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放縱
一中還是以前的一中,自己生活了兩年的學校,一草一木都跟高一和高二時沒什麽區別,但在于曈曈眼裏,又跟從前大不相同了。
值得期待的事情變得多了起來,于曈曈期待的不止是中秋晚會,連考試都很期待,她想要變成鄭蕤那樣的人,心裏憋着一股勁兒暗暗努力。
偶爾遇見鄭蕤,或者偶爾有交流的機會,哪怕是隔着遙遠距離的一個對視,都讓這份看着挺辛苦的努力變得津津有味。
于曈曈這邊每天過得充實而有動力,其他高三生就忐忑了,劉峰考完試那天給班裏倒數後10名的兄弟們瘋狂發信息,內容都一樣,“兄弟,考得怎麽樣啊?有希望及格嗎?”
這種話題學渣們很少聊,學渣就要有學渣的自覺,聊什麽成績,太侮辱學渣的名號了,頂多考完試在班主任辦公室門口相遇,勾肩搭背地商業互吹一波:
“兄弟,你咋來辦公室了呢?”
“嗐,考試沒及格呗,兄弟你呢,你咋也來了?”
“猿糞啊兄弟!我也沒及格!”
“幾科啊?”
“都沒沒及格。”
“牛逼啊兄弟!我才五科。”
“你也不錯啊兄弟,就及格一科啊,666。”
互吹完一起去老侯辦公室,感受一波被“跪在鍵盤上唱‘嘴巴嘟嘟’”支配的恐懼。
中秋晚會的事情打破了學渣們的慣例,幾個人紛紛放棄了學渣的品格,你來我往地擔憂起成績來。
好在一中老師閱卷效率極高,考完試的第二天成績就出來了,到底是把三中成績壓過去了,高三年組的走廊裏跟要過年似的,學渣們的問候也跟着變了:
“呦,聽說你及格了兩科呢兄弟!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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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厲害什麽啊,你也及格了三科呢,牛逼!”
一群人的歡天喜地裏,于曈曈捏着成績單沉默着,萬年老二的魔咒還是挺難打破的,她看着自己仍然排在第二名的成績,有點洩氣地趴在了桌子上。
這次考試于曈曈格外認真,答完卷子都沒有提前交卷,每道題都仔仔細細檢查過了,她想考第一,她想驕傲地跟自己喜歡的人說,我是文科榜第一呢。
這樣才跟理科第一名般配啊。
結果天不遂人願,總成績只差了1分,那她也是第二,每天背題到2點才睡的于曈曈第一次感受到了喪,每一個頭發絲兒都寫滿了“我超喪,無敵喪”。
張潇雅和後桌兩位沉浸在中秋晚會的興奮裏,扭頭看見于曈曈喪唧唧地趴在桌上,能打倒于曈曈的事兒可不多,張潇雅湊過去小聲問:“同桌同桌,你是不是來那個了?肚子疼嗎?”
張潇雅看都沒看她壓了一半漏出一個角的成績單,任誰都不會覺得樂呵呵當了兩年老二的佛系學霸,有一天會為自己排名惆悵。
于曈曈有氣無力地随口應了一聲,得到了她同桌熱心沏的一杯,滾燙的,紅糖姜茶。
放在桌鬥裏層層試卷下面的手機嗡地震動了一聲,于曈曈額頭抵着桌子沒動,半晌才慢悠悠地伸手往桌鬥裏摸了過去,拿出手機看見了鄭蕤的信息。
希望他別提考試成績的事情,于曈曈解鎖的時候心裏想着。
Z.R:小姐姐,給點兒安慰呗,考砸了
Z.R:[sad]
沒如于曈曈的意,到底是說了考試的事兒,但內容是于曈曈沒想到的,看着鄭蕤說考砸了,她突然比自己考砸了還糾結。
額頭在桌沿上頂出一道淺淺的粉紅色印記,剛喝了一杯來自張潇雅的熱紅糖,這會兒額前的碎發也随着潮濕的汗意貼在額頭邊,于曈曈顧不上整理,緊張兮兮地想要詢問鄭蕤怎麽考砸了。
但又怕說錯話讓他心情更差,手指在手機屏上點點停停,對話框裏的字打了又删掉,可把于曈曈糾結壞了。
鄭蕤叼着筆靠在自己的座位裏,用眼睛掃着英語習題,連着12道英語選擇題在腦海裏迅速做出答案,他翻了個頁,掃了眼放在模拟題旁邊的手機。
手機屏亮着,上面是鄭蕤和于曈曈的對話框,鄭蕤給于曈曈的備注是“小太陽”。
這會兒他的小太陽不知道到底準備打多少字安慰他,上面一會兒顯示正在輸入,一會兒又變成了備注的名字,來來回回變換了好幾次,就是不見半個标點符號發過來。
鄭蕤揚了下眉,眼底的笑意被微揚的眉毛帶動,這張桀骜的臉,突然有了點缱绻的味道,連深邃的瞳孔都透露着溫柔的寵溺。
鄭蕤對着手機笑了笑,繼續做模拟題,他倒是好奇,小姑娘到底是要打多少字過來安慰自己。
就這麽一邊期待他得小太陽給自己發個安慰小作文什麽的,一邊做習題,整整25道英語選擇題看完,手機裏才慢悠悠地晃出一個白色對話框,裏面只有簡答的一句話。
小太陽:我還有兩塊糖,你吃麽?
鄭蕤失笑,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這麽長時間就想出一句話?
剛想給于曈曈回信息,班長站在班門口喊了一嗓子:“鄭蕤,高老師找你。”
鄭蕤拿着手機起身,走到班門口的時候,杜昭笑得溫文爾雅,小聲跟他說:“估計是考試的事兒,別緊張,說起來我還很詫異,這是我高中第一次考第一呢。”
高老頭找他是什麽事兒,不用人提醒他也料到了,這次考試他從理科第一掉下去了,雖然只掉了一名考了個第二,總分是比之前少了不少的,畢竟以前他都能站在第一的位置上把第二名甩開15-20分。
這次是鄭蕤故意考砸的,他對于曈曈一向心細,小姑娘從知道他成績好之後,好像每天都學到挺晚,偶爾閑聊聊到成績的時候也是一副躍躍欲試要比一比的樣子。
高三本來就很辛苦了,他瞅着不過半個月的時間,小姑娘下巴都比以前更尖了些。
再加上前兩天考試,鄭蕤有意無意地提前交了卷子在小超市晃悠了好幾次,一次都沒看見于曈曈的身影,以前她考試喜歡提前交卷,這次題的難度也沒有那麽誇張。
突然變得保守仔細,鄭蕤只能猜到小姑娘緊張這一種原因。
說陪她找夢想不是騙人的,他很願意看見小姑娘為了某種目标奮進的樣子,那種狀态讓她比之前更加耀眼,彎彎的眼睛裏好像有光。
但他不希望她壓力太大。
也沒故意考砸成什麽樣兒,就只是數學最後一道大題沒答題而已。
信息沒時間回了,鄭蕤索性把電話撥了過去,反正是課間,接個電話什麽的也方便。
小姑娘接得挺快,不知道是不是一直抱着手機等他回信息呢,鄭蕤好心情地揚起嘴角,含笑問:“小姐姐,10分鐘,你就琢磨出這麽一句安慰人的話?”
晚自習課間15分鐘,小姑娘花了一大半得時間,就憋出9個字。
電話那邊沉默了兩秒,帶着點猶豫似的,小聲說:“你不是說你沒考好麽,我怕說錯話讓你不高興。”
鄭蕤突然有點想吹口哨,被人擔心、被人小心翼翼地呵護的感覺,真他媽的好啊!
這邊嘴角剛揚起來,看見嚴主任拉着臉從樓梯轉角處露出半個身子,鄭蕤趕緊捂住了電話,叫了聲:“嚴主任好。”
說完也不等嚴主任心裏“他什麽時候這麽有禮貌了”的疑問吐出來,鄭蕤趕緊邁着長腿上了五樓,邁上最後一個臺階的時候,聽見電話裏的小姑娘細聲細氣地問:“用手機被老嚴逮住了嗎?”
她現在已經敢在背後管嚴主任叫老嚴了,學壞了。
鄭蕤心說,不是怕用手機被抓,是我笑得太燦爛了,我怕吓着嚴主任。
“沒,他沒看見手機。”鄭蕤笑着說,說完又開始浪了,“問你個問題啊小姐姐,你那兩塊糖,不會是前幾天從我這兒拿走的檸檬糖吧?”
小姑娘也是個實在人,一點花言巧語也不會,老實巴交地承認了:“對呀,就是那個,你吃嗎?”
鄭蕤樂了:“不吃,我這兒沒考好找安慰呢,你就拿兩塊從我這兒搶走的糖糊弄我啊?”
眼看着走到嚴主任辦公室門口了,鄭蕤說:“我要去找高老頭接受批評教育去了,你再想想,走點心,換個方法安慰我,放學我來查收啊。”
鄭蕤對十幾分的題不痛不癢,但辦公室裏的班主任高老頭可要氣死了,剛跟三中的老師吹完牛逼,說自己班裏有個好苗子,肯定甩他們三中的大榜第一好幾條街。
說完不到3天,高老頭就被打臉了,要是普通的失誤也就罷了,畢竟誰也不能保證每次都發揮得那麽好,鄭蕤這個連續兩年次次大榜第一,已經夠穩定了,不能太苛責孩子,孩子也不是故意的…
直到高老頭看完鄭蕤的數學卷子,深呼吸了兩次,安慰自己,不能,鄭蕤不能是故意的,他這不是故意空着不答的,這大概是沒看見。
不能不能,他不能是故意的…
不能個屁!這麽大一道題,占了最後一張試卷二分之一的版面,他又不瞎,能沒看見?!
這就是故意的!故意的!
高老頭鼻孔都氣得大了兩圈,讓杜昭把人給拎了過來。
鄭蕤在班主任辦公室接受狂轟亂炸式的批評教育時,于曈曈也被侯勇叫到了辦公室。
侯勇拿着手裏的中秋晚會報名表,問于曈曈:“你想好了?想當主持人?”
辦公室裏安安靜靜,于曈曈目光堅定地點頭:“老師,我想試試。”
對于于曈曈想做主持人這件事,其實侯勇是挺意外的,他想了想:“你以前做過主持人嗎?校內校外都算。”
于曈曈心裏有點忐忑,是不是沒有經驗不行啊?
但她也沒隐瞞:“沒有,我以前站在人前說話還挺慌的,也沒經驗,這段時間看了不少主持的視頻,我覺得我能做好。”
作為教了于曈曈兩年的班主任,侯勇當然知道于曈曈的短板,乖是乖,也踏實認真,就是太沒想法了,對什麽都沒追求似的。
當初讓張潇雅跟于曈曈一桌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張潇雅這個學生活潑,對什麽都能有三分熱度,就是不踏實不長久,侯勇當時就想着讓這倆小姑娘互相影響一下。
他沒想到一直默默的于曈曈能提出想要做主持人的想法,這還是他第一次在這個學生眼裏看見堅定的眼神。
有追求就好,有追求有目标總比沒有強,侯勇點點頭,鼓勵于曈曈:“行,那你準備準備,這個名額老師幫你争取,這次考試總成績也有進步,別急,慢慢來。”
真的能做主持人就好了,好想讓鄭蕤看看自己,告訴他,她也不差,于曈曈在心裏想。
晚自習之後,于曈曈走在放學大軍裏,目光悄悄往理科樓那邊飄,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做賊心虛的于曈曈吓了一跳,小聲叫了一聲又捂住嘴回過頭去。
鄭蕤勾着嘴角問:“膽兒這麽小呢?不是還愛看鬼故事麽?拍一下吓這樣?”
我是因為想偷看你怕被人發現才吓了一跳的!
于曈曈瞪了鄭蕤一眼,掩飾道:“我想事情呢,你突然一拍,誰都會吓一跳的。”
鄭蕤也不反駁,就這麽不緊不慢地跟在于曈曈身後,帶着笑意,一路走出校門,又走到分叉路口,還沒有要分開的打算。
于曈曈偏過頭,看着鄭蕤的側臉,有點詫異地問:“你不回家嗎?”
“我來要我的安慰啊。”鄭蕤說得理所當然。
于曈曈沉默地看了鄭蕤一眼,這人臉上哪有半點需要安慰的樣子?
但她其實悄悄問了肖寒,肖寒說鄭蕤這次理科榜第二,被他們班主任叫到辦公室罵了半個多小時。
她沒考過第一,也沒試過蟬聯第一的感覺。
但鄭蕤應該挺失落的吧,只不過沒表現出來?
于曈曈突然停下腳步,拉住了鄭蕤的校服袖子,踮着腳尖擡手摸了摸鄭蕤的頭發,就像小時候她摔倒或者弄丢玩具時,姥姥摸自己的頭一樣,帶着安慰的,溫柔的,用手撫過他的頭發,輕輕拍着。
輕聲說:“蕤總不難過,我陪你呢。”
小姑娘的瞳孔是淡棕色的,迎着暖橘色的路燈光,濕潤的眼球裏流動着奇異的溫柔,仿佛能從這雙清澈的淺色眸子裏,看見層層金沙。
她踮着腳,兩人的距離徒然拉進,睫毛随着她眨眼的動作輕輕浮動,像某種小昆蟲的纖細翅膀,忽閃着,但擋不住她眼裏的光。
那些光從她的眼裏,照進鄭蕤心裏,真的就像小太陽一樣。
鄭蕤愣了愣,17年來第一次有人這樣用手輕撫他的頭,小姑娘的安慰歪打正着地撫平了他深深壓在心底的那些,來源于家庭的煩躁、不安、不滿和孤單。
鄭蕤輕輕嘆了口氣,自己在心裏慫恿自己,就一次,就放縱一次。
他閉了閉眼睛,張開雙臂抱住了面前的小姑娘,聲音低低地在她耳邊說:“小姐姐,謝謝你。”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今天一直在外面,抱着個超級重的游戲本,真是為了更新各種拼,評論區也恢複了,有小可愛給勤勞滴作者加個油打個氣兒啥的嗎?
沒有我明天再問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