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沒想到數百年後，當初的萬人坑竟然成了這般郁郁蔥蔥的山景，那炎炎夏日到這裏來乘涼應該是再好不過了。
不過按照豐都城這幾年的習慣看來，豐都城裏會來這裏乘涼的人，幾乎為零。
聽說是出了幾門子妖異的事情出來……
☆、滄瀚鬼魅
? 當年那些屍骨應該早就化為無機物、融進這土地當中去了。
只是屍骨易腐，冤魂難散。那樣多的鬼魂，那樣多的仇恨，豈是那樣容易散去的？恐怕黑白無常天天到這裏來捉鬼也要忙活好幾十年。
我在這祛魅山的林子中仔細地穿梭，緩緩朝着手中卦象顯示的方位而去。只是，随着時辰越來越晚，我越向林子深處走去，林子中變得越來越怪。
其實也沒什麽太奇怪的，只是這氣氛讓我渾身很不舒服，讓我的靈功感到一陣陣的混亂，似乎要不受我身體控制，破體而出。
連忙運功壓制，心中不由感嘆一聲：幸好這兩天自己的功力恢複得差不多了。不然還真不知道自己是否壓制得住這股躁動的氣息。
這樣濃郁的樹蔭，這樣陰寒的氣氛，這祛魅山裏好生吊詭！
離軒轅祭檀他們的位置已經不足百米遠近，我渾身的戒備又提高了不止一個檔次。空中那股壓抑的氣氛越來越濃，比我算卦時候感受到的那股壓迫強烈了太多。
這樣的氣息，好生熟悉！死亡、鬼魅、妖邪！
一群身着玄色重甲的人出現在視線裏，人數大概有三十人左右，那三十餘人擺了一個騰蛇陣。
當然，這所謂的陣，是指行軍布陣、對敵攻城時候戰場上的陣，而非修習奇門遁甲之術的人鎖設的那種陣。
騰蛇陣，是個好陣。為什麽說它是好陣？不為別的，只因為它有優點而已，而那優點恰恰配得上“好陣”這個名稱而已。
騰蛇陣，布陣似騰蛇，故名騰蛇陣。擊起首，其尾應；擊其尾，其首應；擊其身，其首尾皆應。而且其首尾變換十分容易。
說明白一點，就是這個陣的形狀就像一條騰蛇一樣。它的頭部的人受到攻擊之後，它的尾部的人可以及時支援它的尾部；它的尾部受到攻擊之後，它的頭部可以很靈活的接應它的尾部；而它的身子中間部位受到攻擊之後，她的頭部尾部可以同時接應它的身子。
騰蛇陣因為其布陣所需的人少，而且這個陣的變化極其靈活多樣，所以用起來十分方便。但是這個陣有一點怪——這陣看起來布置的十分簡單，但是真正想讓它發揮作用，那麽那個指揮的人可要有點腦子才行。
因為騰蛇陣看起來像蛇，不似其他的陣是大塊大塊的人群聚集在一團，所以這個陣破起來也十分容易——直接用幾個不同方向的力量以絕對的強勢來沖擊，那騰蛇陣直接就可以解體了。
所以騰蛇陣的變化方式是這個陣的精髓所在。而陣法的變換取決于它的指揮者。
再看陣中，這三十餘個玄衣重甲的男兒看起來都不過二十上下的年紀，個個看起來正是風華正茂，英姿勃發的樣貌。
不過此時他們的神色中，沒有作為軍人的驕傲，沒有那種藐視敵方的豪氣。他們的神色中間，除了凝重還是凝重，眼神透露出嗜血的殘忍。
這樣的表情、這樣的布陣姿勢，明顯是如臨大敵的狀态。
當然，只敢藏匿着氣息隐身在樹上接近這群“蠻子”的我，還沒有讓這樣一群帝國精英拿出這番做派歡迎我的到來的資本！
從他們中間随便挑一個人出來，不是一流高手中的一流高手，也是極富殺人經驗的一流高手！而葉小風我如果只憑借武功，在江湖上也不過是個一流高手中的二流水準罷了。
按照這樣的實力比對，在我不用奇門遁甲之術的前提下，從他們中間随便找個人出來和我單挑，估計我尚且可以撈不着絲毫好處地小小贏一把。
而這小小的贏，估計還是勝在我是專業的武林人士，內功較之來說，可以說是深遠綿長。而且我除了這個優勢之外，剩下的就全部是劣勢了。
沒有那種嗜血殺氣，沒有極其豐富的對敵經驗，沒有那種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狠勁
通過這樣一番比較，這下已經可以毫無置疑地說——這隊人的實力簡直是強悍至極。
但是現在遇到了什麽事，讓他們也這般費心費力地全神以對？到底是出了什麽事，讓他們這般小心翼翼，絲毫不敢托大？又到底是出了什麽事，讓他們做出這般一級警戒的姿态出來？
将渾身的氣息收斂到極致，渾身警戒再提三分，運上靈功，凝足目力向着場中再次看去——
這次終于發現不對頭了。這個不對頭真不是一般的不對頭。
詭異詭異，真他媽吊詭！
借着那群玄衣人手中火折子散發出的微光，只見原本虛無的空間中突然就會冒出一只手，或是半只腳，向那群渾身戒備的人攻去。而且攻擊的地方十分接近那群人陣中的死角。
心中嘆一聲——原來如此，果然如此。
那些斷手斷腳應該是在數百年前，在那場開國戰争中死去的人的鬼氣所化。而這些鬼魅總是往這騰蛇陣的死角處攻去，看來這些鬼魅懂得不少的兵法。
軒轅祭檀還真是倒黴！照這樣的情形看來，他是偏偏遇見了埋葬數百年前士兵們的墳地。
只有士兵才有這樣百年不散的怨氣，只有他們才懂得行軍布陣之法，只有他們，才對軒轅祭檀這群人身上散發出的那種同為軍人、同樣血腥厚重的死氣那樣敏感。
正是軒轅祭檀他們身上那種戰場上的血腥死氣，才把這群久不見天日的百年冤魂給激活了。正是這樣的氣息，把這些戰魂給刺激得發狂，刺激得想起了數百年前的那一戰，想起了所有的痛苦與憤怒。
軒轅祭檀，你還真是倒黴。
看來你家老老老祖宗造的孽，現在是要還到你的身上了。哎，你家老老老祖宗殺的人，現在人家的魂魄就在你這個曾曾曾孫的身上找回場子來。哎。
只見場中不斷有人受傷，那些斷手斷腳出現的角度實在太過刁鑽，而且出現得快，消失得也快。于是出現了這樣詭異的場景——
受傷的人盡管反應十分快，但是那些黑影得手後立馬就消失，不做絲毫停留，待那些受傷的人剛剛感到疼，反應極其迅速地依着攻擊方向去尋找兇手的時候，那些黑影已經在攻擊下一個目标了。
眼看越來越多的玄衣人受傷，空氣中血腥味越來越濃。而随着這血腥味越來越濃，那些黑影攻擊的速度越發快了。
鮮血的滋味似乎是那些鬼魅極其渴望的滋味，血流得越多，鬼魅越興奮！
力量呈現出此消彼長的局面，這是一邊倒的局面！照着這種局面發展下去，如果沒有外援及時出現，那結局毫無疑問是全軍覆沒！
此時，處于騰蛇陣中間位置的陣眼的那個聲音越來越煩躁。那個聲音發出的命令也越來越急。
盡管那人的聲音強裝鎮定，聽起來頗有威懾力，但是那聲音中一絲抑制不住的顫抖與恐懼還是被我捕捉到了。
随着那不斷發出的命令，那騰蛇陣也不斷地變換着。這人的命令很精妙，那陣型變換得也十分精彩。
只是無論他們怎麽變換陣型，那些人身上的傷口數目依然極快地增加着，傷口上升的速度并沒有因為他們陣型的變換而有絲毫減緩。
那聲音中藏不住的恐懼洩露得越來越多了。
心中不禁輕嘆——軒轅祭檀，從戰場洗禮中走出來的你，再怎麽強悍，畢竟還是一個孩子。真是為難你了。
好吧，我承認，軒轅祭檀的年齡與我差不多……
凝神細看了這麽一會兒時間，我也逐漸找出了鬼魅攻擊的破隙所在。
這群玄衣人周圍的好幾顆滄瀚樹——不尋常。
雖然這個祛魅山上的整個林子都不太正常，但是這幾顆滄瀚樹與那些變态的樹相比，長得分外不正常。
這些滄瀚樹的枝幹異常的大，但是樹身卻異常的矮，矮得它們的樹冠完全被其他樹冠遮住了，沒有一絲陽光可以照射在這些滄瀚樹身上。
這樣的寬度與高度完全不成正常比例。看着就讓人驚悚。
而這些沒有陽光照射的滄瀚樹卻長得比它們周圍的樹茂盛好幾倍，沒有進行光合作用的樹竟然比光合作用極好的樹還要茂盛得多，這是什麽邏輯？？？
好吧，它們應該是這樣的邏輯——
那樣的寬度應該是供養那些鬼魂所形成的。不見陽光才能保證足夠的陰氣。而長的那麽茂盛是因為那些鬼魂把其他樹的精氣吸收了一部分到自己的身上來。
滄瀚樹優點挺多，花葉清奇，适宜觀賞，其葉日落而合，日出而開，象征友好。觀賞價值極高。
《本草綱目》中記載的滄瀚樹還可以入藥，有解郁安神，理氣開胃的藥用價值，還可令人歡樂忘憂，和血，小鐘，止痛。還可治筋骨折傷。
不過在如今這種情況下遇見滄瀚樹，還真是破壞了滄瀚樹在我心中美好的形象。
多麽好的滄瀚樹偏偏成了如今境況下孕育鬼魅的溫床！
不過，都說物極必反，強極則辱，這句話真是一點都沒說錯。
沒有缺點的東西會讓我們開始懷疑上帝的不公正性！滄瀚樹既然有這麽多優點，如果沒有一點缺點是不是對不起觀衆的期待？
滄瀚樹易生病，易受蟲咬，易受真菌、病毒感染，一旦感染上，基本難以治療，可以說死亡率極高。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滄瀚樹才會被鬼魅盯上，進而成為鬼魅寄生的溫床。
既然這樣，那我來給滄瀚樹加點料，可好？
☆、魔音破
? 下山以來，見識過血海生死陣，也見識過曉風殘月陣中的馭屍術，就是還沒有面對面地直接對上過這些真實的鬼魅。第一次對上這些鬼魅，不知道勝算有幾分？
血液在沸騰，心髒撲通撲通地加快了它跳動的頻率。一股熱血從胸口直沖腦門！血液在不停地叫嚣，靈魂都似興奮得開始顫栗。
第一次對上這樣的對手，完全沒有經驗可以借鑒，也沒有人壓陣。
這感覺就像把一個盲人推到一個他走過的十字路口，所有的人都離他遠去，現在就只有靠他自己摸索着走過這滿是車輛的大路。看不見光明的人，是否可以靠着自己腦海中僅存的記憶來解決這複雜的難題？
而我是否可以靠着從師門中學來的咒術，解決這場沒有絲毫把握的戰役？
生死有命！
手中捏着大把的藥粉——專門用來對付這些怪物的□□，所謂以毒攻毒，當如是也。将渾身元功提到極致，從藏身的樹上急速飛身而起，向着那顆最大最詭異的滄瀚樹箭射而去。
身子尚離着那滄瀚樹三丈遠處，蓄足掌力的雙手極快地向着那樹擊出兩掌，藥粉同時脫手飛出，在渾厚內力的席卷之下，直直向着那滄瀚樹身擊去。
這一切不過發生在眨眼之間，一切動作做完後，那飛身而過的空中尚且留着一個個殘影。只見那兩團藥粉似一團流光向着那樹激射而去，似乎從脫手到滄瀚樹的地方只需轉瞬便可到達。
突然，變故陡升！一團黑影突兀出現在空中，恰恰攔截下那兩團藥粉。
可憐那兩團藥粉在那只可惡的黑手中轉眼間就消散得無影無蹤。
我嘞個去，低智商的鬼魅些竟然有這麽快速的反應速度？！
一直隐藏氣息的我突然現身，然後轉瞬就開戰，來了這奔襲突擊毒攻。這一切不過是轉瞬間完成，沒理由那些鬼魅這麽快就反應過來。而且是死了好幾百年的鬼魅。
這智商，這反映，真是氣死我這個屬人的生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