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P11
黑夜是人可以将自己的慵懶閑散盡情展露的時刻,窗外皎月銀光漫漫,繁星點綴周圍,雖敵不過月之光芒卻也是耀眼存在。
屋裏暖氣很足,一點也不覺得冷,因為有獨立的衛生間所以她只穿了身紫色保暖內衣鑽進被子裏玩手機,濃墨長發如瀑垂落在肩頭,粉嫩臉頰上紅暈滿布,纖細白皙的手指快速敲打着,問他吃了什麽,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看着一本正經的聶醫生也會開小差?
他彼時在窗前看外面的燈火闌珊,對面馬路上的車流穿梭不息,手中的茶水早已失了熱氣,他向來喝不慣濃茶,看着都覺得腦仁疼。半個小時後手機才有響動。有一個人能讓他在忙碌的工作和煩心的家事外得以放松,空落落的心也得以充實,确實談感情是一段新生活的開始。
他走到自己辦公桌前将打開的工具書和病歷收好,像個認真的學生一字一句地回複:“我和他們沒有什麽不同,以前只是沒有人可以聯系。”
今天和他一塊值班的是個三十多歲的女醫生,擡眼見他專心看着手機,沖跑進來的小護士擺擺手,兩人去外面說話:“別打擾聶醫生了,他最近才談了個女朋友,這會兒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邊說邊和護士往另一個辦公室走。
餘思抿唇淺笑,想起自己明天也要上班到時候又是忙得腳不沾地就難過,在床上翻來翻去,帶着幾分撒嬌的味道向他發牢騷。不知道為什麽,那晚之後她真的在他面前放下了矜持與小心,像個小孩子将自己真實的情愫一股腦兒地告訴他,包括工作的疲累和閑下來後的天馬行空,臨末又說為了守護自己的獨立清淨空間,咬着牙再苦再累都得堅持下去。他是個很好的傾聽者,并不像餘太太那樣先是一頓說教然後再和那些活得艱苦的人進行一通比較,念叨她不知足,他只是告訴她是誰都會有倦怠期,适當的調節下就會好。她問他也會有這種想法嗎?他回複給她的是肯定的回答,只不過每天的工作很緊張讓他沒有時間去在意。
他本想問她什麽時候有時間,方不方便來醫院看他,還沒來得及發出去,一個小護士急急跑進來,大聲說:“聶醫生不好了,那位患者家屬要動手打宋醫生。”
聞言他丢下手機,趕忙去另一個辦公室,孩子的哭鬧,男子的嘶吼和身邊人勸阻的聲音混在一起,讓人聽得頭大。宋醫生從醫這麽多年還是頭次遇到這麽不講理的家長,圓潤的臉上蒼白一片,鼻梁上的眼鏡掉在地上已經被人踩碎了,微眯的雙眼裏淚意朦胧,微胖的身體脊背筆挺,有着讓人難以忽視的倔強。
“你們就是這麽當醫生的?沒看到孩子怕戴眼鏡的人嗎?我就讓你脫個眼鏡,你這是什麽态度?”
有護士氣不過,怒氣沖沖地抱怨:“你又是什麽态度,什麽話不能好好說非得動手?”
聶志洲向她擺擺手,讓她帶着宋醫生去休息,自己面對這一攤子亂局。那魁梧壯實的漢子見人要走,趁亂中再度抓住宋醫生的袖子罵罵咧咧地不讓走。躲在後面瘦小的女人抱着孩子,見高大俊朗的男醫生看過來趕忙低下頭,眼波裏的躲閃與害怕讓他知曉了個大概。
聶志洲不甚客氣地将男人的手拍落,清脆的聲響在房間裏回蕩,可見是用了很大的力氣,男子不依不饒,只聽冷漠沉穩的聲音響起:“還要不要給你家孩子看病?我們珍視尊敬每一條生命,如果你要是覺得挑事比孩子重要,那麽請你出去。”
女人終于沉不住氣,抱着孩子走過來,急得兩眼落淚:“對不起,對不起醫生,他喝多了,不是有意的,麻煩您幫我們和那位女醫生陪個不是,先給孩子看病成嗎?他肚子難受的厲害。”
男人被推搡出去才得了片刻寧靜,女人見丈夫不在身邊了,小聲地開口:“早知道我就不讓他和我來了,給你們添麻煩了不好意思。他脾氣暴,心眼卻不壞,就是喝多了聽孩子一哭心裏一急燥……”
聶志洲細細檢查一遍孩子的身體,輕觸他的腹部,孩子發出更大聲的哭喊,問了孩子晚飯吃了什麽,開了藥才叮囑:“孩子還小,吃東西不知節制,往後多用些心。至于你丈夫,确實給我們添了麻煩,不過這件事情會有派出所的民警同志負責。”
剛才他進來的時候,讓身邊的小護士去打電話,他不認為對胡攪蠻纏的人能講通什麽道理,不如省了力氣交給專門負責的人。
Advertisement
女人走到外面的時候,只看到丈夫被兩個警察帶走的背影,抱着不舒服的兒子失聲痛哭。
站在聶志洲身邊的小護士砸吧砸吧嘴,就着聲音往外面探了探身子,嘆口氣:“這麽看又覺得她很可憐。”
他提筆寫着什麽,聞言頓了頓,輕扯嘴角:“這世上可憐的人多了去,不是你能同情過來的。她但凡能硬氣些也不會過成這樣,你看她剛才的臉色和神情就能知道。”
小護士認真想了想,剛才那女人看向自己丈夫時渾身直哆嗦,好幾次見她想上前來勸阻可是一靠近男人就又退了回去,抱孩子時不小心撸起袖子看到一片很明顯的黑青……臉色确實算不得好,相較于男人壯實,她瘦得讓人心驚,分明是長期勞累與營養不良造成的。腦海中靈光一現,眸中亮光大盛驚道:“她這麽怕她丈夫,身上還有傷,難道平日裏遭受家暴?”
他蓋好筆帽,輕笑一聲:“我可沒有說。你去告訴宋醫生讓她先回家吧,這裏我一個人就好。”頓了頓,繼續開口:“我會和上級說明情況的。”
小護士應了,意外發現今天的聶醫生好平易近人,不像平時那麽冷淡了。
餘思洗完澡都沒有收到他的信息,想他該是在忙,就鑽被窩裏睡了。最近她都是一夜好眠,待醒來時聽到客廳裏傳來腳步聲,無奈地穿好衣服洗漱完,打開門出去,看着忙碌不停地周浩沒好氣:“大哥,照你這動靜,我覺得樓下住戶就要投訴我們了。”
周浩正在收拾東西,聽到這話抹了抹額上的汗水:“給他們當免費鬧鐘,我都還委屈呢。我做了煎蛋,你快去吃吧。”
餘思邊吃邊想,周浩大概是那種能給滿分的好室友,讓人覺得他是個親切踏實的好……閨蜜,兩人共處一室多年從沒有因為什麽事情紅過臉,他冷不丁地要搬走,讓她有些不習慣。
她到辦公室的時候,同事大多已經收拾好東西聚在一起互道新年好。有人和她打招呼她笑着應了,只是工作上總有那麽一兩個相互看不順眼的,不過淡淡一瞥裏面都是厭惡。
她正準備去開早會的時候,收到他的信息,一句簡單的早安還有剛回到家的告知,讓她忍不住扯起嘴角,笑容明媚如花。
去會議室的路上,王姐笑眯眯地問:“過了個年小餘看着更加漂亮了,有什麽好事跟我們說道說道?”而後靠近她耳邊,朝後邊努努嘴:“你沒看到王靜愁眉苦臉的樣子,失戀了,聽說是抓住她的富二代男友在外面偷吃,氣不過和人家理論,沒想到當場就被人踹了。咱們一枝花哪受過這種氣,想不通透把自己熬得面色難看了。”
餘思撇了撇嘴,沒有開口,她雖然和王靜不對付,但也沒心思去嘲笑她,低聲說:“這會一開估計又有任務了,閑不下來咯。”
果真不出她所料,主編例行寒暄一陣,很快就切入話題對今年的工作目标和當前的工作要點大談特談,總歸是要全體員工繃緊神經,認真完成好每一環節的工作,最重要的是不能再發生像去年那樣錯別字連天的小錯誤。這話對于他們來說在筆記本上已經不知道做了多少記錄了,只是人少任務重,繁忙中手忙腳亂這些小細節難免注意不到。
餘思在本子上勾畫着他的名字,突然被點到名,茫然地擡起頭看向正中間的上司,只見他肥胖的臉上橫肉顫動,笑得讓人發毛:“最近林氏地産主動找過來要在咱們雜志上長期投放整版廣告,只有一個要求,這一期的封面人物必須是剛從日本回來的模特周暖小姐,還要出一篇稿子,借着咱們雜志的影響力,把局面打開,也就是露露臉。”
王靜冷笑一聲:“咱們雜志的定位不是打造滿足大衆品味的高端刊物嗎?什麽時候這些裙帶關系也能通融了?”
王靜這話卻是有些過分了,任是最好說話的主編也變了臉,放筆時的動作重了些,甕聲甕氣地說:“別說這些有的沒的,拉不到贊助怎麽給你們漲工資?王靜你負責文字部分,餘思也一塊去,拍幾組照片回來。切記要慎重對待,要是人家有半點不滿意,我唯你們是問。”
王靜心中的惡氣更濃卻發洩不出來,臉上的表情也越發臭,走出會議室回到格子間,将筆記本重重的摔在桌子上,冷笑:“這周暖可真是好命啊,都跟林家的外孫子分手了,還占着這塊資源,靠着前男友的外公家有什麽好得意的?”
辦公室裏向來是八卦的集中地,人們聞着點味就湊在一處追着問王靜是怎麽回事,餘思雖然不大感興趣卻還是豎起耳朵,畢竟免費的八卦不聽白不聽。
“當初我和一個兒科醫生相親,她半路插了一腳進來,硬生生地把我們攪散了。後來他們在一起沒多久就分手了,聽說是她提的分手。林家也真是心大,自家的人被甩了還給人家鞍前馬後的鋪路,要不有個詞叫賤人呢,趕着往上貼。我現在真是慶幸我抽身的早,這種傻缺男人,誰喜歡誰瞎眼。只是可惜了那等好家世,爺爺和外公都是咱們本地有名的企業家。”
王姐端着杯子走到餘思旁邊,笑道:“瞧瞧這酸的,不就是嫌棄人家沒看上她?餘思你留意些,回來好告訴我們情敵相見分外眼紅是什麽場景,想想就覺得有意思。”
餘思笑了笑,低頭看剛才記下的一串號碼,後面一串亮眼的8可真是喜氣。有些事情,該發生的時候擋也擋不住,其實她當時只要多想一點往後就不會那麽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