪。
之後,屍體被迅速地運到了永壽宮的秘室內。
這些做法太反常了,安歌心裏産生了無數的疑問固。
當日下午,況離設案開壇,做法驅鬼,不必贅述。
而安歌的連連失手,讓太後對她完全的不信任了,這時便要求她出宮去,姬烨妤卻适時地出現,挽留安歌,并說今晚在長信宮設了宴,邀請了包括姬小蝶、姬靜姝及羅芊芊等幾位小姐妹聚一聚。
太後倒是很給姬烨妤面子,點頭答應了。
在與姬烨妤離開永壽宮的時候,小郡王夏炚忽道:“皇後娘娘,我與姬五小姐頗有些交情,亦是很久沒見到她了,我可以參加你們的聚會嗎?”
姬烨妤笑道:“自然,歡迎之至。”
二人皆随着姬烨妤來到了長信宮,夏炚是個識趣的,說要去欣賞園林風景,便獨自去逛了。留下姬烨妤與安歌二人,姬烨妤将身邊的丫頭宮人都打發走,這才道:“聽說你昨夜宿在章德殿,還上了龍榻,此事可是真的?”
姬烨妤這是鴻門宴啊,安歌嘆了口氣,點頭道:“是真的,不過我和皇上之間什麽也沒有發生。”
姬烨妤道:“最好是這樣,你要明白,雖然我與皇上之間有名無實,但是有人若是上了他的龍榻,我這做皇後的還是要管一管的,否則就顯得我這個皇後太沒用,太不在乎皇上了,安歌,我是一直将你當成妹妹的,我不想有一天,因為什麽原因,而與你姐妹反目。”
這是姬烨妤第一次對安歌用這種語氣說話,雖然不堪嚴厲,卻很鄭重,安歌道:“皇後娘娘放心,以後再也不會出現這種事了。”
姬烨妤卻道:“其實這次你與況離比試,輸了也好,皇宮并不是個好地方,輸了你便沒有理由再留在宮裏,就可以在宮外好好生活了。之前那間靜園,因為小蝶不斷的搗亂,我已經讓人把園子轉到你的名下了,從此它是屬于你的,而且你的好姐妹溫朗月還一直在那裏等着你,以後就好好的在那裏過日子吧。”
“這,這怎麽好?我沒有理由接受靜園啊!”安歌知道姬烨妤既然知道了姬小蝶的所做所為,定會替她好好安置照顧溫朗月,只是沒想到,她竟做到了這種地步。
姬烨妤道:“事情反正已經辦了,你若不居在那裏,就讓它荒廢了吧。”
安歌心情複雜地道:“這,好吧,謝謝皇後娘娘厚恩。”
其實安歌覺得有點受不起,這姬烨妤一直很護着她,想必是與小時候的真正的安歌有着什麽樣特殊的感情或者是過命的交情,安歌對此一無所知,卻不得不接受着姬烨妤對她的好。
為了不至于太尴尬,安歌馬上轉移了話題,“只是不知,這況離是在何處找到了曾太妃的屍體?”
姬烨妤道:“聽說是在永壽宮的暗房裏。”
說到這裏,姬烨妤又道:“你可能不知道吧?永壽宮其實是曾經曾太妃所居的地方,那間暗房是在書房內的書架之後,連太後都不知道那間書房裏有暗室,先皇還在世的時候,經常在那間書房裏看折子,先皇對曾太妃是很好的,相信當時的太後對曾太妃恨之入骨,現在亦是……”
安歌點了點頭,似乎明白了什麽,又道:“她定是從暗渠中逃出宣室殿,進入的暗室,那她是如何死的?”
姬烨妤神情有點不自然,道:“據仵作推斷,曾太妃躲在暗房內不出來,似乎是自己将自己餓死在裏頭了。”
安歌沒想到曾太妃居然死得這麽慘……
姬烨妤又道:“太後要親自安置曾太妃,恐怕是有別的原因。不過七妹妹,此事你萬不可以再插手其中。”
安歌感覺自己的那點小心思被姬烨妤看穿了,一時間只好點點頭,“放心吧,我心裏有數。”
然而當晚姬烨妤卻并未準備宮宴,晚膳時安歌發現只有自己和姬烨妤,連小郡王夏炚都不知道去哪了,疑惑地道:“皇後娘娘,今晚……”
“我只是找個借口将你留下罷了,至于小郡王,相必你也了解他的很,若沒有事才不會留在宮中,我自是不會去理會他做什麽。男人的事,女人最好都不要管。”說到這裏,意有所指地說:“安歌,今晚就我們兩個人,我想和你聊聊。”
安歌望着一桌子的美酒好菜,說實話經過昨晚的事情,她就有點兒發怵,真的是酒後誤事,今兒學了乖,馬上道:“我不喝酒。”
姬烨妤笑笑,“好,不喝就不喝,來,吃菜。”
在菜式上應該是用了心的,每道菜都很精致美味,安歌吃了一陣,有些心滿意足地喝了一大口香甜的百花釀,放下了筷子,給姬烨妤倒上了酒,“我雖不能喝,但是皇後是可以喝的啊!”
姬烨妤笑笑的也不拒絕,接過酒就喝了下去,不一會兒臉上浮起一點點紅暈,平添了幾分妩媚之意。
“安歌,你還記得小時候的事嗎?所有的事,你都記得嗎?”姬烨妤忽然問。
安歌的心揪了下,忙道:“我小時候記憶力不好,如今很多事已經不太記得了,皇後娘娘,您可不要考我,您考我肯定是要考倒我的。”
“所以,你連我都不記得了嗎?”姬烨妤說完,眸光灼灼,看向安歌。
安歌只覺得有些心慌意亂……
“皇後娘娘,你想說什麽?”
姬烨妤又喝下一杯酒,從懷裏拿出一對木頭削成的娃娃,這兩個娃娃非常的粗糙,五觀也很笨拙,只能從衣飾上大概分辯出,這是一對男女娃娃。時間也應該很久了,棱角都被磨圓了,而且灰撲撲的,放在桌上,倒有種說不出的笨拙的親切美感。
“還記得這對娃娃嗎?”
既然她能保存到現在,可見這對娃娃在當時的意義應該是很重要的,可是她對從前安歌的經歷只知道個大概,若追究到細枝末節,她完全就是失憶症的狀态了,一時間傻眼了,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倒是姬烨妤道:“你記不起來沒關系,其實上次回安平郡,我私下裏見過你的娘親,也問過你的事,因為我覺得你變得很奇怪。在我們都還小的時候,我們曾經約定,如果有一天,我有能力把你從安平郡帶走,只要我說帶你走,你就一定跟我走,可是那日在姬府,你卻拒絕了我,而且與我之間那樣的生分……
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