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不敢
“不要難過,就像你說的, 我本來就不配被喜歡……是我的問題, 與你無關。”又隔了漫長的一分鐘, 他再次開口,“先上藥吧。”
季雲司走近床邊, 把她蒙着頭的被子向下拉, 捏捏她滿是淚痕的小臉,努力笑了笑, “不哭了,嗯?再哭就不漂亮了。”
宋潇本來就很心塞, 聽他說完剛才的話, 就更心塞了。他說, 他知道他不配被人喜歡…可這話是她當初故意說的氣話, 他為什麽當真了。
她本來以為他身居高位,根本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和流言,一笑置之。她以為他的內心很強大, 無堅不摧, 只會肆意摧毀別人。可是她為什麽從他的話裏感受到愛而不得的絕望。
季雲司很快拿着藥箱,找了只橡木凳子搬到床邊,小心翼翼拉下她的被子。像位盡職盡責的醫生, 面不改色的開始上藥。手法卻比護工還貼心, 觸碰到的地方都是剛感覺有些疼, 他就很快移開, 再将棉簽棒換另一個方向。
他花了近二十分鐘上藥, 将醫藥箱放回原位,回頭叮囑她,“先等半個小時,等藥劑揮發一段時間,不粘膩了才能蓋被子,我把空調溫度調高些。”
他把空調溫度調高後,還親自用手在出風口感受風的大小和體感溫度,解釋道,“溫度也不能太高,藥裏有一種修複疤痕的成分,平時都在0度的冰箱冷藏着,溫度太高會失效。”
他調到23度之後,又感覺溫度太燥,把溫度向下調成20度。去隔壁屋子裏找了三個充電暖手袋放到她身邊。
宋潇看着他忙前忙後,閉上眼睛不敢再想他,心裏依然很壓抑。
———————————
十幾分鐘後,她感覺床邊一沉,睜開眼睛扭頭,看到他半靠在床的那側,低頭注視腕表計量着時間,側顏美如畫。根根分明的長睫毛,手臂擡起的高度和他肩膀及脊背的弧線很恰到,微抿的薄唇,都說薄唇的人薄情,可是他這樣的人絕對不能稱之為薄情……
她到底把他的心傷到什麽地步了,只觀察他的表情是看不出來的。他始終是做得多說的少,就算被人誤解,被人誣陷,他只是皺皺眉,吩咐手下的人去解決。可是現在傷他的人是她,他會怎麽辦。
想到這裏,她還沒留意自己專注盯着他看的時候,不知不覺淚眼迷朦了。
季雲司轉過頭,看到她現在的樣子,沉默的用紙巾把她眼淚擦去,他這次沒有再用以前那麽寵的方式吻去,只是冷靜的對待,和她劃分界限。
她心裏覺得空了一塊,好像一直以來被他寵壞了,他一旦變得疏離她就有些受不了。
她都有些哭紅眼了,開始哭就沒停下來過,季雲司越給她擦她哭的越兇,像是故意給他找麻煩一樣。
Advertisement
她知道自己現在一定很矯情,像哭哭啼啼的讨人厭的五歲小女孩,她好不容易勉強收住,支支吾吾的解釋,“季老師,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聽我以前瞎說…怎麽會不配被愛,會有很多人喜歡你,你真的很好……”
季雲司并沒有看她,只是出神的望着對面牆上的藝術畫,靜止的狀态。
過了好幾分鐘,宋潇都以為他沒在聽她講話,他卻突然出聲開口問,“那我不值得你愛嗎?”
她原本要合眼休息,直到迷蒙的聽他說話,猝不及防的,她連忙睜開眼睛,對上他認真詢問的眼神。
她聽的心驚肉跳,只敢在心裏說,不是值不值得。是她以前從來沒有想過會以這種方式認識一個人,還要和他發展成這樣的情感,盡管是被迫,可她确實深陷了。但理智還在拉扯着她不斷後退,因為她的內心深處幾個聲音在交戰,告訴她:他這樣做肯定是有目的的,把她當成替身的,肆意玩弄她的,要看她笑話的,唯獨沒有喜歡她這一選項。
她知道自己還是要防着他,可還是情不自禁被他的一舉一動感染,她知道自己是個矛盾體,感性和理性在打架。
所以她說,“值得,但是我不能。”
季雲司和剛才一樣,聽到她的話也沒什麽大反應,依然看着藝術畫,那畫上畫的是一片大沙漠中,獨自行走的旅人。最後他輕聲說,“該睡覺了。”
他原本一直沒動彈的,坐起身替她蓋好被子,把空調溫度調到合适的,關了燈。
宋潇躲在天鵝被裏感覺陣陣發冷,她到底拒絕了怎樣一個人……
—————————————
夜裏的溫度更低了,她迷迷糊糊感覺到他下了幾次床,給她測了一次體溫,拿了兩次藥,之後聽見他低聲說,“發燒了,注意些,別踢被子。”
以前沒有受傷前的日子裏,夜晚他都是很自然的把她圈在懷裏,霸道的攬着她,看着她或迷離或沉睡的樣子,他都會忍不住嘴角上揚。
她以往的睡姿都很安分,之前在醫院裏也有護工和他輪流值守,但是今天回到家裏床上睡,她好像睡的不踏實了,總愛翻身拽被子,他幫她蓋好幾次,又會重蹈覆轍。
她不清醒着被他扶着坐起來,昏昏沉沉的喝了些藥,又躺下繼續睡,拽開被子。
剛躺下,季雲司把她放好,離她近了些,再次幫她掖好被角。
她像是感覺到了什麽,迷迷瞪瞪的不顧一切鑽到他懷裏,委屈的哭,也不知道清醒沒清醒,“季老師,我只是不敢……不要生我的氣…抱抱我……不習慣沒有你……”
季雲司全身僵住,小心翼翼避開她的腿。幾分鐘後才把她拉起來,雙手捧着她的臉,深深吻了下去。
她也感受到了,第一次主動回應,雙手攀上他的脖頸,她什麽都不用做,只是不抵抗而已。季雲司大概是太想她了,不斷的淺嘗辄止,一遍遍描繪她的唇形,之後扣着她的腦袋、更深的索吻,口舌交融,唇齒相依,她迷離的看向他,他喜歡她甘甜的味道。
他把她放在懷裏,她腿上的傷已經好的一多半了,有些已經結痂,只是摸上去粗糙溝壑不少,他心疼的把她抱的更緊了些。
她靠近他的胸膛,感受他強有力的心跳聲。
“沒有什麽敢不敢,我又不是刀山火海,也不是懸崖深淵。”他說。
黑暗中,沒有聽到,她已經睡着了。
————————————————
第二天早上,她醒來的時候,護工已經在床邊等着了,她剛想坐起來,挪向床邊,女護工見狀趕緊扶着她,“宋小姐,您想下床嗎?”
“我想試試…”她說。雖然也很沒底氣,自從受傷後這是她第一次嘗試走路。
她顫顫巍巍的站在地上,睡裙已經擋住了大半的傷痕,她走起路來一點問題都沒有,傷口就算疼也是浮于表面,不太影響走路。
她走到客廳,本來想自己盛飯吃,但是不經意轉頭,看到客廳一側的牆上,LOFT風格的格子牆上,貼滿了大大小小的便簽。
有提醒什麽時候上藥的,記錄她每天恢複狀況的,每種藥的最佳儲藏溫度,每種藥的禁忌,做飯時不能放綠豆和薏仁,她每天的飲食搭配,昨天發燒了,多少度,打電話咨詢醫生有沒有傷口感染的可能,最下面寫着她的習慣改變(只有抱着睡才不踢被子)
每個便簽都寫着準确日期,幾月幾號幾點幾分。
這些時間裏,她掃了一遍,大多都是在一日三餐的時間和早上起床晚上臨睡前的時間段記錄的。
她看着這些,他把這些記在廚房和客廳交界處,應該是每天路過都能及時提醒,也能直觀看到她的恢複記錄。他每天那麽忙,每天下班後和做飯時還要抽空寫下這些。
他什麽都不說,每件事卻事無巨細的為她上心。
她站在客廳裏出神,護工跟在她身後說,雖然不知道該不該說但還是說了、“宋小姐,我陪您去一樓的露臺上看花吧。”
“花?”她疑惑的問。
護工繼續解釋道,“季先生前段時間說怕您出院後一個人在家裏悶,把外面許多花都搬到溫室裏來養,幾天前花都陸陸續續開了,昨天還沒來得及讓您看。今天季先生卻說您快要走了,吩咐我把所有花都剪下來,做成标本。我一直覺得挺可惜的…季先生親手呵護的花,也沒對您說。就是想剪掉之前,我自己的意思,想讓您看一眼,畢竟太多了太可惜了……”
宋潇跟着護工走到一樓卧室,打開門後走近露臺,她看到了眼前的景象,一室的鮮花,簇擁着盛放。。
沒有一枝獨秀,沒有争奇鬥豔,都是在安靜的開花,安靜的美麗,因為無人欣賞,反而少了些顏色,多了些寂寥。
這是他為她種的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