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仙帝祝福了滔滔和敖炎的姻緣。
滔滔很高興,敖炎也很高興,兩人像小孩似的蹦跳着。
敖炎激動得拉着她的手,言語興奮不已,“滔滔你聽到了嗎?我終于可以娶你了!”
滔滔臉上挂着微笑,她重重點頭,“嗯!我聽到了,我要嫁你了呢!”
這才是她正常的人生軌跡吧,嫁一個真心愛自己的,自己也不讨厭的男子,之後的生活安安穩穩,足以不枉過此生……
“孤祝福汝輩,但汝等皆須告知長輩,攜福語來此,與孤同願即可。”
仙帝的話讓兩人頓時愣住,敖炎咧嘴笑笑,“好啊,我這便回西海告知父王。”
敖炎離開了寶殿,滔滔站在殿中,面色古怪盯着上方的仙帝。
“我和敖炎兩情相悅,帝尊何以多此一舉?”
仙帝不看她,淡然回之,“自是給你一條退路。”
滔滔眉眼一跳,退路?她還需得什麽退路?似是想起什麽,滔滔恍然大悟,她垂下眉眼,低低笑了起來。
原來是這麽回事啊,她就說他怎麽答應的那麽爽快,翻臉也那麽爽快,說到底還是偏向那人的。
“君上他同意了的,他說過,敖炎挺好的。”滔滔羞澀一笑,明亮的雙眼澄澈如水,沒有一絲情感看着仙帝。
仙帝意味深長盯着她,“若果真如他所言,孤自當真心實意成全你們。”
呵,仙家,都是串通一氣的。
滔滔嘴角彎了彎,漠然離開寶殿,在她離開後,隐于輕紗飛簾後的人影漸漸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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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一襲白衣似雪,姿容高貴不可侵犯,只是此時一雙清眸光色變幻,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仙帝看着他,終是忍不住開口,“師弟,你這又是何苦啊?”
魔神塔封印松動,其實尚有辦法可控,雖會費些周折,但也用不着剜人家小姑娘的心啊!明明自己都心疼得要命,偏偏還要故作無情,他這個師弟果真是別扭的緊。
夜傾抿唇不語,他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一旦魔神出塔,天界和魔界勢必會再次引發戰争……三界好不容易才換來的和平,他怎麽敢賭?
對她是愧疚,亦是心疼,他願傾盡所有來補償她,可她倒好啊,一心想着要嫁出去,一心想要離開他,哪怕是知曉他的心意也仍是絕意孤行……
“師弟,你不若與那丫頭實話實說,女兒家都需得好話哄着……”仙帝給他拿主意,一臉苦口婆心地勸着。
早就看出這個師弟對那魔族丫頭有情,難得見師弟對人動情,他這個師兄怎麽也要牽線搭個橋啊!
再說現在是什麽年代了,仙魔兩界的恩怨糾葛也該結束了,只要魔神不複蘇,三界太平,這樁姻緣他第一個歡快贊成。
夜傾不鹹不淡掃了他一眼,仙帝只好悻悻然閉口,算了吧,這師弟脾氣越來越不好伺候了,還是靜觀其變吧。
“近日北界發生兵變,昆氏與塗山一族争執不休,臣弟需前往調解,蒼華殿處還請帝尊多加留心。”
這個節骨眼他還親自跑到北邊?
仙帝愕然,但深知他決定的事情不可動搖,只能點頭答允,不過要看住那個丫頭……這未免讓人犯難了。
“師弟,孤以為……”你還是把那丫頭帶走吧!
嗯?人呢?
夜傾回到蒼華殿,一眼便望見院中伫立的少女,衣發飛舞,眉眼靈動,一如當初的相遇。
回憶不由自主被拉回三百多年前的那天。
那日他下界行至打聽到的地方,不過一眼,他便看到了自己要找之人。
山澗之處,勝過人間桃源,片片雪色花瓣飄落的林間,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着一身嫩綠紗裙,赤腳踩着落英,站在梨花樹下,手裏還抓着一截綴滿花苞的枝桠,她歪着腦袋,滿臉好奇地打量着他,奶聲奶氣地開口,“你是誰?也是這山間的妖精嗎?”
魔神愛女心切,自是不願其受到戰火牽連,這個女兒便是一出世就被藏到深山幽谷中,卻不想,到他被封進塔中也不曾再見這個女兒一面。
妖精?難怪了,都過了近百年,她怕是連本身都忘了,誤以為自己同這山間精怪是一族的吧。
“我名喚夜傾,乃天界蒼華殿主,此次是來接你上天界,你可願随我一同?”他朝她伸出手,怕自己吓到她,一貫清冷的面容難得柔和下來。
女孩受寵若驚地退了一步,她歪着腦袋,似在認真思考,“你要照顧我?”
照顧?她懂這個就好辦了。
“我可以照顧你,”他想了想,又道,“還會教你法術,陪你一起玩,就像你的那些妖精朋友。”
“好啊好啊!我願意跟你去天界!”小女孩被打動了,興高采烈地一口答應了。
看着放在自己掌心的小手,他有些感嘆,師兄說小女孩都需要哄着,果然是說幾句好話就被誘惑……咳,就答應了。
夜傾至今都記得,小女孩拉着他的手,眼睛睜的大大的望着自己,卻是小小聲問道,“你會不會一直都陪着我啊?”
“會的,如果不出意外。”他聽見自己回答。
如果不出意外……意外卻還是出現了,他剜了她的心,無異于剝奪了她喜歡一個人的權利,所以她不打算給誰機會了,連同她和他的退路都要一并斬斷。
真是狠心呢,他的女孩,無情起來比任何人都更加殘忍呢。
“君上,你回來了。”樹下的少女瞥見他,嘴角帶着一絲淺笑,如同一只靈動的花蝶飛奔向他。
夜傾神色微恍,多久沒有過了,她這般開心的沖他展顏歡笑。
“怎麽,何事如此高興?”他似被這欣悅感染,眉梢的冷意漸漸化開。
滔滔停下腳步,站在他面前,見他目光溫柔,眼裏的光亮璀璨如星辰,竟是難得一見的傾世唯美。
天界曾有人嘆,蒼華殿夜傾帝君,姿容冠絕,舉世無雙,只可惜溫潤似玉,卻不過是無情無欲之人。
滔滔抿唇,可惜了,要是說這話的人看見了他的笑容,或許就把這話給咽回去了吧。
“君上,我想與你說一件事。”她笑容不減,語氣糯軟,似與平常別無二致。
夜傾點頭,“你說。”
兩人神态自若,就好似那天的吻只是一場幻影,一場從未出現過的夢境,他們裝聾作啞,只字不提,生怕會毀了這難得的平靜。
滔滔斟酌半晌,吐了一口氣,然而她開口的第一句話,卻讓夜傾的笑容漸漸凝固,再也揚不起嘴角。
“我想從蒼華殿搬出去。”
“……你想離開?”深沉的聲音,夾着微顫,已經失了往日的自持冷靜。
“是啊,我已經長大了呢,總是麻煩君上也不好,仔細想了想,還是先搬出去的好。”滔滔腼腆一笑,語氣夾着幾分不安和慚愧,好似真的為此苦惱煩悶許久。
可夜傾看不懂,他看不懂她這回又是想要做什麽,蒼華殿不是她的家嗎?如今她卻不肯要了嗎……
“為什麽?”
滔滔聞言茫然擡頭,好似沒看見他臉上蒼白的表情般,“沒有為什麽啊!”
這樣的對話,讓人似曾相識,讓夜傾不由頓住。
“你和他的事,我不會答應。”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
她這是……在拿以前的話報複他啊。
滔滔眨着眼,表情似笑非笑,理所當然地回答,“蒼華殿是君上的住所,我一直住着總會引人非議,既然我已經長大了,可以照顧好自己,搬出去未嘗不好。”
他不是要理由嗎?她給他便是。
夜傾聽着她的話,未置一詞,只是臉色愈漸蒼白,身形微顫,明顯在隐忍壓抑着什麽情緒。
她竟然想離開他!
他不肯成全她和敖炎,所以她現在連這個家也不要了,連他也不要了……
“你恨我?”夜傾唇瓣微顫,他望着面前這個親手帶大的女孩,似乎看懂了她的想法,清眸裏不由劃過一絲痛楚。
空氣凝滞了仿佛有一個世紀之長,就在這一片死寂中,女孩突然回答了他的話。
滔滔收了笑容,面色是夜傾從未見過的冷漠和疏離,她望着他,輕輕點頭。
“是,我恨你。”
剜心之痛,還有被熄滅的那份情感,以及今後無法悸動的愛戀,皆是他親手賜予的,她不生恨,難道還要對此感恩戴德嗎?
他将她當什麽了?天真爛漫無知純良的小女孩嗎,給一巴掌再賞顆甜棗,當她那麽好哄好騙啊。
少女眼睛靈動,清澈中帶着一點狡黠和算計,夜傾看在眼裏,只覺得她殘忍至極。
她果然……不肯原諒他啊!
夜傾只覺喉間有些哽咽,多久了,他都不曾有過這種頹敗和無力之感,面前的女孩明明近在咫尺,他卻再也無法靠近一步了。
“你喜歡他?”他啞着聲音,似乎已經累了,星夜般的墨眸光澤暗淡地注視她。
滔滔沉默,半晌,她才開口,帶着确定和肯定,“我喜歡他。”
夜傾看着她,笑容蒼白如紙,“好,我成全你。”
他的女孩,已經被他傷過一回,他怎忍心再傷害她……
她要離開,那便放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