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楓葉

鄭蕤走了之後安市下了幾場雨,一場秋雨一場寒,冷空氣就這麽伴着秋雨浩浩蕩蕩地來了。

到了11月底,深秋,安市一中小樹林裏的楓樹都紅了,挺漂亮的。

但于曈曈倚在窗口望過去,總覺得這個熟悉的校園,自從鄭蕤走了之後就變得蕭瑟了,連紅配綠的跑道和操場上的草坪看着都不如以前鮮豔了。

一中的學生慣會自娛自樂,于是繼鬼樓鬧鬼和鬼樓有怨鬼哭聲的傳說之後,學生之間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又開始流傳起一個傳說,這個新傳說倒是挺浪漫的。

說是撿了小樹林的紅色楓葉,寫上自己的名字,再寫上喜歡的人的名字,兩人就能永遠不分手。

整天埋沒在各科試題裏的生活真的太無聊了,紅葉的傳說一下子就傳開了,還有專門去撿了葉子在上面寫了嚴主任和校長名字的邪教。

魯甜甜趁着午休跟張潇雅一人坐了一半椅子,靠在于曈曈他們這邊閑聊,聽到張潇雅說楓葉寫名字的事兒的時候,魯甜甜嫌棄地翻了個白眼。

作為上一個傳說的主角、鬼樓裏哭泣的“怨鬼”,魯甜甜對這個傳說非常不屑,并做了評價:“假的,都假的,這要是真這麽準,民政局都不用上班了,還要什麽結婚證啊,都上咱們學校小樹林撿片葉子就都百年好合了。”

一旁捧着口袋英語查缺補漏的于曈曈難得認同,小雞啄米似的點頭附和。

張潇雅看着于曈曈,輕輕地嘆了口氣,鄭蕤走之後她可愛的同桌連笑容都變少了,每天就想着學習學習學習,對年級第一的頭銜觊觎得非常明顯,就差拿條帶子寫上“我要考第一綁在頭頂了”。

人家少女談起戀愛都是圍繞着粉紅泡泡的,她同桌可好,直接從佛系學霸變成了一個莫得感情的學習機。

被稱為學習機的于曈曈擡頭看了眼黑板上的高考倒計時,眼睛發亮,數字在一天一天的減少,她恨不得明天就高考,考完就去見自己心心念念的男朋友!

這種跟身旁的緊張氛圍格格不入的微妙期盼,旁人自然也看不懂。

“曈啊,我曈,要不我帶你去小樹林撿幾片紅葉?”張潇雅有點愁,她怕她這對學霸cp會敵不過距離和高三的學習重壓。

現在每天發下來的試卷數量都吓死人,張潇雅桌鬥裏的雜志都沒地方放了,只能含淚搬回家。

異地戀本來就難,高三學習壓力還大,連後桌倆學渣都開始聽課了呢,張潇雅眼角餘光瞧見劉峰拿着筆,挺那麽回事兒的,像是在思考什麽。

果然,高三的戀情太難了,簡直就是南瓜精之戀,哎,連劉峰這種的,午休都不睡覺了,開始學…

學個屁!

“紅葉?!”張潇雅看清了劉峰手裏的東西,驚得差點咬到舌頭。

劉峰被張潇雅一嗓子吓了一跳,緊忙拿手要把紅葉捂住,但他沒有一旁的整天打游戲的郭奇睿反應快,紅葉被郭奇睿拎了起來。

郭奇睿拎着紅葉:“我同桌行啊?什麽時候有喜歡的人了?我瞅瞅寫了什…鄭蕤?!卧槽,你寫鄭蕤名字幹什麽?!”

郭奇睿一臉震驚地看着劉峰。

張潇雅也懵了,詫異地看着劉峰。

魯甜甜這個經歷過大風浪的,這會兒也是一臉茫然。

劉峰對上前桌于曈曈探究的目光,頭皮一麻:“卧槽!我不是,我沒有,你別胡說!”

劉峰簡直要崩潰了,他還想着悄悄寫上鄭蕤和于曈曈的名字,然後送給他前桌呢,畢竟于曈曈這兩年多給他抄了不少作業…

于曈曈聽到鄭蕤的名字才舍得從口袋英語裏擡起頭來,這會兒正神色複雜地看着劉峰,又看了看寫着鄭蕤名字的楓葉,挺艱難地開口:“那個,劉峰…鄭蕤我好像,不能讓給你。”

“我沒有!”劉峰吓得聲音都顫了,手擺得只能看見虛影,“我、我我我…”

劉峰是越是緊張越是說不清,于曈曈繃着臉,故作悲痛:“好歹我們也前後桌坐了兩年多,既然你這麽喜歡,我就,把他…”

“我是給你倆寫的!”劉峰終于捋直了舌頭,趕緊澄清自己,“我早晨翻牆進來的時候這葉子卡我書包上了,我這不閑着沒事兒麽,就想着幫你倆寫一個,真的,真是幫你倆寫的!”

于曈曈繃不住了,丢下口袋英語笑了起來,一旁的魯甜甜和張潇雅也笑成了一團。

郭奇睿看着自己的傻同桌,嘆了口氣,給肖寒打電話:“寒啊,上回你那個豬腦花哪家買的?峰子又犯病了。”

晚上放學的時候于曈曈路過小樹林,突然想起鄭蕤以前說的那句話,“小姑娘,這麽喜歡我啊?還想跟我去小樹林?去了小樹林你想幹點什麽?”

于曈曈臉紅了一下,想了想,沒忍住,背着書包往小樹林裏跑去。

小樹林裏沒有燈光,黑漆漆的只有風吹樹葉的聲音,于曈曈蹲在一棵樹後面拿着手機照着地上的落葉,細細地挑選着。

每一片楓葉都很好看,被秋天烘烤得紅彤彤的,但于曈曈又覺得不夠,總想挑一片最好看的。

一陣風吹過,頭頂上的樹葉又沙沙響了起來,小姑娘條件反射地往頭頂看去,飛舞的落葉紛紛而下,葉子落到她眼前,她擡手抓住,長得很漂亮的一片楓葉呢。

“鄭蕤,明天見啊!”一個同學跟鄭蕤擺了擺手。

鄭蕤戴着耳機,手插在褲兜裏,嘴裏含着一塊檸檬糖,點頭:“明天見。”

滬市的秋天秋雨一場接着一場,街上濕漉漉的像是永遠也不會幹似的,出租車停在小區門口,鄭蕤掏出錢夾,打開之後愣了愣,嘴角揚起一抹笑意。

透明卡槽裏放着一張藍色的彩帶紙,紙片的一個角皺皺巴巴的,是某個小姑娘幹涸了的淚痕,還有一張粉乎乎的水逆驅散符。

“22塊。”司機師傅催了一句。

鄭蕤這才回神,抽出一張錢遞過去,禮貌地笑了笑:“抱歉,有點走神了。”

他們在滬市住的地方離江婉瑜的醫院很近,100平的房子裏現在到處都插滿了鮮花,這是江婉瑜的心理醫生建議的,說是花香能使人放松精神。

鄭蕤開門就聞到了淡淡的清香,江婉瑜正坐在沙發裏給新買的花修剪花枝,表情都柔和了不少。

可能沒有女人不愛花吧,鄭蕤想到了他的小姑娘。

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太短了,他只來得及送那麽一次花,還只有一朵,第二天打電話的時候小姑娘都沒睡醒,就開始給他講那枝玫瑰了。

““我真的真的真的,很認真地照顧你那朵玫瑰了,用玻璃花瓶裝的,放在書架上通風還有陽光,還剪了花枝呢!”

聲音軟軟糯糯的,帶着沒睡醒的慵懶,那聲音像是穿過時光萦繞在他的耳邊,鄭蕤摸了摸耳垂,想給他的小姑娘發個信息。

高三太忙了,兩人一天就說得上幾句話,這還不到一個月鄭蕤就有點撐不住了,想回去抱抱他的小太陽。

手機剛拿到手裏,還沒等他打開微信,嗡嗡地震動了兩下,鄭蕤看了眼屏幕,站在客廳輕笑了一聲。

沙發上修剪花枝的江婉瑜奇怪地看着鄭蕤:“笑什麽?”

鄭蕤心情挺好地把書包丢在一旁,嘚嘚瑟瑟地晃到沙發旁,拿着手機往沙發裏一癱,笑着說:“笑我家小太陽跟我心有靈犀呗。”

手機上躺着兩條來自“小太陽”的微信,令人心情愉快。

小太陽:鄭蕤,學校最近有個新傳說,說小樹林裏的楓葉,寫上自己和喜歡的人的名字,兩人就能永遠不分手。

小太陽:[圖片]

鄭蕤點開圖片,一片放在學習資料上的楓葉,上面寫着他的名字。

這種事兒呢,分是誰做,這要是肖寒,估計他會毫不留情地送他兩個字,煞筆。

但女朋友濾鏡真是超厚,他看着這片楓葉就覺得可愛,他的小姑娘怎麽就這麽可愛呢。

鄭蕤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幾下,回了個信息過去。

Z.R:小姐姐,你名字呢?

估計小姑娘是在做作業,回得并不快,鄭蕤一邊等着信息一邊看着圖片裏那片楓葉。

小姑娘多珍惜我啊,連這種小傳言都信了。

就是不想跟我分手!

瞧見沒,這是小姑娘含蓄地表達喜歡的方式,比說一百次喜歡還走心呢!

鄭蕤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要不是顧着親媽在身旁,他都想打個視頻過去了。

嗡,手機震了一下。

被珍惜的鄭蕤幸幸福福地劃開手機,笑容僵在了臉上。

小太陽:這是劉峰寫的。

小太陽:我看他好像喜歡你很久了,要不、要不我把你讓給他吧。

鄭蕤嘶了一聲,瞧見江婉瑜抱着花瓶往洗手間走,他直接撥視頻通話。

幾秒鐘後,那張他朝思暮想得小臉出現在鄭蕤手機屏幕上,小姑娘笑眯眯地彎着眼睛,還在皮:“我幫你把劉峰的名字寫上去麽?”

小姑娘學壞了,越來越皮了。

鄭蕤揚了揚眉毛:“那倒不用了,劉峰現在競争壓力有點大啊,要麽你幫我寫個別人的名字上去吧。”

屏幕裏的小姑娘頓時不樂意了,瞪圓着眼睛,奶兇奶兇地說:“你想寫誰!”

看着小姑娘這小模樣,鄭蕤更想逗她了,把手機切了後置攝像頭往屋裏大大小小的花瓶上掃了一圈,拖着調子慢悠悠地說:“我想想啊,寫誰好呢,我這兩天收到不少花,要不你幫我看看,那束花好看我就寫那個送花的人的名字?”

“我才不信你,誰會給你送花啊。”小姑娘撇了撇嘴。

“呦,不信啊。”鄭蕤揚着眉,“我這麽帥,收到花不是正常麽。”

小姑娘不吭聲了,噘着嘴沉默着。

鄭蕤憋着笑,繼續逗人:“寫唐孟夕呢,還是寫高非呢,祝琳琳也不錯,算了,還是寫方聞吧。”

啪,視頻被挂斷了。

鄭蕤也不鬧了,之前還是葛優癱的姿勢懶洋洋地窩在沙發裏,這會兒視頻被人挂了,他像是鯉魚打挺一般瞬間就坐起來了,繃着脊背給小姑娘打了回去。

小姑娘接起視頻,眼角好像有點紅。

鄭蕤一下就慌了:“別哭別哭,我錯了,逗你呢,真的,小姐姐別哭啊,我真是逗你呢,我只想寫你名字,寫一百個于曈曈。”

小姑娘不拿正眼看他:“那你說的那堆名字是誰。什麽唐孟夕,高非,祝琳琳,方聞,都是誰。”

“都是醫院裏的醫生,我等我媽的時候看見的,牆上挂着的。”鄭蕤說。

“真的?不是新班級裏的美女班花什麽的?”

鄭蕤笑了:“我的小祖宗,想什麽呢,我連我同桌叫什麽都沒記住,還班花,那個唐孟夕和高非都是男醫生,一個黑如炭燒,一個頭比老嚴都禿。”

小姑娘沒忍住,眼睛又變成了彎彎的月牙:“我剛才氣得差點把劉峰的名字寫上去!”

“哎,小姐姐,那就有點殘忍了啊。”鄭蕤笑着。

于曈曈坐在書桌旁,一邊跟鄭蕤通着視頻,一邊拿着筆,一筆一劃地在楓葉上認真寫下自己的名字和鄭蕤的名字,兩個名字一上一下挨在一起,她還覺得不夠,又在上面畫了一顆小小的愛心。

舉起楓葉給視頻裏的人看:“喏,我寫好啦,你不準跟我分手呀。”

鄭蕤那雙眸子裏像是有星辰,眯着眼睛看了兩秒,慢悠悠地開口了:“小姐姐,打個商量,能不能重新寫一下?”

于曈曈拎着楓葉看了兩眼,沒覺得有什麽不對,有點納悶:“怎麽了?”

“沒怎麽。”鄭蕤勾着嘴角,意味深長地說,“我喜歡在上面。”

于曈曈愣了愣,看見他嘴角的壞笑才反應過來是什麽意思,臉紅一燙:“流氓!”

說完就挂斷了視頻,擡起手忽閃忽閃地扇着臉。

流氓壞蛋壞痞子!

每天短短的通話都讓于曈曈感到開心,但還是不夠,她想要擁抱她的男朋友,也想親吻她的男朋友,想要觸碰到他,也或許…他在上面的事,也不是不能做…

咳!咳咳咳!

于曈曈被自己的想法嗆了一下,拍了拍自己發燙的臉,想什麽呢你!不知羞!

學習啦!學習啦!

于曈曈給自己喊着口號,翻開習題勉強把鄭蕤那張勾着嘴角的臉從腦海裏擠出去。

越是臨近高考要做的練習題就越多,快要2點的時候于曈曈才伸了個懶腰,準備去廚房喝點水就睡覺。

路過姥姥卧室門口的時候,于曈曈腳步頓了一下。

半掩着的房門裏傳出一陣說話的聲音,這麽晚了姥姥怎麽還沒睡?她悄悄地走到姥姥卧室門前,扒着門縫往裏看了一眼。

姥姥屋裏的小電視亮着,于曈曈蹙起眉心,她怎麽覺得電視裏的那個聲音,有點像是鄭蕤呢?

作者有話要說:

鄭蕤摸着下巴:小姐姐要是喜歡在上面,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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