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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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兇手
姬烨妤聽得眼睛微眯起來,笑道:“歌兒你說的果然對,只是,要如何才能化解呢?我們要告訴掌櫃的,他之所以沒孩子的原因嗎?”
“掌櫃的若是找到我這裏,說明我與他有些機緣,我自是不能坐視不理,他尚未找到我這裏,只能代表他命中如此,或許也有別的大師可解此局,那又是別人的浮屠而非我的,是以我雖知道原因,卻不能不顧天命随意去告訴對方。”
想來,這便是真正的風水師與江湖術士的區別吧?姬烨妤笑道:“歌兒,本宮真是服了你了,現在反而開始擔心那位何小姐,莫不是她真的要出事?祧”
“應該不會。”安歌道:“皇後娘娘,她應該不會有事,我其實有可能已經不具備……”
“原來,你真的不過是賭氣咒她,這樣一來,本宮倒是不擔心了,歌兒,你也不必擔心,若她找你的麻煩,本宮斷不會不管。剛才只是因為齊王先來一步,本宮不能搶了齊王的風頭去。”
“安歌明白皇後娘娘的好意。”
安歌最終也沒有機會,向姬烨妤說明,自己其實可能已經失去了風水蔔算能力,時間已經到了傍晚,姬烨妤要回宮,将安歌送到靜園門口,二人即在門口道別,姬烨妤又道:“可惜本宮不能常常出宮,歌兒你也不能随意進宮,否則的話我們倒可以常常整日相談。”
安歌應喝了聲,倒也沒想到,後來二人倒是有機會每日裏促膝長談了,卻又無話可談。
回到靜園,安歌的心情很是低落琺。
因為快要過年了,園裏的丫頭小厮開始準備過年的一應用品,安歌看着他們忙祿卻是置身事外,只願意躲在房間裏研究自己新得到的千年龜殼。她記得那個雨夜,她拼命的想要逃出那個房間,她不想看到曹煜那令她恐懼,又那麽絕情的臉,可是她沒有逃掉。
她知道這龜殼上曾染了她的血……
如今看來,龜殼上的血跡已經被擦試幹淨,只是邊緣隐隐有一抹紅色,卻已經浸潤到龜殼之內,這必是沈婥的血吧?
安歌自言自語地道:“小龜,好久不見。”
是的,她原本是将她的這只龜殼,稱為小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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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靜園迎來了一個特殊的客人。
安歌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便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對于她的傻笑,曹炟微蹙眉頭,覺得這位安姑娘最近越來越傻了,不似以前見面的時候,她似乎總像乍着毛的貓。
安歌讓人給他上了茶,他端起茶杯來,輕輕吹着浮在上面的茶葉,道:“今天來,是要告訴你一件事,那位何佟之姑娘,昨晚沒有回到家裏。”
安歌微怔了下,“沒回就沒回吧,像她這樣的大小姐,或許貪玩住在哪間酒樓裏了。”
“據我的人奏報,她是被人擄走了。”
“什麽?”
“你昨日不是蔔出來,她今日申時會挂掉嗎?”
“我,我只是信口胡說的,我——”
她的話尚沒有說完,就見曹炟剛剛要喝茶的動作停止,眸子裏隐隐出現怒意,驀然将茶狠狠地蹲在桌上,茶水濺了些出來在桌上,安歌被他吓了一跳,結結巴巴地說:“齊,齊王殿下……”
“你難道忘記了嗎?你是風水師,你承認自己是信口胡說,難道是承認了自己是江湖術士嗎?可知你這樣信口胡言,說不定已經惹禍上身,若是……”
曹炟說到這裏,忽然頓住,怒視安歌一眼便站了起來,打算走人的樣子。
安歌苦笑一下,替他說出來,“若是沈婥,必不會如此信口雌黃對不對?”
曹炟終于被她徹底的惹怒了,冷冷地瞥她一眼,漠然地道:“安姑娘,看來本王向來将你高看了。”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安歌木然地坐了會兒,覺得這幾天真的太倒黴了。
有心再為自己蔔一卦,又覺得蔔出來也不會正确,一時間只是爬在桌上,好一會兒提不起勁來。
就在這時,小厮收到一封短簽。
安歌打開,只見上面寫着一行字,“兩個時辰後,在城內老槐巷東頭見。”落款是夏炚。
自從安歌從燕蒼山回來,就沒有見過夏炚。
她本以為夏炚可能已經回了安平郡,倒沒想到他還滞留在安陽城。
看字跡,亦的确是夏炚的字跡,安歌起身換好衣裳,就出門了。
老槐巷離安歌所居之處是很遠的,她本來可以休息一下再出門,可是在靜園內發呆、沮喪不是她的性格,她幹脆在街市上溜達溜達,一路走走停停,看看路邊小攤兒上的各色商品,看看路人行人的各色面容,所謂三步不離本行,她雖然懷疑自己已經不能當風水師,卻依舊對觀人面、看風水很感興趣。
一路走來,倒被她發現安陽城內好幾個風水大好的地方,怪不得此處被選為邾城國都,有這樣的風水,必然是聚集皇氣之處。
這樣溜達了兩個時辰左右,準時到達了老槐巷。
在進入巷子的時候,她忽然心生警覺,總覺得哪裏不對。
拿出龜殼搖吉兇,一卦下去,顯示“大兇”,再默默掐算,發覺此巷往東方向乃是兇門,這個方向卻正是安歌要去的方向。
她一時頗為躊躇,腦海裏卻忽然響起師父楊筠松曾經說過的話,“一個風水師,要完全的對自己信任,對自己的術力及蔔算信任,才能被天地信任,所有的結果才能應天地而生,否則的話,将會出現偏差,這亦是,一旦風水師出現重大失誤後,須得回山修練幾年,甚至是從此以後無法從事此行業的原因之一。”
安歌心中暗忖,自己現在還有資格去“信任”自己嗎?
猶豫了大約一柱香的時間,她在巷口徘徊不前。
之後,她做了個決定,她決定還是信任自己。
看到有個女乞丐無精打采地靠牆坐在那裏很久了,她靈機一動,向女乞丐走去……
須臾,一個纖細女子鬼鬼祟祟往巷東而去,而她的身上分明穿着安歌的衣裳。這女子到了巷東老槐樹下,東看看,西望望,剛才那個與她換衣裳的女子,分明說只要到了這裏,就能看到一個男子,那麽她便可以向那個男子讨要一綻銀子,可是這裏并沒有男子。
女子正疑惑不解之時,忽然嘩地湧出一隊身穿差服的人,将女子團團圍到中間。
女子吓了一跳,乍然怎地又出現這麽多男子?
她嘻嘻笑着伸出手去,“各位大哥,給,給綻銀子……”
衆差人向旁邊一個方向道:“姬小姐,已經抓到兇手了!”
從另外一個巷口,緩緩走近一個略顯清冷的少女,卻是姬五小姐姬靜姝,她的唇角此時浸着一抹極殘忍的笑意,向衆人道:“既然抓到兇手,還不趕緊送到衙門去!如此窮兇急惡之徒,定要判她斬頭之刑方可!”
女子聽聞,當下吼叫道:“我沒有殺人啊!”
姬靜姝聽到這聲音,不由怔了下,差人卻已經把一具屍體從樹後面拖了出來,扔在女子的面前,“你若不是兇手,在這裏鬼鬼崇崇地做什麽?”
姬靜姝幾步走過去,将女子的身子扯的歪過來,與她面對面,待看清女子的面容,她漂亮的臉忽然扭屈了,一股心火由內腑升騰而起,她緊緊地握着拳頭,咬牙切齒,全身發抖,真是恨不得立刻将某人撕成碎片。
這女子卻正是之前在巷口閑坐的女乞丐,而安歌,此時正打扮成乞丐的模樣,躲在不遠處将一切都看在眼裏。
她不知道姬靜姝如何說服這些差人,使他們相信來到老槐樹下的人,就是兇手。
她只能慶幸自己留了個心眼兒,否則掉入她的陷井,就算不死,也要脫層皮!
姬靜姝似乎想到了什麽,目光灼灼,忽然往四周看去,安歌身子往後一縮,知道此處不宜久留,轉身就走。
然而姬靜姝已經發現到什麽,向差人們說:“兇手在那裏,追!”
差人們都按照姬靜姝所指的方向去追人,女乞丐并不傻,趁着這機會迅速地溜掉了。
而安歌剛跑了幾步,就被一個憑空而下的人影攔住,那人同時攬住了她的腰,再騰空而起。
尚未看清他的樣子,卻聞到他身上一股清香的藥香,頓時覺得心安得很,她厚顏無恥地緊緊攀住他的脖子。等到二人站到了一片平直的屋頂之處,她還像個大粘糕似的粘在他的身上。
☆、危機(二更)
“你已經安全了。”聲音冷冷的不帶絲毫感情。
安歌只好松了手,擡頭讪讪地向他笑了笑,“感謝齊王殿下再次的救命之恩!”
曹炟也不理會她,只向巷中看着,只見衆差人追不到人,又返回到槐樹下,姬靜姝還站在原地,見他們過來,氣急敗壞地道:“沒追着她嗎?”
衆差人搖搖頭,“她跑的太快了,我們……”
“一群廢物!”姬靜姝如此罵着,臉色冷的如冰一樣琺。
一差人道:“姬姑娘,剛才不是有個女子過來了嗎?”
“她根本不是兇手,真正的兇手狡猾得很,居然來了這一招,抓住這女子也沒用,定是一問三不知的。”姬靜姝說到這裏,神情卻又緩和了些,拿出一只荷包将裏頭的銀子分發給這些差人,“不管怎麽說,你們今日仍是辛苦了,雖然讓兇手跑了,可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一位小郡主就這麽被咒死了,一定也會引起軒然大波。祧”
“那是,兇手絕對跑不了的。”
直到這時,安歌才能夠居高臨下去樹下那具屍體,雖然因為距離的問題看不清楚屍體的臉,但是從衣飾等判斷,可确定這具屍體就是昨日來她攤前算命的何佟之,她此時腹部一大片血污,一把匕首還插在傷口處。
姬靜姝道:“快點将屍體擡回何府,把你們所知的通通都告訴何府之人。”
差人們道:“是。”
他們迅速地找來擔架,又往何佟之的身上蓋了塊席子,就往巷外擡去。姬靜姝目送他們出了巷子,這才默默地轉身,向另外一條小巷行去。
她耦荷色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曹炟才道:“她是你的親姐姐,卻不知你如何得罪得她這樣深,看樣子你們姐妹二人中,定要有一個死了,争鬥才能平息。”
他扭頭問安歌,“要不要本王幫你解決這次的問題?”
其實就二人剛才所見,已經明白是姬靜姝為了對付安歌而設了這個局,只是不知道,何佟之是否姬靜姝所殺?不過,就算不是她所殺,想必她與此事也脫不了幹系。此時安歌只覺得脊背有些發冷,這姬靜姝居然恨她到這樣的地步了!
然而對于曹炟的詢問,她卻并沒有感到多麽的高興,反而饒有興趣地看着他道:“這次有什麽地方用得着安歌,請齊王先說出你的條件吧,我得好好的斟酌一下。”
曹炟哧地冷笑了下,“你要知道,這諾大的安陽城,只有我能幫你,再沒有任何其他人幫得了你。你現在不是應該趕緊表态,只有本王能救得了你的性命,你便是為本王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嗎?”
安歌也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或許別人會這樣做,但是我不會。我知道齊王殿下是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就算是此時救了我,必也需要我付出說不定比活着還要更艱難的代價。我此時雖然沒有中了姬靜姝的圈套,好好的站在這裏和齊王殿下說話,卻也不知是福是禍呢!”
或許真的被安歌說中了什麽,曹炟有點兒笑不出來了,二人便這樣站在屋頂,彼此對恃着好半晌的沉默。
風漸漸地大了起來,天空烏雲沉重,似乎又要下雪了。
曹炟終于道:“沒錯,我有事求你。”
安歌燦然一笑,“請說!看在齊王殿下救了我的份上,就算是為難之事,我也會好好考慮之下再給答複。”
“恐怕這次,你必須得答應。”
他語氣凝重冰冷,安歌有點笑不出來了。
甚至開始慢慢地後退,警覺的模樣讓曹炟的腦海裏忽然閃現出曾經沈婥的模樣。
他伸臂一把扯住了她,“再往後,你便要掉下去了。”
經過他這麽一提醒,安歌才想起來自己是在屋頂上,這下便是逃也沒地兒逃。當下強笑着問道:“你不會真的是想要我的命吧?齊王殿下,我這條命來得不易,求您行行好,放過我吧,我此生定不會做威脅到齊王之事,就當是我上輩子欠你的,這生在彌補。但是請齊王,一定也不要傷害我好不好?”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已經收了戲谑之色,安歌的語氣裏甚至帶出了些許乞求,內心只是在不斷地企求上天,不要,不要——
這輩子,她可以與任何人為敵,但求不要再與這個曾經深深愛過沈婥的男子為敵!
“安姑娘,對不起,這次,只有你能幫得了本王。”
安歌的聲音微顫起來,“幫忙,可以,我甚至可以盡全力,想辦法和你一起做事,但是請你,一定不要傷害我,曹炟,請你不要傷害我,否則你會後悔的!”
曹炟微怔了下,忽然澀然笑道:“此生最後悔,莫過于放開了她!這世間,再沒有什麽事,能比得上這件事讓本王後悔。安姑娘,請你跟本王走吧!”
說着,他又來抓她。
安歌驀然低頭,從他的大袖下跑過,“讓我幫忙也可以,總得告訴我,是如何幫法?”
“只不過,是需要你的一點血和靈力而已。”
“什,什麽?你想要,殺了我?”安歌只覺得心,啪地跌在地上,生疼。
“你不會死的。”
曹炟說到這裏,再不給安歌問問題的機會,忽然欺到她的面前,手指在她後頸上輕輕一拂,她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已然軟倒在曹炟的懷裏。
曹炟抱着她跳下了屋頂,到了小巷盡頭,那兒早等着一輛馬車。
他抱着安歌上了馬車。
……
安歌是在一個闊大但是光線極度昏暗怪異的房子裏醒來的,房屋裏的溫度極低,而她的四肢都被縛在冰涼的窄床上,整個人動彈不得。
她努力地扭頭往旁邊看,只見她的旁邊,還有一張窄床。
窄床上分明躺着沈婥,那具早已經冰涼多時屍體,此刻在這樣的光線中,早已經不再美麗,而是散發着說不出的詭異氣息。她本以為那次尋墓造穴之後,自己将再也不會見到自己的屍體,沒想到居然這麽快又再見到了。
內心的恐懼無以言表,她亦算是二世重生之人,能夠讓她害怕的事情實在不多了,但這一刻,她幾乎被吓得,眼淚立刻就流了出來。
“曹炟,你不要這樣對我,救我啊!救我啊!”此時,除了求這個把自己抓到這裏來的人,她想不到別的。
這時,一個黑影緩緩地走近,卻是況離的師父淳于光。
安歌忽然有些絕望了,因為她在這時,乍然明白,她被帶到這裏的原因。
她怎麽能忘了?曹炟當初去燕蒼山,乃是帶了西蠻族據說能夠起死回生的寶貝,找她的師父楊筠松的。當時她就想到,他之所以帶着那寶貝找楊筠松,定是為了想辦法使沈婥複活。
如今楊筠松已死,他可不就得找上淳于光嗎?
因為懼怕,安歌連強做鎮定都做不到了,身體在這巨大的恐懼之下瑟瑟發抖,一雙漂亮的眼眸此時也微微地睜大……
“淳于光,你,你想幹什麽?”她覺得嗓子發緊,說話結結巴巴。
淳于光本來面無表情的臉,忽然露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安姑娘,你別緊張,我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只是要借你一點血和靈力而已。唯有如此,沈婥才能複活呀。”
“淳于光,你亂說什麽?這世上,根本就沒有起死回生之術!你莫要再欺騙齊王殿下!做這傷天害禮之事!你若害了我性命,于你一點好處也無!”
“哈哈哈哈哈……”
她的責備,只換來他一陣大笑。
“安姑娘,你說的沒錯,這世上,除了我淳于光,的确再無人能做到此事。說實話,齊王殿下何等人,當初我自薦上門,齊王殿下尚且不屑一顧,如今他來求我,我怎能拒絕,能為他辦事,我當真是非常,非常的榮幸呢!我一定要辦成這件在別人看來,怎麽着都辦不成的事情。”
“你瘋了!你可知,你這是逆天而行!”
“行了,你現在說什麽也沒用了,你以為你能阻止我們嗎?若不能使沈婥複活,我才真的是大難臨頭,你死了,便當是為我的徒兒清除對手,于我們任何人都沒有一點損失。”
他擡手扯了扯頭頂的一根線,一陣鈴聲碎響,曹炟和況離走了進來,安歌如同見到救星,剛想要說話,就覺得淳于光忽然将什麽粉沫在她的臉上灑了些,剎那間,便覺得喉嚨發緊,筋骨發軟,除了眼珠能動,全身盡沒了半分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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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淳于光先向況離道:“徒兒,讓你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況離恭敬答道:“都準備好了。”
淳于光看向曹炟,他此時正站在沈婥的屍體面前,輕輕地握住了沈婥冰涼的手,“沈婥,你要加油,一定要活過來!”
安歌見此情景,眼角流下淚來。
傻瓜!傻瓜!瘋子!全部都是瘋子!她在心裏大聲地喊着。
“曹炟,救我!救我啊!琺”
或許是聽到安歌心裏的吶喊,曹炟終于将目光落在安歌的臉上,對上她飽含淚水的眸子,他微微地怔了下。那眸子裏的企求他能夠看懂,那眸子裏的悲傷他也能感受到,她似乎正在向他說,“不要傷害我,救我,救我!”
他本來就蒼白的面色更加難看了,卻是硬生生地将目光轉到別處,不再看安歌。
那一刻,安歌心裏頭的絕望,甚至比被曹煜殺死的那個雨夜更甚。
……
一會兒功夫,香案已經擺起來。
一場大功法就要開始。
況離忽然道:“師父,有件事徒兒不知道該不該告訴您。”
“有什麽事直說吧,你我師徒二人之間,有什麽不好說的?”
“前幾天,安姑娘因為蔔算錯了敬和皇妃的八字流年,是以破了功,似乎這幾日都沒有辦法恢複過來,以徒兒看,她的靈力似乎已失。”
“是嗎?你說的可是真的?”
“徒兒不敢欺瞞師父。”
淳于光的眸底閃過一抹寒光,卻依舊呵呵地笑着,“況離,你大概沒有聽說今天才發生的一件事吧。她昨日在街頭,推演今日那位小郡主何佟之會死,結果今日何佟之真個就死了,這可不像是破功之相啊,相反,功力日盛,否則怎會一語中的?要知道咱們這一行,不輕言生死二相呀!”
況離聽聞,默默地退倒一邊,淡聲道:“是。”
淳于光又道:“我知道,同為風水師,你對安姑娘或許有相惜之意,可是怎麽辦呢?想要沈姑娘活過來,必須找一個與她業力差不多的女子,這安陽城內除了安姑娘再無別的女風水師,便是整個邾國只怕也是獨一份呀,況離,你要明白為師的為難之處。”
況離又應了聲是,便再也不說話了。
這一切,安歌都聽在耳裏,看在眼裏,一時間轟然醒悟,是啊,自己既然算準了何佟之的死,又怎會破功?
想來那日與況離共同推演沈婥八字,乃是況離耍了心眼騙了她。
不過此刻,她居然覺得況離騙她,是為了她好呢!
她的目光又堪堪向齊王曹炟看去……
然而他卻用自己的背對着她……
或許他不敢面對她的眼睛。
安歌心頭悲哀,很想哭,扯了扯唇角,卻浮起一抹苦澀的笑意。
……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安歌此時只有聽天由命。
幹脆不再理會他們,也不再哭。
她不想在傷害自己的人面前流淚。
她平靜地看着淳于光做法,淳于光的法術看起來非常詭異,整個人的動作拙樸而充滿着神秘的氣息,再加上房內光線的問題,讓安歌幾疑自己是在鬼域。
而況離和曹炟則做為護法,站在旁邊護衛。
做法完畢之後,淳于光拿出一只畫滿各種奇怪紋路的缽,來到了安歌的面前,拿出一本鋒利的小刀,割向安歌的手腕。寒刀入肉的鋒利的痛,讓安歌忍不住閉了下眼睛,再睜開眼睛時,便看到自己的血正迅速地流入那個缽中,她猜想,這個缽就是西蠻人在尋找的那個能夠起死回生的缽了。
她本來向小寶承諾,要把這缽還給他,沒想到她不但做不到這件事,而且要命喪這只缽。
忽然又想,若是那日,被西蠻人殺死在燕蒼山該多好?
要是不要下山,在燕蒼山凍餓而死,固然可悲可憐,卻不似現在這樣痛心……
她就這麽木然地看着自己的血,注了半缽。
她的意識漸漸地越來越緩慢,眼前也開始發黑……
就在這時候,忽然聽到有人喝道:“把缽還給我們!”
聲音有點熟,但她卻已經無力想起來,是誰的聲音……
……
安歌以為自己會死,血流盡了,人自然會死。
但她卻又活了過來。
有時候她想,難道自己是貓,有九命?
到底有沒有九命,她可不敢試,只記得活過來的那一刻,她沒有欣喜,只有沉重還莫名的悲傷、仇恨。
難解的怨憤,使她的目光乍然變得很冷。
所以小寶發現她醒來的喜悅,被震愕所代替,“你,你幹麽這樣看着我?”
小寶說着,竟不自禁地往後退了兩步,想要躲開她的視線。
這時候,方娜過來了,馬上從腰間拔出自己的彎刀,逼在安歌的頸上,“你真是不識好歹,若不是我們及時趕到,你現在已經死了!
安歌當然記得自己昏迷前發生的事,眼睛眨了眨,向方娜道:“謝謝你們救了我。”
大概為了表示自己的無害,安歌甚至努力露出一個笑容。
方娜收了彎刀,卻道:“你不要再笑了,你的眼睛裏一點笑意都沒有,你這樣虛僞的人,我不喜歡。反正你此刻也沒有力氣對我們做什麽,我們救你是因為小寶一定要救你,否則就憑你在燕蒼山所做的事,我們就可以立刻殺了你。”
安歌坐了起來,雖然身體沉重,但并沒有想象中那麽難受,手腕上的傷口也已經被包紮好了。
一眼看到小寶手裏的那只缽,她又笑道:“東西找回來了就好。”
方娜嗯了聲,“出了這樣的事,我們不能在安陽城久留,否則那位齊王和淳于光定會找來。我們的人都已經提前走了,若不是小寶一定要留下來等你醒來,我們也走了。現在你既然醒了,就自己照顧自己吧。”
說着她牽住了小寶的手,“小寶,我們走。”
小寶對于安歌倒是有些依依不舍,滿眸子裏都是擔憂,“安歌,你要照顧好自己!我們還會有機會見面的,那天在燕蒼山的事,我不怪你,反而很佩服你,安歌,你真的要照顧好自己啊!”
若是以前,安歌定要被這個少年感動的熱淚盈眶,現在她卻只是微笑着點點頭,“放心吧,我會好好的。”
方娜把一塊頭巾纏在小寶的頭上,算是粗略的掩去了大部分的面容,接着門關閉了,傳出二人下樓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安歌靠在榻上,冰冷淡然地看向窗外。
天氣,陰沉。
……
後來,安歌大概知道了那天發生的事。
其實西蠻人方濟兄妹早已經尋到了安陽城,但是介于曹炟是王爺的身份,他們并沒有輕舉妄動,直到後來曹炟抓了安歌,他們悄悄地跟在後面,随着曹炟到了淳于光處。
方濟兄妹對于作戰相當精通,當日為了沖進秘室,把個淳于府鬧得雞飛狗跳,一片狼籍,不管怎麽樣,他們最後成功了。他們奪回了自己的缽,是小寶看到奄奄一息的安歌躺在窄床上,非要救她,否則就不走,方濟兄妹沒辦法,順便救了安歌出來。
獲救後的安歌,漸漸地意識到,她是不能承接有關沈婥的一切的,比如沈婥的恨,沈婥的愛。她既然已經變成了安歌,就是一個重新的自己,在所有人的眼中,她不過是一個來自于安平郡的外室之女,沒有人會因為她擁有沈婥的靈魂,而對于有絲毫的尊敬憐憫之心。
安歌沒有立刻離開客棧,而是在客棧養了四五天,才走出來。
這時候才發現,這家客棧竟是曾經住的龍鳳客棧。
想了想,與這龍鳳客棧倒也頗為有緣。
她去衣裳店裏買了新衣裳,又去玉镯店裏買了一只漂亮的碧玉镯子戴在手腕之上,剛好掩去淳于光為了取血而割出來的傷口。又買了胭脂水粉,為自己的臉上擦了些胭脂,顯得沒有那麽蒼白,甚至還略微地描了下眉毛,才發現自己化妝的手藝還不錯,這樣一來氣色好多了,鏡中的自己居然頗為好看。
之後,她也不租轎子,就那麽悠哉游哉地回到靜園。
遠遠地就看到了曹炟,他站在那裏,似乎已經等了很久。看到安歌不但回來,而且面帶微笑,氣色也好到不行,人也精神的好像剛剛睡了個飽覺出來,他倒一時愣住了。
他這幾日,想了很多,想到西蠻人會不會殺了安歌?或者是就算不殺,安歌必也非常恨他,他回來的定會非常狼狽。
沒想到她現在的樣子,倒像是剛出門溜了一會兒彎,就又回來了。
“齊王殿下,好巧,在這裏遇到你。”安歌笑着打招呼。
“安姑娘,你——回來了。”曹炟的聲音喑啞。
安歌點點頭,“嗯,回來了。”
她向臺階上走去,“齊王殿下要進來坐坐嗎?我可藏了些好茶,原也是想着等你來了同你一起品茶的,現下正好你來了,倒也是機會難得。”
曹炟猶豫了下,默默地跟着她進了院子。
院子裏的丫頭小厮經過安歌的調教,現在也懂事得緊,上了茶後就退下了,安歌自行用小暖爐烹着茶,淡淡的茶香漸漸地四溢,氤氲的霧氣中,安歌的臉似乎變得有些模糊。
須臾,安歌将一杯茶遞給曹炟。
曹炟接了過來,道:“那天,謝謝你。”
安歌原本給自己倒茶,這時手微微地頓了下,“你說謝謝我?想必,淳于光竟是成功喚醒了沈姑娘?”
曹炟微微地點了點頭。
安歌哧地笑出聲來,她不知道淳于光在玩什麽把戲,可是安歌知道,沈婥只有一個,沈婥就藏在安歌的身體裏,她不可能分裂出另外一個她,也不可能再去藏在別人的身體裏。
不過她知道此時說什麽也沒用的,只道:“怪不得你那麽輕易地放過了方濟兄妹,原來是因為那日的大功法雖然遭到破壞,卻依舊成功了。那缽果然神奇。”
曹炟似乎看出她的譏诮,道:“我知道這次是對不住你,我……”
“齊王殿下,沒有什麽對得住對不住的,我這幾天能夠好好的養傷,沒有被誰打擾,想來是因為我沒有成為殺人犯。
想必,是您在這期間替我解決掉了姬五小姐與何佟之給我造成的麻煩。唉,何小姐才是死得真冤呢,至于我和你之間,原本就是交易,當時我沒有同意這筆交易,現在雖然已經是事後,但我還是想告訴齊王殿下,現在我是同意的。所以我們的交易成功了,我們各自得到了想要的結果。”
曹炟實在沒有想到,安歌居然如此豁達,好半晌才道:“無論如何,還是要謝謝你。”
“我說了,不必客氣。不過交易既然結束,我以後也不想與齊王殿下再有別的什麽交易了,從此以後還請王爺走王爺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們之間以前的恩怨也算是一筆勾銷了,喝完這杯茶,王爺您就走吧,以後沒事別來靜園了,畢竟我是被休之婦,是非多啊!”
曹炟果然喝盡了這杯中茶,之後,卻又道:“她既然醒了,之前所交待的那件事,可以停止了。”
“停止不停止是我自個的事,我現在對真龍天子之事很有興趣。”
“你是在玩火。”
“怎麽,只許你的沈婥玩火,卻不許我玩?那我們可以比比看,看誰會玩得更好。”
“你——”
曹炟終究沒有再多說什麽,深深地看了眼安歌,又道:“既然你這麽有玩興,我就不阻止你了。但若你遇到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來找我,看在你救了沈婥的份上,只要是力所能及,我一定會幫。”
安歌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有齊王殿下這句話可真是太好了,安歌可是牢牢記在心裏了。”
曹炟這才轉身離開。
安歌看着他的背影遠處,臉上的笑容早已經淡去,眸底都是深不見底的孤寂,如同一片蒼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