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品香（下）
笑紅塵。京城最繁盛的煙柳之地。這裏有全京城最烈的酒、最美的景，以及，最多的美人兒。
據說這裏的美人兒僅一個眼風，就能讓人酥到骨子裏去，微微一笑，就能讓人失了魂魄。若是在床上……就能讓人被勾了命。
而今晚，這裏被人包了場子。
“幹！今晚不醉不歸！”
“醉個屁，今晚老娘要和美人兒快活。”
一堆女人在樓下的桌上喝得七倒八歪，個個勾肩搭背咧嘴傻笑，互相拿着指頭拳頭在對方鼻頭前身上戳戳點點捶捶搗搗。
“今天老娘為了和你們喝酒，連家裏排的去相夫郎都躲了。”
“去你的，那家人的兒子要是好看，我才不信你這等色婆娘會躲！”
“去丨你爹的，老娘怎麽就色眯眯了？”
“呸，那當初是誰在邊界時天天盯着人家農家夫的翹丨屁丨股看！”
一群人幾壺烈酒下肚後都沒了正形，扭打在一起互相挖老底。随後又扭抱在一起感慨多年不易、唏噓時光易逝。說着說着狂笑起來的也有，狂哭起來的也有。最後一堆女人說來說去，大都開始嚎哭自己到現在還是個光杆子，家裏沒有一個能暖被窩的爺們。
“一個人怎麽就不好了？去，哭他娘的！”
“呸！哭什麽哭，哼哼歪歪跟個爺們一樣！”副将軍攬着将軍越染恨鐵不成鋼“你們倒說說爺們有什麽好，要是萬一娶個公老虎回來，還不得跪在搓衣板上……”說道即興處，副将軍甚至不僅還要狠命晃她幾下小身板，而且還跟波動撥浪鼓一樣去撥她的頭袋瓜：“将軍，你說是不是？”
“什……什麽？”早被灌得迷瞪瞪的越大将軍漲紅着臉一巴掌扇掉她的手，但已經被晃得七葷八素，只覺得漫天都是小星星。
“我怎麽……突然就到外面了？……”她看着眼前的星星打了個酒嗝，然後努力去睜着眼辨認敢胡亂把她的頭當球玩兒的混娘們是誰，最後還是支撐不住眯了起一雙眼，只能努力靠耳朵去辨認卻又發現自己聽不出對方不知道在叽裏呱啦說什麽。
“我說爺們不頂用，将軍你說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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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是……讓我再睡會兒，我明兒還要去看奶爹……”喝得已經不知是在現實還是在夢中的越将軍嘀咕着，頭先是點得像雞啄米，接着半天就猛點一下，最後頭“咣當”一聲磕到桌子上，再沒爬起來的打算。
“屁，将軍也是個光棍，和咱一樣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胡……胡扯！”本已打算趴着不起的将軍這時猛地擡頭拍桌，掙紮着從桌上爬起來把腿翹在桌沿邊，“幹，在夢裏你們也不能這麽污蔑我！我小時候……那可是看過好多爺們的光屁股！摸過……很多男人的大白腿！”為保住形象她直瞪起眼，眼都不帶眨一下，直喊到臉紅脖子粗。最後還時打了個酒隔。
“……”一群醉鬼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她一氣，瞪起眼，又生生打了個酒嗝。
“幹丨你娘的！龜公呢，上……上男人來！老娘今晚就要讓你們在夢裏也見識一下，怎麽泡男人！”
…………………………
笑紅塵內，兩個醉醺醺的女人擠成一團，勾肩搭背摟腰捏屁股，你推我我推你，最後只能一起苦着張臉慢騰騰朝笑紅塵的門口湊。
而後面，是一群同樣醉醺醺的女人，跟着她倆好看她倆怎麽勾搭男人。
“将軍你倒是說說，這要怎麽個弄法？……”副将軍搗搗她，後悔自己一時意氣用事，說将軍是能一夜馭七郎不在話下，調戲不論什麽樣的男人都有一手，分分鐘就上鈎。
“該怎麽弄怎麽弄……”硬着頭皮的越大将軍扇開她的手，被寒風吹得一哆嗦。
反正是夢，她怕什麽。她轉了轉已經糊裏糊塗的腦袋糊裏糊塗地想，然後嫌棄地捏捏鼻子。
不過這夢的時間可真長。不僅如此，還挺真實，別的不說，光這副将身上的酒味就真臭。實在是逼真。
“将軍确實給龜公可說好了，讓那冒充良家婦男的新雛兒在河邊等着了？”她倆攬着彼此出了門後，仍舊不放心的副将湊到她耳邊和她咬耳朵。
“早說好了，看你這慫樣，沒出息。”硬着頭皮硬着嘴的越大将軍裝作一臉淡然，故作嫌棄的撇她一眼。
“長得，可俊？”
“當然俊俏，還是丨屁丨股丨大腰圓夠味的那種！”壓根也不知道那龜公給自己安排的是什麽樣的越将軍邊直着脖子胡扯八道，心中邊暗中嘀咕着誰知道長什麽鬼樣子邊拿出自己年少時期的纨绔樣自來，推開副将理了理衣服，努力裝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大搖大擺就向笑紅塵門口的河上走。
那河不知今天是什麽緣故，今夜放着無數河燈。
此時，無數河燈正順着水悠悠下，像是無數螢火在水上沉沉浮浮。而遠處一時魚翻藻荇，鷺點煙汀，使人恍若行在夢中。
副将和一群女人在遠處觀望着，打着哆嗦在寒風中伸頭伸腦，真待那拿着賬本撐着紅色紙傘的小倌出現時，卻一時竟忘了自己身在何處。連湊在一起取暖這件正事都忘了一幹二淨。
那少年，生得黑發紅唇，膚白如玉，除卻眉間一點清冷之色，煞是好看。
待他被越染攔下時，仍是神色冷淡。他似是鎮定自若般轉身欲走，但被她攔下拉到懷裏後一點紅暈頓時從若細瓷般的肌膚上暈染開來，姣好的面容豔若紅霞。
遠處不知情的女人看到那氣若芙蕖的清冷少年被她壓到樹下取下發簪青絲散了滿肩的模樣咽了口口水，而知情的副将也是同樣瞪直了眼。果真……夠味……
顧江離原本是帶着警覺和困惑去看眼前突然冒出來的帶着酒氣的女人的。因為他搞不清她把自己攔下來說的是什麽瘋話。
但等他被女人捉住手腕意識到這個女人是要幹什麽時，已經晚了。
他劇烈掙紮，睫毛輕顫帶着幾分無措，驚惶，又茫然。他被這人拉入懷中時大大的眼睛不由瞪向她，但在看到她的眼後再不敢動彈。
直覺告訴他，這個女人太過危險。他最好不要妄動。
因為她的眼神。她看他的眼神，就像豹子在看一只獨屬自己的獵物。讓人不寒而栗。
“小雪團？……”越染輕聲喚他。
她的神情有幾分恍惚，像是突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不過，她只知道自己現在不由得就一點點欺身貼近他，不由地就想捉住他凝白的手腕，不由得就想将他壓在河邊的樹下。而她也真的這麽做了。
越染怔怔看着他，帶着常年征戰的有着薄繭的手摩擦他的手腕一點點上移，從手心摩挲到手指，然後伸出她的指，深深扣住。
“原來，我是真在夢中……”她用左手固定住他的雙手，然後伸出右手細細撫摸他的臉。
“你……放開我……”
“你和他可真像……或許，你就是他？……”她先從眼睑處觸碰，然後小心翼翼地，從眼睑處下滑，滑過臉頰，再勾勒出下巴的線條。
“你身上，好香……”她的手指輕移，最後按上他殷紅的唇瓣，一時間目光深邃，晦澀難懂。
随後，她低低笑了，将臉貼上前，輕咬他原本瑩白，此刻已紅到要滴血的耳垂。
“既然是在夢裏，就讓我親親你好不好。”
一時，微風掠過，樹上的燈籠照出的光亮忽明忽暗，打在已俯身吻住他的她身上。
這一吻，綿長而撩人。
萬籁俱寂，只有唇齒交纏的聲音格外清晰。偶爾能聽聞幾分衣衫摩擦之聲，以及被壓在樹下之人輕微的掙紮聲響。
遠處，地上被拉長的兩個影子輪廓清晰又暧昧地交疊在一起。她摟住他的腰，然後一點一點，先是緩慢摸上他白皙的頸，随後遮住那一抹撩人玉色。然而，此刻他如墨的長發披散在肩上，仍是生出幾分無端的旖旎和丨豔丨色來。
這兩人，只是丨唇丨齒丨交丨纏，卻生出無盡春色綿綿。
漫天的星子在冷冷的河中蕩漾，他無助地抱住她的脖子喘丨息，眉宇間的情丨色還未褪盡，恍然間看去，像是來自陰間撩人的勾魂豔鬼，又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不知怎就墜落凡塵。
越染看他看得癡了，又湊上前去在他眉心處柔柔落上一吻，啞聲道：“阿離，你真是好看……”
好看到讓人被勾走三魂六魄，都是甘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