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品香（上）

一場秋雨一場寒。

今年京城的雨季綿長，時而淋淋漓漓，時而淅淅瀝瀝。下到天潮潮地濕濕，即使在夢中，也像是一直撐着把傘在無數幽長的雨巷中經行。

今日的雨，比往日還要大些。

密密的雨敲打着瓦片，叮當作響。院子中的楓葉由綠變紅，然後被這場急雨砸落了。

顧江離将手從算盤上挪開，拿起擱在硯臺邊的筆，然後垂首把賬記下來。

陰雨天使屋裏的光線太暗，糯米替他掌上燈，然後趴在桌邊靜靜地看他記賬。

燭光昏暗，糯米看他看得不由有些入迷，他笑眯眯着想，自家公子長得可真好看。像是被初冬金色臘梅瓣在花蕊上接下的第一片素雪。

這幾年，顧江離确實是生得越發眉目如畫。

寄居在姨家日子過得艱難，甚至每日動辄被莫名辱罵嘲諷。但他眉宇間清冷的氣息卻反而更加明顯，而神色則更加內斂。

燭光下，他如墨般的青絲有幾縷垂下來，從臉頰處滑下拂過手背，是幅上好的美人圖。

糯米正趴在桌上看他看得出神，冷不防被他擡手拿筆杆敲了腦袋，不由皺着鼻子噘着嘴，故意伸出手抱着腦袋瞎嚷嚷着叫痛。

“偷懶。”

“瞧公子說的，人家哪有不想幹活，還不是因為公子生得俊俏，叫人給看入迷了。”糯米眼睛滴溜溜地轉着，随後嬉皮笑臉地，又把下巴抵在桌上繼續看他。

顧江離頓了頓手記賬的動作，眼風略略掃過他後長長的睫毛又垂下來，抿着嘴不理他，只是繼續記賬。

誰知道糯米竟咧着嘴，伸出小色爪子摸摸他細白的手，然後立起身子把那張嬉皮笑臉的臉湊上前去，又仔細端詳了好一陣子：“我們家公子，可真真是個美人兒！連我身為男子，都要看得舍不得移眼睛呢”

顧江離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大大的眼睛安安靜靜地看他，淡漠着張臉，抿着嘴沉默了好一會，然後……拿起自己的小算盤就朝他腦袋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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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自幼身子骨弱，反應慢，平常都是糯米護着他，沒有打到人，反而被抓住了小算盤。

糯米笑眯眯地看他，看到他瑩白的小耳朵又成了瑪瑙色，不由把眼睛笑成了月牙，然後伸手摸摸他的頭，一副哄小孩兒的模樣。

“好啦好啦，公子。糯米錯了。糯米這就去幹活。”

板着張臉的小公子耳朵尖仍舊紅紅的，噼裏啪啦打算着算盤，低低地“嗯”了聲，然後繼續一本正經地算着賬。

糯米捂着嘴巴，笑得像個小狐貍。他家的小公子雖然沒了記憶，但性格還是和小時候一樣。雖是生得不食人間煙火一般，一天到晚板着張一本正經嚴嚴肅肅的臉認認真真做事情，還會給人講大道理。卻仍是懂得很多事理，不會應付人□□故的樣子。一調戲一下就會羞紅耳朵，惱羞後就抿着嘴巴伸手撓人。

他正自顧自在那散發着父性情懷，他家的小公子已經抱着小算盤朝門外走。

“這麽晚了，還下着雨，公子是要去幹什麽？”他忙從凳子上跳下來，給顧江離拿着傘，将小暖爐塞到他手裏去。

顧江離低着頭，不緊不慢抽出他手中的傘，瞥了眼賬本邁出門去：“去交笑紅塵的賬本。”

“哪，哪兒的賬本？”

糯米愣了愣，然後太陽穴突突跳起來，整個人的聲音都提高了一個八度尖叫着追了上去。

“那……那種地方的賬本，怎麽能現在送去？！”

“我說公子咱還是明兒派被人送去吧這大黑天的去那種煙花柳巷萬一被人輕薄了……啊啊啊啊我說公子呀！”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前半部分雨的描寫有借鑒餘光中先生的《聽聽那冷雨》，以後題外話多放各種來源，大家覺得“出戲”可以選擇屏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