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暗色玫瑰

韋世棠不是沒去過酒吧,但還是第一次在酒吧和線人接頭。他向來行事小心,就連去茶餐廳都會就時間地點排查一遍,而那次去酒吧是阿 May臨時起意,即使後來他離開酒吧,那種擔心被人發現的感覺一直都在,既刺激又折磨。當然,更多的是折磨,以致于阿 May說下次見面還要約在酒吧時,他差點發了脾氣。

辦公室內,他正在處理手上文件的時候,向偉業鬼鬼祟祟地出現來到他桌前,被他桌上的景象吓了一跳:“哇,你都不整理的?這麽亂!”

說着想把桌上的幾支筆插回筆筒,韋世棠攔住他問他有什麽事。

向偉業似乎在猶豫什麽,低聲說:“你最近,換女朋友了?”

韋世棠敏銳地注意到,向偉業說的是換女朋友了,而不是分手了。

“我同J都覺得我們不合适,所以選擇分開。我現在沒有女朋友,你終于不用嫉妒我了。這件事我早就想告訴大家,不過沒找到機會。”

向偉業的表情不是埋怨他隐瞞分手這麽簡單:“學生仔說在酒吧看到你和一個女人喝酒,他還以為是你新女友。不是最好了,你明晚有沒有空?”

韋世棠疑惑地看着向偉業。

“我約了我妹妹一起吃飯,你也一起啊!”向偉業一聽他沒交新女友,立刻對他熱情起來,“我給你看過照片的,我妹大堆男人追,我是信的過你才想介紹給你,去不去?”

“阿 sir,我才剛分手。”韋世棠為難地開口:“而且,我記得你妹妹也是醫生來的。”

“醫生也分很多種的嘛,你ex是外科醫生,我妹妹是心理醫生,差好遠的。”向偉業堅持不懈地勸道,“重要的是,我妹妹也剛分手,這種巧合簡直就是緣分啊!”

韋世棠覺得好笑,把兩個失戀的人湊一起,向偉業太會打算了。他搖頭,工作太忙,沒有心情,甚至連忘不了前女友的理由都用上了,終于推掉了邀請。

向偉業失落地離開,并表示如果有人願意給他介紹女朋友他簡直求之不得。

向偉業走後,韋世棠把阿立叫來。他不知道,原來那天阿立也在酒吧。

“我以為韋 sir你和女朋友在約會嘛,我那邊也有朋友催我走,我就沒有打招呼。”阿立小心翼翼地說,“我看你們挺親密的,就以為你們在拍拖……

警察的嚴謹促使韋世棠問道:“你為什麽會以為那是我的新女友而不是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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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的,向 sir說你以前的女朋友性格很冷,而且是醫生,不過我那天看到的那個女人……”阿立停頓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怎麽形容,“不像醫生。”

韋世棠竟有點理解阿立的停頓,阿 May太風塵,太張揚,還有她的妩媚,即使阿立不明說,他也明白。

他嚴肅地告訴阿立那是他的朋友,讓他與其八卦上司的私生活,不如好好做事。阿立點頭認錯,知道他怪自己多嘴告訴向偉業。

韋世棠在辦公室來回踱步,他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他和阿 May真的被熟人碰見了。他突然覺得自己很蠢,當時為什麽要聽阿 May的,明明知道風險很大,還是妥協了。他越想越氣,心中一團懊惱的火焰漸漸燃起,正好,阿 May的電話打來了。

他壓抑憤怒接通電話,卻還是在聽到阿 May輕快的聲音時發了火。

“你知不知道,那天在酒吧,我們被我下屬看見了!”

阿 May愣了愣,随即輕松地說:“不要這麽緊張嘛,我們又不是偷情,怕什麽?而且看見的是你下屬,又不是我朋友,影響不大啊!他又不知道我是誰,你連交朋友的自由都沒有?安啦,下次我老老實實和你在老地方見面行不行?”

阿 May腦子轉得很快:“釣凱子釣到警察人家只會說我有本事,還可以套警署的消息,我也是為社團做事啊。”

韋世棠不說話,但心情平靜了下來。

阿 May不懷好意地語氣從聽筒傳來:“不是吧韋 sir,你比我還緊張?”

韋世棠冷冷地說:“大蝦對付叛徒的手段你應該知道。”

阿 May的聲音低沉下來:“下次我們小心點不就行了……”

她對大蝦還是心存畏懼的,盡管從做線人這一點來看,她已經比常人膽大了很多。膽大歸膽大,她在選定酒吧時避開了她的朋友常去的地方,結果沒避開韋世棠的同事。或許是做線人時間長了,她比起最初的時候放得開了,但她覺得還是不要放得太開,以後行事小心謹慎的好。

韋世棠接下來的計劃是沒有計劃,他告訴阿 May他們最近一段時間都不要聯系不要見面。阿 May同意他的安排,說要在這段時間裏更積極地為社團工作,為自己賺錢。

韋世棠挂掉電話,坐在桌前發呆,不停地轉動着手中的一支筆,眉頭越皺越緊。門外響起敲門聲,阿立輕手輕腳地走進來,放了一杯咖啡在他桌上。

阿立知道自己嘴大,特地買了咖啡前來補救。誰知韋世棠只是瞄了一眼咖啡,低聲說:“Out.”

他可憐兮兮地垂頭,出去乖乖帶上門。

一連一個多月,韋世棠和阿 May再沒有聯系過。向偉業仍不放棄勸他去吃飯,阿立比以往更加勤快,而他自己的工作進行得有條不紊。

向偉業在知道他分手前一直不能理解他抽煙,後來又以為他是分手了受的打擊太大,于是更來勁地撮合他和自己妹妹。

又一次,向偉業纏住了韋世棠。

“從上次搜查夜總會起我就知道你不對勁了,情報組好端端地跟着我們行動組出任務,我還以為你想去看盛況呢,原來是全身心投入工作!還學會了抽煙,你這樣不行的,都分手了,看開點啦!”

韋世棠加快了腳步,怎麽也甩不掉身後的人。

“去見一面啦,就一面!”

韋世棠已經開始不耐煩,但盡力克制自己不表現出來,仍像他一貫保持的那樣彬彬有禮:“你放過我好不好,我工作一天已經好累了,現在只想回家休息。”

向偉業還不放棄,但短訊通知音打斷了他要說的話。兩人同時拿出手機查看,向偉業聳肩,響的不是他手機。

韋世棠卻在看到短訊的那一刻臉色一變,他拍拍向偉業肩膀:“我有急事,先走了。”

向偉業看他緊張的樣子,追上去問:“什麽事啊,需不需要我幫忙?”

他頓住腳步猛回頭,一把推開趕上來的向偉業,憤怒地喊道:“不關你事!”

向偉業被吼得楞在原地,半天沒回過神來。韋世棠很少和人争執,和他更是從沒發過火。等他反應過來想去追,已經不見人影了。

昏暗的包房,烏煙瘴氣。

他們已經一個多月沒見面了,韋世棠趕到的時候,阿 May坐在沙發一頭,獨自一人在喝酒。

察覺到自己可能被耍了,韋世棠臉色陰沉地坐到沙發另一頭,一言不發。同樣地,阿 May的心情也很差。

她和朋友出來玩,順便賣點私貨,結果被這個場子的人抓個正着。對方要斬她手指,啤酒瓶都砸碎準備動手了,她哀求說可以賠償,好不容易才挽回了手指。

最後是船長帶錢來贖的她,這讓她心情更不好了。本來她以前想慢慢拿下船長,畢竟像他這樣有錢有地位對她還不錯的男人不好找,結果被人捷足先登,她還不敢還擊。這麽好的男人成了別人男朋友,贖完她還要忙着去和女朋友約會,她覺得很郁悶。

見韋世棠也開始喝酒,她心情差到了極致:“哼,還以為做了線人能有警察罩!”

韋世棠收到她的求救短信就趕來了,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到底怎麽回事?”

“幫你打探消息的時候出了點小意外,我通知你時已經解決了,不過我就是想叫你來看看。”阿 May仰靠在沙發上,只字不提賣私貨的事,撒謊把責任推給他,“你知不知道為了幫你打探消息,我冒了多大的風險!”

韋世棠將酒一口飲盡,沉默了會兒,說:“下次不要這麽賣力了。”

“賣力是應該的。”阿 May似乎心情沒那麽低落了,提着酒瓶走到韋世棠身邊坐下,把他手裏的空杯倒滿,另一只手撫摸在他大腿上,“為韋 sir效力,是我的榮幸。”

韋世棠盯着她來回撫摸的手,再次仰頭喝光杯裏的酒,轉頭看向阿 May。他的酒量不差,他确定自己的頭腦還很清醒,但也許是光線昏暗的原因,阿 May暗紅色的口紅泛着光澤,她就像開到最盛的暗色玫瑰,在陰影與光暈中,變得越發誘人起來。

魅惑的眼妝下,她目光盈盈,秀美的鼻梁,尖俏的下巴,還有胸前優美的曲線,他看得入了神。阿 May輕笑一聲,他才回神,沉默地移開視線。

阿 May的手不再來回撫摸,而是從他膝蓋處緩緩上移,上移,輕柔而挑逗。韋世棠皺着眉頭,視線跟着她的手緩緩移動,快到最後一步時那只纖白的手突然一頓,他屏住了呼吸。

阿 May狡黠一笑,扳過他的臉吻了上去。

他手中的酒杯和她手中的酒瓶同時脫手,碎在地上,散發一片酒漬的芬芳。當他從震驚中回神時,她已經騎坐在他身上,雙手環在他的脖子上,不斷地加深這個吻。

他沒有回應,也沒有推開,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膛。她的頭發掃落在他額頭,臉頰。陰影籠罩下,淩亂的發絲間,他看到她得逞後帶着笑意的眼神。

他還是推開了她。

阿 May毫不掩飾得意的神色,笑道:“幹嘛不繼續,韋 sir,你是不是不行啊?”

他瞪一眼阿 May,掏出煙盒抽出一支煙。正在他叼着煙在口袋裏摸打火機的時候,阿 May已經媚笑着把火打着伸了過來。

他猶豫了會兒,湊過去把煙點着,狠吸了幾口。

包房裏,兩人陷入了不同的沉默。韋世棠一時間思緒很亂,所以沉默,而阿 May是見他這樣覺得很開心,所以沉默。

阿 May又倒了兩杯酒,遞一杯給韋世棠。

韋世棠不接,站起來整理衣服:“你沒有消息要說的話,我該走了。”

阿 May已經把他捉弄夠了,心情好了不少,擺擺手潇灑地跟他說再見。

這時,包房外喧鬧起來。兩人不約而同表情一僵。

韋世棠打開門縫往外看了看,又關上門:“沒事,外面有人鬧事招來了警察,一會兒可能會查房,你就說是我朋友,最多搜一搜身就沒事了。”

很顯然,韋世棠比之前得知在酒吧被發現冷靜了很多,來的人是警察,只要阿 May不犯事,對他們兩人都構不成威脅。

但與他相反的是,阿 May神色緊張,整個人都陷入了慌亂之中。

他察覺到異常,低沉問道:“你沒帶違禁品在身上吧?”

阿 May不回答,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煙盒大小的塑料密封袋,裏面裝着一粒白色藥丸。

門外警察查房的聲音越來越近,他們被困在包房裏,哪兒也去不了,阿 May哀呼一聲,認命地癱在沙發上。他陰沉沉地不說話也沒有表情,聽到警察已經在門外了。

最後,他惡狠狠瞪一眼阿 May,在門被推開前一秒迅速取出藥丸扔進桌上的酒杯。幾乎是一瞬間的事情,他仰頭一口把酒飲盡。

“喂!”即使是阿 May,都被他的舉動吓到了!

很不幸,韋世棠喝的那杯是烈性酒,啤酒早在二人激吻時被摔碎。

阿 May果然被搜了身,而韋世棠亮出自己的證件,和同僚們打了招呼就先行離開。事後,阿 May在後巷找到了正吐得天翻地覆的他。

阿 May上前輕拍他後背,心虛和感激以及不可思議的情緒在她心中交織,她覺得自己有很多話想說,但一張嘴,只剩下一句:“Sir,你好拼吶!”

韋世棠幾乎是用盡全力把她推開,手指顫抖地指着她,他想用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髒話罵她,用最惡劣的語氣,最憤怒的表情,可在酒精的作用下他連站都站不穩,他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站在自己對面,或者左邊,或者右邊。他的手顫抖得越來越厲害,已經不确定自己指的是哪裏,他不得不收回手,扶住牆,大聲咒罵:“Shit!”

拳頭猛地擊打在牆上,伴随着他的咒罵,一下又一下:“Shit!Shit!Shit!”

阿 May被推倒在地,手肘蹭破流了血,見他這樣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還不停地自殘,心裏又郁悶又不知該怎麽辦。她止住他鮮血淋淋的拳頭,一時間找不到安慰的話,只好說:“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錯,韋 sir你是被逼的嘛!而且你都吐得差不多了,別跟自己過不去啦!”

她不知道藥物是否已經進入他的血液,或是被他連帶着胃液吐了出來,現在的情況,她只能這樣安慰他。

韋世棠再次推開她,這次力氣小了很多,他渾身無力,顫巍巍地扶牆往後巷出口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又緩又歪。

阿 May緊跟他身後,準備随時在他倒下時扶住。他晃悠悠地走到自己車邊,摸出車鑰匙卻怎麽也插不進鑰匙孔。阿 May實在看不下去了,搶過他的鑰匙打開車門,把他攙到副駕上,自己坐進駕駛室。

韋世棠直到這一刻仍保持着警察思維,口齒不清地說:“喝酒……不能開車。”

阿 May把他按在座位上躺好:“你說你還是我?我又沒喝多少,如果看到有查車,大不了丢下你和車就跑。”

韋世棠渾渾噩噩地搖頭,重複強調不能開車,還搶過鑰匙不給她。阿 May氣得當即就想丢下他和車,最後還是只能拍拍胸脯給自己順氣,勸他:“那你先緩一緩,我打車送你回家。”

韋世棠輕輕點頭,眼睛慢慢閉上又睜開,竟顯得格外溫順。她伸手在他眼前晃晃,推搡他道:“喂,別睡,先告訴我你家住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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