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八月中旬,天氣還是很熱。風裏都是躁動的,卷動着炙熱的陽光。路上的行人也來去匆匆,室內室外幾乎是兩個溫差。

臨街的清吧,白天光顧的人并不多。

“Sue這季新上的小白裙不錯,特別仙氣,好看的。”

“裙擺是刺繡的吧?布料很精細,手工縫制的,這件款式是荷花邊,顏色也…”

用屏風掩映的隔間裏,一群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坐在長沙發上,翻着面前的雜志,低聲聊天談笑着。

也不知道誰探頭瞥了眼,笑道:“時意也喜歡它們家的設計,之前就說買下了,明天就能送到。”

她一開口,幾個人都不約而同的一頓。

“還是時意最有錢,”一個女生先開了口,帶着點兒羨慕,“她每次都能最先拿到最新款吧?”

“她哪次看到喜歡的不是立刻買了,”另一個也跟着笑言,“我都沒見過有什麽她拿不下來的東西。”

“是啊,”何莜笑道,“她父母也很高興吧,畢竟時意這次發揮得好,能上S大呢。”

“我們這裏頭只有你和時意考上了,也怪不得你和她關系好。”

“以後來找你們玩,何莜,你可得帶着參觀,到時候不許說沒空啊。”

“沒問題。”何莜笑着接話,有意無意的瞥了眼旁邊坐着的人,後者卻似乎注意力不在這邊。

在這群人裏,獨自占了個單人沙發,染着亞麻色頭發的女生看起來還是最惹眼的。

裸露在外的肌膚白的晃眼,整個人都深陷進沙發裏。發色刻意的很淺,襯的低垂着的脖頸更是瓷白如玉,露出一小截漂亮的頸子。

許時意舒服的縮在沙發裏,滑動着手機屏幕,一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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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傻逼:江景路那家咖啡館,來幫個忙】

【不來,這麽遠,外面又這麽熱,我也沒開車啊】

清吧裏的冷氣很足。許時意敲着手機,有點困倦的打了哈欠,揉了揉眼睛。

瞧見那邊跳動兩次“輸入”,又沒有動靜繼續下去,她才蜷在沙發上,慢吞吞的打字,好心的給點提示。

【沈少爺,請我過去也要有些誠意吧,我給您做白工呢?】

【沈傻逼:……】

【沈傻逼:請你吃飯,吃什麽你挑】

許時意噗嗤一聲差點笑出來。她繼續懶洋洋的敲着屏幕,回消息。

【哎呀,這多不好意思】

【以咱倆的關系,我怎麽可能不幫你這種小忙呢】

【等着,我馬上就到】

許時意關掉屏幕,施施然的站起身:“我朋友讓我去幫幫忙,我先走了啊?”

“才來多久就走?”何筱露出一點驚訝的神色,又笑道,“是什麽事啊?要不要我們幫忙?”

“不用了。”許時意站起身,拎起包和滿當當的購物袋,“一點兒小事,你們繼續玩兒吧。”

何莜笑了下,卻還是打趣似的:“真不讓我們去?是去找你那個青梅竹馬吧?”

話音未落,她就看見一只手伸到面前。

許時意仿若沒聽見她剛才的話,笑吟吟的把桌上喝過兩口的飲品遞到她面前。

她唇邊噙着笑意,一雙眸子真誠極了:“莜莜這麽了解我啊?既然我倆關系這麽好,這杯飲料就送你了,別浪費。”

何莜臉色一僵。柔軟的手指不容拒絕的把杯子塞給她,漂亮的眸子也直直的盯着她。

“我現在喝不下,”她沉默一會兒,才勉強笑道,“時意,你先走吧,這杯我買單,今天這裏我都請了。”

何莜故作大方,心裏氣的嘔血。這家酒吧消費水平不低,她也不是會做冤大頭的那種人。

不過臉色再怎麽難看,她也還是打了圓場,沒和許時意撕破臉。

畢竟不是誰,都能像是許時意這樣任性到直白,明晃晃的就告訴你“惹了我就要整治你”的大小姐脾氣。

“謝謝啦,那我先走了,改天再約。”

淺色長卷發被她輕輕一撩,許時意點頭笑了下。氣場足,人又好看,連帶着清吧裏的視線也被她吸引走了大半。

看着那道身影出了門,何莜才丢下手裏的玻璃杯,掏出手帕用力擦了好幾下。

“也就是個太妹…”她壓低聲音,被旁邊的人打了個圓場才略過去,“不就是去巴結她竹馬麽?能好到哪裏去。”

***

【你還要多久到?】

沈照深把發出消息的手機擱在手邊,随手翻開面前厚厚一疊修改完善的資料。

“沈學弟,休假時間還要你忙這些,”林明靜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笑道,“耽誤你時間了。”

她穿着長裙,看起來清秀文弱,此時帶着點兒歉意的微笑,目光卻灼灼的落在對面人身上。

男生穿着白T牛仔褲,穿的随意,墨一樣清冽冷淡的眉眼,眼尾上挑,越發襯的人矜貴散漫。

像是四月的桃花,薄薄的覆了層雪在上頭,有種難以言喻的光景。

他看了兩眼,就拿起一旁亮起的手機,十分不在意的态度。林明靜也不介意,畢竟是她有心思在先。

【大仙女:三分鐘叭】

【大仙女:你答應請我吃飯之後我才“突然”想起來的,我就在你隔壁的清吧呀,特別近】

【……】

沈照深啧了一聲,放下手機,聲調懶散:“嗯。”

聽不出是責怪還是別的什麽,他也沒有解圍繼續接話的意思。

林明靜臉色一僵,她又不是聽不出對方話裏的敷衍。

不過她很快就給自己找了臺階下:“太麻煩你了,一會兒我請你吃飯吧,怎麽樣?”

法學院的沈照深,林明靜也是最近借由社團活動才接觸到的。

進校第一天就成了法學院的系草,除開上課神出鬼沒,專業課和水平都名列前茅,低調的作風和計算機專業的那個姓陸的高嶺之花有的一拼。

“不了,”男生把厚厚的資料推到她面前,頭一次和她對上視線,禮貌道,“我女朋友要來找我,不太合适。”

“…女,女朋友?”林明靜一愣,下意識的就問出口,“你有女朋友了?”

在她查的資料裏沒有這種傳聞啊。林明靜頓了頓,才勉強笑着打趣:“那藏得可真嚴實,我怎麽沒聽學弟你提過?”

話音未落,就像是存心打她的臉似的,一道又輕又軟的聲音傳來。

“照深,”一個人影踩着篤篤的聲音出現,語氣親昵,“我來找你啦,還沒聊完?”

林明靜心裏一緊,擡頭看過去,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張好看到讓人驚豔的臉。

不是那種寡淡如水的美人。面前穿着超短裙的年輕女孩就像是一團明亮的焰火,五官精致,一雙腿又白又直,美眸一瞥,氣場驚人。

“你…你這是?”

林明靜在她面前無端的就弱下一截氣勢。她是那種小家碧玉型的美人,此時比起來,就像是黯淡了下來。

“我是照深的女朋友,”許時意挑剔的打量過她,就略帶不滿的轉頭,“照深真是的,你沒把我的照片放出來嗎?”

她的語氣嬌俏,沈照深的神情有一瞬間的複雜,和她對視了一眼。

-這又是個什麽辣雞劇本?

-金牌編劇許意意的超棒劇本!

沈照深揚起唇角,接過她手裏的東西,神色深情:“寶貝兒,我的錢包和手機屏幕都是你,下次我再放的顯眼一點?”

林明靜看的呆住,這是…沈照深?他在他女朋友面前是這樣的?

女生似乎這才滿意了,椅子被男生主動拉開,她自然的坐下,端過沈照深面前的咖啡。

“給我的?有點太甜了,”她嘗了一口,皺皺鼻子,有點挑剔的評價道,“都給你說我不喜歡咖啡,你好煩呀。”

林明靜僵了僵,才有些艱難的插話:“不好意思,這是我給他點的…他喝了,我不知道你不喜歡。”

許時意手指一頓,姿态做作的放下咖啡杯,露出禮貌的笑:“對不起啊學姐,照深是喜歡喝這個,不過我不喜歡,他就從來不點。”

身邊傳來一聲輕笑,許時意臉色不改,桌子底下直接踩了一腳。

她笑着挽住他的胳膊,聲音甜得發膩:“對了,親愛的,我不小心把你的卡刷爆了…怎麽辦啊,你這個月是不是沒錢吃飯了?”

“嗯?都買什麽了?”

沈照深拍拍她的頭,動作間盡是寵溺,看的對面的林明靜一陣恍惚,差點愣住。

不,什麽叫做卡刷爆了?她突然反應過來,瞪大眼睛,對面的女孩子已經開始繼續說了起來。

許時意掰着指頭,有點苦惱的算着:“都是必需品,V家的包,兩個,Sdge雪霧系列的口紅一套,還有Seon的圍巾…”

這也太過分了吧。

林明靜光是聽着她聲音柔軟的念出一個個自己聽過或者沒聽過的牌子,都覺得一陣窒息。

單拎出來有多貴都不用說,哪個男生都不可能當冤大頭的吧?除非是人傻錢多,真以為長得好看就能——

“沒關系,”冤大頭·人傻錢多·照深··舔狗·沈攬着女朋友的腰,親昵道,“不用擔心我,你買的開心就好了。”

他想了想,又道,“錢夠不夠?我還有一張信用卡…”

林明靜:“……”舔狗不得house啊你幾不幾道!

她勉強維持住表情,覺得自己呼吸都有些艱難。這對狗男女!

許時意點點頭,只是笑眯眯的摸了下男生的頭:“暫時夠啦,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乖。”

她伸出去的手才剛揉了兩下,就被沈照深一把按住,握着她纖細的手腕,黑眸深深:“別鬧,還有人看着。”

許時意抽了抽嘴角,笑靥如花的反手掐了他一把,在林明靜看來卻像是打情罵俏。

“學姐是來和我家照深談事情的嗎?”許時意果然很乖的轉過頭,笑眯眯的問,“還要多久啊?抱歉,他晚上答應了帶我去餐廳吃飯…學姐要來嗎?”

就算是問話也像是嘲諷,有些人就是有這種本事。偏偏她還婊裏婊氣,毫無自覺。

林明靜搖搖頭,臉色蒼白,直接抓起資料起身:“沒事,也沒什麽…不打擾你們,我先走了。”

之前胸有成竹的自信心全都沒了,她努力克制自己不要過于失态,還是沒等到對面的反應,就先擡腿就走。

實在是…太一言難盡了。舔狗作女,天生一對,她坐在對面就像是笑話。

瞥着清麗可人的小美人有些狼狽的離開,許時意保持着笑臉,遙遙的注視她走遠。

許時意垂眸掃了眼,一把拍開還扣在她腰上的手。

“行了,戲都演完了,”她往後一仰,交疊起雙腿,“今天這個小美人不錯啊,這梨花帶雨的,我看她都要哭了。”

許時意一把把長發挽起來,黏黏膩膩的樣子收的比誰都快。

剛還在外面表現的深情意重的男生也收回手,臉上淡漠嫌棄的神色和許時意如出一轍。

他往後一仰,語氣不緊不慢,似乎有些戲谑:“你的劇本也很有潛力——親愛的?看不出我們意意這麽喜歡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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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遲年少的時候也曾談過戀愛。少年清貴出塵,性情謙和,是人人誇贊的小少爺。

只可惜,後來她跑了。

一別經年。

許家抱錯的親生女兒找到了,喚名初遲,家裏給她舉辦了盛大的生日宴會,還當場揚言要給她挑一門好親事,門當戶對。

已經當了家主的徐三爺站在人群裏,衣冠彬彬,漫不經心的拍手鼓掌:“好親事?不就是我麽?”

沒人敢接他的話。徐三爺掌控集團沒幾年,性情冷手腕高,喜怒向來不定,望城的名門沒人當他是良配。

初遲一襲公主裙,對着父母和姐姐欣喜的目光,咬着唇,點頭:“我想嫁給他。”

她對上這個已經被忘了當年也是小少爺的男人,猶豫又猶豫,還是露出怯生生的笑。

—你的笑是我的,哭是我的,喜怒哀樂都是我的。

—遲遲,就算墜落,也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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