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身後的那桌小少爺們,原本還在為宋靖秋的遭遇,和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感到惋惜,卻沒想到,一轉眼的功夫,這個在他們眼裏,任人宰割的小書生,便能變得如此狠辣厲害。
“唐兄,這場面,你怎麽看,那書生瞧着不像俗人,說不定真能打得過那姓薛的。”
那只喝茶的唐公子,原本還在為自己的軟弱自責難過,可如今瞧見了宋靖秋發起瘋來的樣子,竟也開始覺得自己方才是在多管閑事了。
“難……難說,薛家的功夫你們也不是沒見識過,他家的功夫即便是放到仙山上說,也是有點名頭的,揚州城這麽大,可能打得過他的又能有幾個,如今突然在這酒樓裏瞧見一個陌生人,就能是打得過薛家的高手,這種幾率,未免也太小了些。”
那唐公子雖然這麽說,但還是坐在座位上,暗自捏着手中的茶杯,替宋靖秋提着一口氣。
他雖然不敢奢望,如此出來吃個便飯,便能碰見絕世高手,但心中對于有人能打敗薛小混蛋,讓人吃吃虧,張張教訓這種事,還是隐隐的帶着些期盼的。
這家夥終日裏在街上游蕩,就如同是揚州城種的一顆毒瘤,不知有多少大家閨秀,良家婦女,因為他在而不敢出門,更不知有多少百姓,就因為得罪了這位薛爺,平白丢了性命。
“但若是他今日,能夠在此打敗這姓薛的,也算是行了一件善事!就連百姓們,都會記得他是咱們揚州城的恩人!”
那個滿肚黃湯的小少爺,瞧着宋靖秋如此硬氣回擊,一時間也覺得痛快之際,端起酒杯,朝着宋小大夫那邊遙遙一敬,醉眼朦胧的又說了一句不合時宜的話。
惹得那幾位少爺齊齊斜眼瞪他。
雖說他們都對宋靖秋能贏這事,抱有着殷切的希望,可到底這塵埃尚未落定,現在就将這種得罪人的話放出來,萬一到時候人一時失手,讓那姓薛的混蛋得了便宜,那豈不是要連帶着他們,一同送死。
“你,你說什麽胡話!瞪眼就稱如此美妙的女子做惡鬼,身為秀才還如此不解風情,真怪不得你不得美人喜歡!”
那姓薛的即便到了這種地步,仍舊要做一只煮熟了的鴨子,硬着他那張破嘴,宋靖秋最聽不得什麽,他就朝着哪邊說。
一直不知道老祖宗對他的心思,到底是喜歡還是占有這事,自他倆從仙山下來起,就一直是宋靖秋的一個心結。
老祖宗不說,而他也礙着面子,一直不好意思問,這就像是一層一直隔在兩人中間的窗戶紙,宋靖秋既迫不及待的想要伸手将其捅破,卻也一直懼怕着,捅破了之後會帶來的後果。
如若老祖宗對他的心思,真的只是占有,那如她這般怕麻煩的人,在知道了宋靖秋的一顆真心以後,還會不會再給他機會留在自己身邊。
亦或者是宋靖秋還有沒有勇氣,留在她身邊,在今後的慢慢餘生中,一直就如此稀裏糊塗的蒙騙着自己,一直就這樣不清不楚的陪人繼續走下去,直到蘇蕭閑真正的找到那個她真心所愛的人。
這一切的後果,都讓宋靖秋感到懼怕,所以他便一直将二人的關系,停留在一個如今這般模糊的邊界上。
但無論怎麽說,這件事始終都是讓宋靖秋如鲠在喉的一根刺,雖然他想要盡力的掩蓋,卻始終無法逃開這根刺一經人觸碰就痛的鑽心蝕骨的事實。
薛小混蛋如今拿着這事嘲諷他,實在無異于是在自己的墳上填土,在宋靖秋的虎口裏拔牙,着實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了。
蘇蕭閑雖然知道,宋靖秋心裏到底都在盤算着什麽,但也一直無法正視自己的內心。
她肯下凡來找宋靖秋,為的是重新拿回屬于她的腰骨,肯留下宋靖秋的小命,還讓腰骨暫存于其體內,為的是逗弄這有趣的小書生,聊以派遣她漫長歲月中的孤寂與無聊。
自始至終,無論是目的與情感,始終都尚算明确。
可事到如今,随着二人的逐漸相處,這種明确的目的,便在老祖宗心裏漸漸的開始模糊,蘇蕭閑察覺出自己對其的占有,察覺出自己在與其相處時的心跳加速,察覺出自己會因為宋靖秋的悲喜而悲喜,卻唯獨察覺不出這種情感,應該叫做喜歡。
也可能她早就察覺出來了,只是一直不願承認罷了,畢竟聰明如她,又如何會弄不清自己的心思,只是前路迷茫,蘇蕭閑即便是身處鬼王的位子,尚且看不清自己的方向。
若是再加上一個凡人出身的宋靖秋,她實在很難能說服自己,讓自己堅定的相信,未來這漫長的餘生當中,她始終都能保得人平安。
所以一直以來,蘇蕭閑都只将這種感情歸結于她對人的占有欲,而非是喜歡。
“她喜不喜歡我,怎麽想都與你無關。”
宋靖秋眼神凜冽的看了人一眼,将那小混蛋吓得渾身一哆嗦,再不敢說出別的話來。
這場比試由于兩邊的實力實在太過懸殊,所以在幾乎是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宋靖秋雖然被那混蛋氣的不輕,卻也還是沒在別人的酒樓裏見血,畢竟他們拍拍屁股走了,人家掌櫃尚且還要在這裏做生意,養活一家老小,如此不管不顧的就将人家的店面弄成一個兇宅,實在也是太過不妥。
索性他們所坐的地方,是個二樓靠窗的雅座,宋靖秋便靈機一動,将人捆了手腳,放出窗外吊起來,供過往的行人百姓們欣賞。
那老板見宋靖秋如此體貼,既替他收服了惡霸,又沒在他店裏見血,那是感恩戴德的不得了,不光是免了他二人的飯錢,還特地又挑了兩只肥蟹送上來,說是作為答謝。
宋靖秋倒也沒再和他客氣,帶着老祖宗吃飽喝足以後,拔腿便走。
這揚州的閘蟹,果然與一般的河蟹不甚一樣,個頭大不說,肉質也是出奇的鮮美,膏滿黃多,蟹殼一鉗開,都直往手上流油。
四只一掌大的螃蟹,蘇蕭閑自個兒吃了兩只半,剩下的那些,也是實在吃不下了,宋靖秋才開始動筷。
“果然,這揚州的閘蟹就是好吃。”
蘇蕭閑吃蟹吃的心滿意足以後,拉着宋靖秋的手,如孩童般一搖一晃的走出酒樓,打算在吃飽喝足以後,回到客棧美美的睡上它一覺。
酒樓外面,那被宋靖秋吊出窗外去的薛小混蛋,被揚州城內早以忍受了多時的百姓們,丢菜葉,扔雞蛋,砸石頭,弄得鼻青臉腫滿身泥濘,好不凄慘。
如此一次露臉過後,相信他也不會再有臉出來欺負百姓,強搶民女了。
宋靖秋回頭瞧着他那副慘樣,挑着眉毛,有些陰狠的笑了笑。
其實如若不是顧念着那掌櫃的店面,宋靖秋是絕對不會如此輕易的就将他放過了的,也不知是老祖宗的靈力,導致他心性有損,還是他打娘胎裏就帶出來的陰鸷心性。
如今的宋靖秋,在面對與蘇蕭閑有關的人,有關的事時,越發的不能冷靜,也越發的不能好好的控制自己。
回想在仙山的時候,孟舟也曾與蘇蕭閑親密的接觸過,那時候的宋靖秋雖然醋意大發,卻絲毫不會對其有殺戮之心。
而如今看來,他的心性當真是與從前,大不相同了。
方才他若不是尚有一絲理智暫存,必然會讓那小混蛋直接見血,甚至還會忍不住如此輕易的就要了一個人的性命。
想到這裏,宋靖秋不由的皺了皺眉頭,極力的壓制住了自己心中尚且殘存的暴虐,拉着蘇蕭閑的手,快走了幾步,意圖盡快的逃離這個地方。
可偏巧,天不随人願,就在宋靖秋拉着蘇蕭閑想要快步離開的時候,方才坐在他們身後的那位唐公子,卻突然追出門來,一把就拽住了宋靖秋的腰帶。
宋靖秋感受到來自腰間的阻力,有些納悶的回過頭去,反複的思索了即便眼前的這張臉,自己究竟是在哪裏瞧見過,才忽然想起,原來這位就是方才為自己說話,而被那小混蛋以刀架在了脖子上的那位公子。
“公子特意追出門來,是找宋某有什麽事嗎?”
一結束了方才的風波,宋靖秋就又變回了那個清白如雪,霁月清風的小道長。
那唐公子自知自己這樣留人,已是失禮,所以一見人回頭,就趕忙規規矩矩的給人行了個大禮,賠了個不是。
“唐某追人心切,失了禮數,萬望公子莫要怪罪,只是唐某方才瞧見公子法力高強,并非等閑之輩,所以臨時起意,想對公子說個不情之請,還望公子能夠答應唐某這個無禮的要求。”
宋靖秋瞧着他這副急切的樣子,又想到這人對自己,還有着仗義執言的情份,也就沒有在意其他,站在原地聽他繼續說了下去。
“不知公子是否知道揚州城外的那一片邪門的竹林?”
“知道又如何?”
“那竹林自出事到現在,已經吞噬了太多無辜之人的性命,我輩雖不才,卻也願為揚州的百姓降妖除魔。明日我們打算在午時前往,放手一搏,敢問公子能否一同前往,助我們幾個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