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宋大夫好風流,想來是老夫當日收你入我門下的時候,沒有将仙山上的規矩,與你講清楚。所以才使得你私自放人入山,還做出與女子同住這等,這等龌龊之事來。”
那教習身穿道袍,手拿拂塵,看起來讓宋靖秋氣的不輕。言語之中對人多有諷刺貶低,說到與女子同住時,更是滿臉的鄙夷嫌棄。
但起碼他讓宋靖秋弄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如今這事兒,尚且還沒有牽扯到蘇蕭閑的頭上。
這些人雖知道了有這樣一個女子存在,卻并不知道她是鬼族,只當是個與他偷行茍且,關系不清不楚的普通女子。
如此這般,她不算仙山弟子,這些人就是有天大的怪罪,也只能懲戒在他宋靖秋一人頭上,不會對她有什麽為難。
想到這裏,宋靖秋那一顆始終懸着的心,終于放在了肚子裏。
孫亮站在那幾個教習的後頭,一臉得意的瞧着宋靖秋,卻沒從他的臉上,瞧出一點他期待已久的表情。
慌亂,恐懼,求饒,這些他所期盼着,能在宋靖秋臉上看出來的情緒,統統沒有。
他還是像那天在竹屋裏一樣,不論自己在所面對的事物面前,有多弱小,處于什麽樣的境地,都是那一副盛氣淩人的表情。
孫亮用指甲用力的掐着自己的衣袖,狠狠的咬了兩下後槽牙。
“可真讨人嫌吶。”
今天也是那天也是,明明都已經成了任人拿捏的喪家之犬,卻還要在虎狼面前,用他那種篤定輕蔑的眼神耀武揚威。
他倒是要看看這一次,他宋靖秋還能威風多久。
孫亮面帶不屑的斜眼瞧他,卻發現那宋靖秋也同樣在看自己,嘴角微微上翹,明顯帶了些挑釁的意味。
宋靖秋看着自己面前的這些個教習,突然間便一撩衣袍,直挺挺的跪在了院中間。
“弟子知錯,不敢奢望衆位教習垂憐,所有罪責一力承擔,只望衆位先生可以聽靖秋,将這此事的來龍去脈說清楚,而後再做處罰。”
宋靖秋能夠如此直接的認罪,這是令翟漣和幾位教習都有些感到意外的,可意外之餘又讓翟漣不免心生警惕,不知一會兒宋靖秋要如何為自己開脫,若是讓他開了口難免夜長夢多。
可此時他如此态度,再加阻攔,怕會招人閑話。
“那女子本是山外的一名散修,被妖物所傷後,誤打誤撞進了仙山,被我所救帶回竹屋醫治,弟子謹記仙山規矩,但醫者仁心,路遇傷患,弟子實在不能袖手旁觀,未能及時禀明,還請諸位教習責罰。”
宋靖秋神情泰然,對那幾個教習也是畢恭畢敬,行為舉止都讓人挑不出一點錯來,果然是應了翟漣的猜想。
先一口認下罪名,再花言巧語為自己開脫。
今日要想傷他根本,怕也是不會那麽容易了,翟漣陰沉着臉站在後面,眼神穿過宋靖秋直盯在院外的一棵槐樹上。
那槐樹後頭一直躲着一個女子,鵝黃色的衣裳,簪了朵煙粉色的花。
翟漣的青梅竹馬。
他二人的家族本是世交,到了近幾輩又有結親,關系便更加親密,他倆人基本就是綁在一塊兒長起來的。
她資質平凡,也沒什麽遠大理想,所以從進仙山的那一天,就只想着有一天能進到乙字科,而翟漣也是因為這個,連續幾年都拒絕參加比武,哪怕他早已有了進入甲子科的資格。
只為了當年初入仙山,他所說的一句話。
“那我就先去乙字科等着你,做你大師兄,以後我罩着你。”
原本這一切都會進行的很順利,如果宋靖秋不到前山來的話,如果他不在那天的比武場上出現,不被她看到……不被她裝進心裏。
翟漣看着那槐樹後鵝黃色的衣角,攥着折扇的手背上,青筋若隐若現。
“宋靖秋不能再在仙山待下去了。”
孫亮聽了人的話,輕蔑的笑了笑,朝着翟漣點了點頭。
醫者仁心,當初救我師弟的時候,怎麽不見他宋靖秋提起醫者仁心這四個字。
那幾個教習站在前頭,相互看了兩眼,最終還是乙字科的教習出來說了話。
“宋大夫醫者仁心,自然是好,可規矩就是規矩,更何況仙山上的規矩,是自打當年祖師爺創立仙山時就立下了的,不能因為你一個人,一點理由,就壞了法度。”
那教習這話說的鐵面無私,義正言辭,字裏行間沒給人留半分回旋的餘地。
這不免讓跟在後面的林蓉蓉有些着急,她縮在後邊,焦急的扯了扯前頭那女教習的衣角。
林蓉蓉出身高門世家,就連山上的這位女教習都是她的表姑姑,只是她從沒因為自己的事,去找過她,在這仙山之上也鮮少有人知道她們的關系。
這一次林蓉蓉會肯為了宋靖秋的事來求她,倒是叫她挺意外的。
這件事雖不是在她手下發生的,她也不好過多的插手,但自家孩子好不容易張口求自己一次,她便也就沒有拒絕。
“宋大夫雖帶了外人上山,失了規矩,但也算事出有因,況且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祖師爺在世時,不也常說人命大于天嗎?“
那女教習說着,瞟了身旁那幾位一眼。
“我想宋大夫醫術了得,這許多天,那女子的傷想必也好的差不多了,不如宋大夫便就此送她下山,這樣既能堵住山上的悠悠之口,想必教習們也不會太過為難。”
這話女教習雖是向着宋靖秋說的,可言語裏卻還夾帶着自己個兒的私心,她知道林蓉蓉為什麽會為了宋靖秋來求她。
關于蘇蕭閑的事,也從林蓉蓉那兒有所聽說,此時此刻,她自然是要為了自家孩子說話。
“不可。”
宋靖秋一擡頭,正對上那女教習的眼睛,那眼裏的情緒十分複雜。
“那姑娘被鬼怪所傷,雖經醫治好了外傷,但內裏還需繼續調養,短時間內,不能送她下山。”
“二師兄,現在是什麽情況你還不清楚嗎,你已經自身都難保了!”
林榮榮見他此刻,竟還不願将蘇蕭閑送走,一時間的心酸憤懑全都堵在胸口,一雙眼睛淚水漣漣,看起來真是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
“我的病人,誰也不能插手。”
宋靖秋只擡頭說了這麽一句,便從地上站起身來,向那幾位教習抱拳拱手,行了個禮。
“弟子自知有錯,不敢求各位教習原諒,自請去祖師爺堂前罰跪思過。”
那幾個教習雖還有話想說,卻也被他這一下給堵了回去,只好大手一揮。
“随他去,跪不到三個時辰,不要讓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