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是陳臣
外面的雨聲透過鐵硼穿透進幼年的他的耳膜,明明只是淅淅瀝瀝的小雨,經過他大腦中的加工,漸漸變成了傾盆大雨,雨聲噼裏啪啦的刺激着他,接着肉眼可見的,他的身體開始顫抖,随着抖動的幅度越來越大,到最後整個人都痙攣起來。
“吱嘎——”木門被推開,女人的腳步聲伴随着雨水帶來的濕氣靠近他。
他的鼻子抽動幾下,接着猛地睜開眼睛——果然眼前擺着一個破舊的小碗,碗裏滿滿當當的堆放着一些看起來像是剩菜的東西。
他的眼睛一下亮了,也不開口,只是一把奪過女人手裏的小碗,全然不顧放在旁邊的筷子,直接就用手抓了起來,大概是餓的急了,吃着吃着就有口水順着嘴角流下來了,一旁的女人見了,忍不住埋怨了幾句:“吃得那麽就做啥子?又沒人跟你搶,知道你一天沒吃餓,我這不是給你送飯來了嗎?”
他的嘴裏滿滿的塞着食物,只能機械的點着頭。
幾分鐘後,他把碗裏最後一粒白米飯塞進牙縫,忍不住打了個嗝。
那女人就笑起來,拍拍他的肩膀,語氣輕快了不少,“你爹也是為了你好,你可是咱家最後的希望了,都怪你兩個姐姐不争氣,讓她們早點嫁人都不肯,搞得家裏沒一毛錢可花,你啊,要是再不知道争氣,就不要再讀書了,跟着我們下地幹活去!”
他一聽這話連忙惶恐的搖了搖頭,費力咽下嘴裏的食物,口齒不清的說:“不,不要,我一定好好讀書,将來掙大錢買大房子給你們住,嗯,我好好讀書……”說着說着他就去翻找牆角的那本書古詩書。
女人皺了皺眉,“你這小崽子也太不懂事了,前幾天幹啥要把你爸推到塘裏去?不就是打了你幾巴掌嗎?又不是沒打過,別學到城裏孩子那樣嬌貴。”
他搖頭說沒有,女人戒備的看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信了,總之把小碗揣在懷裏,出去了。
女人走後,他拿着古詩書走到瘸了一條腿的桌子前,開始朗讀,窗外的雨聲越來越大,幾乎要把他的書本淋濕,他還在背着,“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突然間,他的眼神一頓——一只飛蟲落到了他的書上,大概是因為大雨,飛蟲灰撲撲的翅膀上像是被潑了顏料一般的發黑,飛蟲停在書上,掙紮兩下,很快不動了,他僅只是停頓了一下就伸出食指,彈開了飛蟲,飛蟲停過的地方,那個“遒”字上,沾了一點銀灰色的不明粉末。
“陳臣!陳臣——!”有人在屋外喊他,他聽出那是父親的聲音,這麽多年以來一聽見這個聲音他就會條件反射的害怕,連手指都有不易察覺的顫栗,他很快抛下筆,小跑着去開了門,父親站在門外,手裏還拿着一根恐怖的竹條。
他看着那根竹條,心裏害怕極了,不知道父親又要幹什麽。
“你吃過飯了?”父親的聲音充滿了怒氣。糟了!他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父親的竹條已經抽打到了他的手臂上,他疼得尖叫一聲,雙腿條件反射的就想跑,可是理智告訴他不可以跑——會被打的更慘的。
他只能在原地抱頭鼠竄,他……陳臣,今年十五歲,一個站起來比父親高一個頭的男生,卻在家裏被打的不敢還手。
在學校裏所有幾乎男生都在叛逆的和父母作對,偷錢出去上網或者游戲廳的時候,他卻連回家的時間晚了幾分鐘都要遭到一番毒打,即使是因為老師的拖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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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裏充滿了憎恨,憎恨每一個拖堂的老師,但并不憎恨他的父親,為什麽?因為每一個人都對他說,你爸你媽對你嚴厲點全是為了你好,全指望着你出息呢!
其實他的心裏并不這麽認為,他有的時候會想,為什麽是我?為什麽我就要生在這樣一個窮困潦倒的家庭?為什麽我就要有一個酒鬼暴力的父親和一個懦弱卑怯的母親?為什麽?我上輩子是欠了誰的嗎?
他很喜歡睡覺,因為睡覺等于做夢,在夢裏,他不是他,是另外一個人,是另外一個人在代替着他受這些毒打這些折磨。在現實生活中他不敢反抗他的父親,因為父親很強壯,很可怕,但在夢裏,他敢,夢裏的他不是他,是另外一個讓他無比羨慕又無比崇拜的人。
他真的非常聰明也非常努力,在登上去外地讀大學的火車時,他的臉上流着淚,心裏卻偷偷放起了禮花,他在想他可以擺脫掉讨厭而讓人憎惡的父母了,到了大學裏,他可以跟每一個人說自己的家是在偏遠地區的有錢人,他從小的生活無憂無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會有人因為一首詩沒背出來而罰他一天不許吃飯不許坐凳子,更不會有人因為他炒菜鹽放多了一勺而把他毒打一頓。
他或許可以僞裝的非常幸福。
但不可以。因為他實在太窮酸了,全身上下沒有一件衣服超過一百塊的,就算到了寒風冷冽的冬天他也沒有一雙保暖的鞋子,更何況父親不知道什麽時候跟學校申請了貧困生助學金,當老師在講臺上念出他的名字時,他剛和幾個女生吹噓爸爸承諾給他買最新款的耐克鞋。
所有人哄堂大笑,老師一臉茫然,他卻把手埋在臂彎裏,偷偷哭了。
但有一個人沒有笑他,她就是舒潔,舒潔的父親是省委的幹部,從小家教良好,希望穿飄飄欲仙的白裙子,舒潔很喜歡他,他更喜歡舒潔,但他分不清這到底是不是喜歡,因為他對舒潔,不僅有喜歡,還有——嫉妒。
他覺得他是瘋了,他居然會嫉妒自己的女友?沒錯,他嫉妒她,嫉妒她優渥的家境、嫉妒她衆多的追求者,嫉妒她可以讓任何男生無條件的幫助她……
這種嫉妒一直困擾着他,直到他有一天從夢中醒來,發現自己居然穿着舒潔的白裙子,究竟是這個世界瘋了還是他瘋了?他覺得他瘋了。
他覺得他可能是因為最近壓力太大所致——父母從上個星期就開始催促他趕緊打錢到家裏去。見鬼!他自己也不過就是個學生,出去兼職的錢頂多夠他的學費,怎麽可能會有剩餘?
于是他去看了心理醫生,這個醫生很瘦,鏡片下隐藏着一雙陰霾的眼睛,他一看到這雙眼睛就有點害怕。
醫生姓孫,跟他交談過之後孫醫生給他提了一個很奇怪的要求,他說:“我建議你可以去一下這個地方。”遞給他一個地址。
他看着這個地址,覺得有些陌生,但因為是醫生的話,他還是照做了。
這個地方,居然是發廊。
一整條街都是發廊,當時天色已晚,紅紅綠綠的燈光下所有莺莺燕燕穿着暴露站在門口攬客,他站在門口,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要迷醉在這裏了。
他走進了一家發廊,事後,他問這個發廊小姐:“你們,做女人幸福嗎?”發廊小姐正在塗着指甲油,她往指甲上吹了一口氣,用一種嗲的讓人惡心的聲音說:“當然幸福啦,尤其是做我們這個的,來錢快,還自在。”
自在……
他最羨慕也從來沒有擁有過的東西啊。
他非常感激這個心理醫生,他覺得孫醫生就是幫助他找到了人生的目标。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還有一章,嗯,明天會寫到殺人手法和原因,還有就是,這個文從第二卷開始其實很多地方我都有伏筆和影射的,不過貌似……沒人看出來2333333很多細節方面我就是從一開始就給了提示之類的,然而……依舊沒人看出來23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