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打架

逃課在食堂的鄭蕤、于曈曈、肖寒、張潇雅、劉峰和郭奇睿一行6個人,又一次站在了嚴主任的辦公室裏。

時隔兩個月,上次這群人集體站在主任辦公室還是因為郭奇睿被誤會考試作弊的時候,幾個人還敢坦蕩蕩地跟嚴主任據理力争。

這回不占理,逃課也就算了,逃課理由還萬萬不能說出口,怎麽說啊,難道跟主任真情實感地說,我們只是想去揍一頓鄭蕤同學血緣上的爸爸嗎?

幾個人對了個眼神,連劉峰的情商都創新高地跟大家統一了一回,一口咬定逃課是因為“食堂燒麥太好吃了,真的太好吃了”這麽個理由。

也不知道嚴主任信了沒有,反正他頭上的頭發看上去越來越少了,這讓于曈曈覺得有點內疚,都是讓他們這群不省心的給氣的啊!

此時于曈曈這個早戀的站在自己男朋友身後心虛地縮着脖子,悄悄地把自己的馬尾辮往頭頂豎了豎,對不起了食堂的阿姨,其實真不是您的燒麥的錯,我們說謊了,希望說謊話不會被雷劈,阿門,阿窗,阿凡達,阿迪達斯!

嚴主任氣得不行,又把文(1)理(1)的班主任都叫來,老侯看見于曈曈的時候明顯吃了一驚,驚得都忘了要罰他們跪在鍵盤上唱嘴巴嘟嘟了,高老頭倒是對肖寒和鄭蕤見怪不怪,主任加上兩個老師,先是一番批評教育,後是一通苦口婆心。

畢竟都是高三生,學業壓力大連什麽美術音樂體育課的都沒有了,也不能罰他們幾個不上課去掃廁所,最後嚴主任氣得一邊捋着自己的禿頂上幾根岌岌可危的頭發,一邊指着他們幾個怒吼:“都給我上外面站着去!下了這節課再走!”

6個人裝得像是乖鹌鹑似的,一聲不吭地排着隊站到了樓道裏,罰站。

這是于曈曈學業生涯中第一次被罰站,她垂着頭沉默了一會兒,擡頭一看,身旁的5個人10只眼睛都在盯着自己瞧,鄭蕤揚着眉毛,嘴角勾着一絲笑,壓低聲音拖着調子說:“小姐姐,被帶壞了啊。”

于曈曈瞪了他一眼,突然就笑了,真的很神奇,就像是偷偷幹了壞事兒的孩子,面對家長的訓話一起為彼此打着掩護,但事情的真相,卻只有他們自己心裏清楚,并且彼此心照不宣。

同夥,共犯,并肩作戰的隊友。

鄭蕤回過頭,看見小姑娘眼睛彎着亮晶晶的眼睛,拉了拉他的袖子。

他不動聲色地瞥了眼主任辦公室的方向,然後往他左側的微微彎下腰,按照小姑娘的意思把耳朵湊近她,聽到耳邊,小姑娘甜甜的聲音,帶着一絲羞澀的狡黠:“怎麽辦呀男朋友,我好像真的學壞了。”

他的小太陽太可愛了,鄭蕤心裏想。

秋風從窗口吹進來,穿過長長的樓道帶着一絲涼意,鄭蕤看見一片金黃色的葉子被微風卷進窗口緩緩飄落在大理石地板上。

這好像是個很蕭瑟的場景,但是怎麽辦,他好想放聲大笑。

昨天才被主任教育了的小團體并沒有學乖,第二天晚上放學,書包寄存在學校對面的奶茶店裏,一行人包括文科年級第二的于曈曈(好氣哦還沒考到第一),以及蟬聯理科第一的鄭蕤,and…成績就不說了但是非常正義的劉峰、郭奇睿、肖寒和張潇雅。

6個人都戴着黑口罩,口罩上還貼着個Q版的卡通男生小貼紙,肖寒拎着口罩問向發起戴口罩這一創意的張潇雅:“這是什麽?”

能夠參加一次堪稱叛逆的打架活動,并且是“打擊渣男,人人有責”這麽正經的打架理由,張潇雅非常愉快,把追星那一套都搞出來了,差點帶上應援棒和夜光手環,她開心地回應道:“這是我的新愛豆,貼上能保佑你們行動順利。”

行動順利這四個字大大鼓舞了劉峰,他可能覺得自己是個正義的化身了,雄糾糾氣昂昂地走到小巷子的矮樹叢裏,貓着腰蹲下了。

于曈曈有點緊張,畢竟打架什麽的她這種乖乖女連看都沒看過,這會兒她拆了自己的手機殼,在鄭蕤好笑的目光下,固執地把那個“水逆驅散符”放在了鄭蕤的錢夾裏,跟那張藍色的彩帶紙放在了一起,并第10086次叮囑着:“小心點。”

鄭蕤笑着應了一聲,擡手捏着她的耳垂:“知道了,別擔心。”

張潇雅還沒聽過校草這麽溫柔地說話,當即後悔為什麽沒帶着攝像機出來給就快要分開的學霸cp錄個像什麽的,後悔得腸子都赤橙黃綠青藍紫了。

鄭蕤帶着幾個男生走進小巷裏,于曈曈和張潇雅負責在巷子口放風。

沒一會兒一個戴着眼鏡的男人出現了,于曈曈緊緊拉了張潇雅一下,手心有點出汗,她看着那個男人的臉,除了歲月的痕跡和眼睛裏的神情,長相真的跟鄭蕤很像。

鄭啓銘心情很好,哼着歌走進巷子裏,站在一棵樹下等了一會兒就掏出手機,他心裏得意極了,女人麽,心都軟,不枉他死纏爛打地天天給江婉瑜打電話,她最終還是同意見他了。

所有女人都愚蠢!鄭啓銘得意地想,哪怕是外表強勢的江婉瑜,也一定會再回到他身邊,搖着尾巴把錢乖乖給他花!

電話被接通了,鄭啓銘笑着先開口了:“婉婉,我已經到了,你在哪裏?”

電話那邊一陣沉默,然後被挂斷了,鄭啓銘正納悶地想要重新撥回去,聽見身後一個傳來一聲不輕不重的嗤笑:“鄭啓銘,你他媽再管我媽叫一句婉婉試試!”

鄭啓銘還沒來得及反映,就被人一腳踹在了後背上向前撲去。

黑暗裏跳出幾個黑影,對着鄭啓銘就過去了。

鄭啓銘真的是個徹徹底底的渣男了,他沒有任何不打女人和孩子的紳士風度可言,幾乎是從地上起來的第一時間就向身後揮出了拳頭,哪怕他心裏知道他身後的人一定是鄭蕤。

這一拳擦着鄭蕤的嘴角而過,鄭蕤偏了一下頭,被鄭啓銘手腕上的表帶劃破了嘴角。

鄭蕤冷靜了17年,不得不成熟了17年,今天終于可以肆意一次,用肖寒的話說,蕤總,不用那麽成熟的,你才17歲。

所以鄭蕤也沒有收着,避開了鄭啓銘的一拳,在他眯着眼睛喊出“鄭蕤,你敢打你老子”的時候毫不猶豫地也揮去一拳。

四十多歲的男人還是挺有力量的,4個大男生才堪堪打得過鄭啓銘一個人,最後這個男人護着自己的頭還不忘放話:“你連你親老子都打!你會遭報應的!”

鄭蕤揮開其他人,拎着鄭啓銘的領子,對着鄭啓銘又是一拳,少年眉眼間積攢着濃厚的戾氣,盯着那張跟自己非常相似的臉看了半晌,竟然笑了一聲,他說:“鄭啓銘,如果真的有報應,早在我媽難産差點跟我一起死在醫院那天,你就該被車撞死。”

媽媽蜷縮在沙發上白着臉發抖的樣子,媽媽控制不住自己狂躁地摔東西的樣子,媽媽每次逞強說自己可以的樣子。

鄭蕤閉了閉眼,擡起手又給了鄭啓睿一拳:“你毀了我媽的半生,還有臉出現,想要繼續騙她?你做夢!”

鄭蕤揮出去的每一拳都是積壓了17年的憤怒,連帶着江婉瑜17年來的逞強。

巷子裏的聲音于曈曈和張潇雅聽得并不真切,于曈曈蹲在巷子口,回想着鄭蕤那天為了勸自己跟家人好好談談說出的那些話,從鄭蕤淡淡的描述裏,她卻能看到一個仿佛深淵般橫亘在他生活裏的男人。

我的男朋友他那麽優秀,他值得有個好爸爸的。

于曈曈眼眶發燙,霍然從地上站起來,跟張潇雅說:“潇雅,你在這兒等我,我去看一下。”

如果鄭蕤有個好家庭,他會是什麽樣的人呢?會更優秀吧?或者,也許沒有現在這麽成熟,但一定會更幸福更快樂吧,像是劉峰一樣,哪怕剛因為成績被罵了一頓,也還是能吃到媽媽做的放了很多肉的大肉餅,也還是能收到爸爸買回來的新手機。

而不是成熟到根本不像是17歲。

“我本來是想忍到畢業再追你的,怕影響你學習,也怕耽誤你高考什麽的,但你現在送上門來了,我就不太想等了,所以問問你的意思。”

哪怕于曈曈喜歡死了鄭蕤在鬼樓告白那天,冷靜又成熟地說的那番話,但她也忍不住心疼,那些冷靜和成熟的代價太大了。

于曈曈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一口氣沖到巷子裏,她視線裏只有背對着她的少年,脊背挺直,看上去桀骜但卻是個一直隐忍着的男子漢。

鄭啓銘被鄭蕤攥住了領子,眼鏡堪堪挂在耳朵上,他笑得像個地獄裏爬出來的魔鬼:“鄭蕤,你打我?你看不慣我?你是老子生的,你以後也會跟老子一樣,你…”

鄭蕤被于曈曈拉開的時候有一瞬間的怔神,看清小姑娘的身影時第一時間收回了自己的一身戾氣,溫柔地問:“怎麽跑過來了,不是說在巷子口等我麽?”

于曈曈把鄭蕤拉到自己身後,張開雙臂做了個保護的動作,就像小時候玩的老鷹抓小雞游戲裏的雞媽媽一樣,張開雙臂保護着身後的人。

鄭啓銘可能對突然沖出來的明顯嬌小的身影也有點詫異,愣着臉看着于曈曈。

小姑娘戴着黑色的口罩,眼睛裏幾乎能噴出火來,看着面前這個年長了自己20多歲的男人,發出了一串憤怒的吼聲:“你不要再出現了,沒有人會跟你一樣,我們都很年輕,沒有人會像你一樣活成一條蛆蟲,我們有光明的未來,尤其是鄭蕤,他會活成你意想不到的樣子,他會永遠閃閃發光,你根本,根本就不配當一名父親!”

于曈曈還喊了什麽自己都不記得了,她大腦一片空白,只記得最後鄭蕤把她護在身後沖着那個男人喊了一聲“滾”,那個眼鏡片都碎了的男人就那麽一瘸一拐地離開了。

在昏暗的老巷子裏,那個被叫做鄭蕤生父的男人走了幾步,又像是怕被偷襲一樣,神經質地回過頭來看了一眼,然後匆匆離去。

血液都沖到腦袋裏的于曈曈,看着他的背影,恍惚地想,怎麽會有人願意把自己活得這麽狼狽?像一條流浪狗一樣?

但無論如何,這個人大概不會再出現在鄭蕤生活裏了吧,鄭蕤和阿姨都會離開這裏,真好,他這樣的人終于在鄭蕤生活裏退場了。

鄭蕤把手搭在于曈曈的頭頂,輕輕揉了兩下,笑着安慰她逗她開心:“這位急性子的小姐姐,都說了,以後這種該男生做的事兒,你就別搶着做了,怎麽就這麽急性子呢?連打架這種事兒都想跟男朋友搶?”

于曈曈擡起頭,借着路燈橘色的光線看着鄭蕤嘴角的擦傷,他看上去很溫柔,這讓于曈曈想起剛在一起的那天,也就是幾天前而已。

上周六的那個下過雨的夜晚,鄭蕤也是這樣笑着,站在這條小巷子裏,從衣袖裏變出一只火紅的玫瑰,跟她說了同樣的話。

“小姐姐,以後這種該男生做的事兒,你就別搶着做了,怎麽就這麽急性子呢。”

那朵玫瑰還開着,插在茶色的小花瓶裏,但鄭蕤就要走了。

于曈曈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的男朋友要走了,她鼻子酸了酸,強忍着沒掉眼淚,但聲音帶着點哽咽,她伸出手抓住鄭蕤的衣擺,小聲說:“男朋友,我好舍不得你。”

鄭蕤剛才揮拳時的氣勢一下子就消散了,彎下腰看着小姑娘的眼睛,認真說:“別哭,等我來找你,高考完我就回來找你,好不好?等我,很快了,好好複習好好備考,考完我就回來,好不好?”

“我沒哭。”于曈曈辯解着,她想堅強點,不想讓他擔心。

鄭蕤溫柔地揉着她的頭發,哄她:“好,你沒哭,我的小姐姐很堅強,我說了陪你,只是要離開一陣子,等我回來。”

于曈曈擡起頭,眼眶通紅,但聲音很堅定,她說:“不要,我不要等你回來,高考完我就去找你,你也不用擔心我,不用想着陪我找我的夢想什麽的,我已經找到了。”

鄭蕤,我的夢想,就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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