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車&震
無論前夜發生了什麽,天亮後,又是新的一天。
兩人相擁而眠,幾乎是同時醒來。韋世棠垂下眼睑看着阿 May,阿 May則挑了眉毛擡眼看他。注視沒多久,兩人各自默契地放開了彼此,坐在床畔開始穿衣服。
“上次來就想說,你家真個性。”她随意罩了件衫,光腳站在客廳四下掃視,拿過電視機上的餐盤好奇地打量,“你是在改風水嗎?”
韋世棠正在打領帶,不作回答,視線從她的腳踝一直到松垮的前襟,等她看過來時他已經移開視線。
她指指電視旁邊的一個儀器:“這是什麽?”
“咖啡機。”他已經打好領帶,突然反應過來,她連咖啡機都不認識。
“哦,對了,上次你送我的咖啡我給我妹了,結果她說我們家沒有咖啡機,喝不了。”她說完,又笑着補充道,“我就是剛好想起這事來了,不是在跟你要這個東西啊!”
她攤手表示自己真的不圖他的咖啡機。學壞容易學好難,抽煙喝酒玩牌都好學,就像韋世棠沒用多久就學會了吞雲吐霧,但像煮咖啡這種複雜的工序真不好學,所幸她也不感興趣。
他沒有接話,愣神地看着咖啡機。
兩人都沒有吃早飯,他準備好要去上班的時候,阿 May也簡單收拾得差不多了,這裏不是她家,她還是習慣回自己家後再洗澡換衣服化妝。
在車上,韋世棠問:“你搬回了原來的地方?”
她點頭,于是他先把她送回了家才去上班。
誰都沒有提起昨晚的事。
昨夜的激#情讓阿 May渾身酸痛,她在浴室泡了個澡,熱水環繞中才感到些舒緩。突然想起船長,不禁開始愁下一次拿下他的機會要等到什麽時候。
韋世棠的上班時間比以往晚了很多,雖然他仍然沒有遲到。鑒于他最近的陰晴不定,沒人敢問他為什麽。他徑直走進自己辦公室,關門前對外面說:“阿立,來我辦公室一趟。”
阿立皺起眉頭走進辦公室,說實話,吵架歸吵架,吵過了,他還是有點怕韋世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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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co那邊有沒有新動向?”
阿立搖頭:“暫時沒有。”前天的新動向是Finco和船長鬥敗,但才過一天,就算他要做什麽也沒時間準備。
韋世棠沉默了會兒,讓他沒事就可以先出去了。阿立走到門邊,又被叫住:“沖杯咖啡進來。”
他應了一聲,掩門離去。
放工的時候向偉業又開始招呼下屬聚餐,順便也叫上了情報組。有人開玩笑:“向 sir沒女朋友也好,可以三天兩頭的請客,僅剩的業餘時間全奉獻給大家了。”
向偉業黑着臉:“再咒我,今天晚上沒你的份!”
他轉頭想叫上韋世棠一起,剛要開口又猶豫了,難得的是韋世棠看看腕表,擡頭說:“我晚上沒計劃,一起吧。”
他很高興韋世棠願意參加大家的聚會,但其他人似乎不這麽想,包括情報組組員,他嚴肅的神情讓人很有壓力,就連在飯桌上,大家都怕他一個不順心又要發火。
聚餐到一半,阿立的女朋友來了電話,一群人起哄讓他把女朋友叫來見見。阿立不好意思地在電話裏征詢了意見,不一會兒,他女朋友就真的來了。
大家事先看過照片,都說真人比照片還漂亮,誇得阿立和他女友更不好意思了。向偉業幽幽飄來一句:“小子,以後做事時勤快點,就可以少加班,就可以多陪陪女朋友……年輕真好,哪像我這個孤寡老人。”
所有人都被他假裝幽怨的語氣逗笑了,只有韋世棠別過頭,定定地看着他:“你一直埋怨工作忙沒時間拍拖,其實大sir很看重你,你轉行政一定升職,時間上也會輕松些。”
他一直安靜地吃飯喝酒,突然撂下這麽一句話,衆人面面相觑。
向偉業打哈哈笑道:“時間輕松了也不一定有人看得上我啊,我又不像你這麽靓仔!還是老實一點,多搞定幾單case要緊!”
他淡淡地說:“其實,你是不願意換工作。”
向偉業察覺他可能又要發神經了,趕緊把話題引到了阿立和他女朋友認識的經過上面。
一行人總算平安聚完餐,大家擔心的暴怒場景終于沒有出現。向偉業以為他走出了失戀陰影,在酒樓外又見縫插針地說起自己的妹妹。
韋世棠的食指和中指夾着香煙,還沒來得及點,又把打火機放回口袋,微微一笑:“好啊,改天約出來大家認識一下。”
他答應得太幹脆,以至于向偉業都愣了。衆人見韋世棠一晚上都沒發過火,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開始起哄要向偉業把他妹妹的照片拿出來觀賞,看了以後連連感慨兩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明明還沒見過面,卻說得好像注定要成一樣。
阿立和他女朋友站在最邊上,沒有參與到開玩笑的隊伍中,而是拉着女友的手說要送她回家。大家都顧着調侃警隊裏即将親上加親的兩人,也就沒有再纏着讓他講述自己的戀愛史。
身為行動組督察,向偉業做事向來雷厲風行,第二天一早,就來彙報自己妹妹的schedule,問韋世棠哪天有空。
韋世棠正在整理桌上文件,聽了他的話略一沉默,說:“最近在和CIB合作跟Finco那單case,會有點忙……”
向偉業剛想說他說話不算話,又聽他說:“不過這個周末應該能抽得出時間,晚上七點,Valentino餐廳我請客,你來不來?”
向偉業生怕被賴上似的,趕緊拒絕:“我不去,你們兩個去就是了,等你們見了面,我也就功成身退了!”
他意有所指地問:“我們一見面你就功成身退了,原來你只是想我去見她一面,不是想介紹女朋友給我?”
向偉業一窘,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上次他勸韋世棠和自己妹妹見面的目的被拆穿,他們就大吵了一架,好在這次韋世棠看起來比較平靜。
他拍拍韋世棠的肩膀:“我妹眼光很高的,我只是介紹你們認識,至于能不能進一步發展,要看你表現了。”
韋世棠笑了笑,繼續收拾桌上文件。向偉業此時的心情很好,笑道:“這麽多東西哪整理得清楚,弄了半天了還不是一樣亂,你先別管這些了,我有話問你。”
韋世棠疑惑地擡頭,他才道:“上次阿立在酒吧看到那個女人,跟你什麽關系?吶,你都要跟我妹見面了,老實交代啊!”
“她是我的線人。”韋世棠從手中衆多文件中抽出一份遞過去,平靜地說,“大蝦社團的毒品交易一直藏得深,我得到消息可以從他手下一個叫Finco的人身上入手。我們組正跟了沒幾天,今天CIB的同事也收到風,懷疑他手上有重型武器。”
“你不說我也猜到她是線人啦!”向偉業顯得有點得意,翻看着文件又問,“Finco身邊的人?”
韋世棠又開始一份一份地疊文件:“不是,不過她在社團裏消息靈通,這就夠了。”
向偉業看他表情嚴肅,不禁笑道:“別整天擺着一張臭臉啦!我看你情傷治愈得差不多了,人也正常了,平時呢對大家好點,尤其是阿立,上次你們吵過一架後人家看到你都躲啊!”
他依然表情嚴肅:“我一直都這樣,難道你還要我叫他進來給他笑一個?”
向偉業想象了一下那場景,不禁好笑,他看談得差不多了,表示Finco這邊行動組一定全力跟進,讓他有消息随時通知,說完心滿意足地出了辦公室。
伴随着關門的聲音,文件同時被狠摔在地。韋世棠看着整理了一半的桌面,平靜得就和剛才向偉業在時一樣。他閉眼,仰頭在座椅上靠了一會兒,又起身把地上的文件一一撿起,然後繼續不厭其煩地整理疊放。
自從那一晚過後,阿 May的計劃是先把其他事情放一邊,搞定船長才是最重要的。船長被“無緣無故”連人帶車扔路邊,她找了個借口就糊弄過去了。但倒黴的是,船長女友提出了想見一見自己男朋友的恩人的想法。
阿 May一邊愁怎麽搞定船長,一邊又要承受來自船長女友的壓力,完全沒精力再想和韋世棠的事情。
線人總有線人的用處,韋世棠還是約她見面了。
他們還是在以前就定下的老地方碰面,不是茶餐廳,不是酒吧,更不是誰家。人煙稀少的一片靜地,只停了韋世棠的車。
她利落地上車,還沒開口,就聽到他問最近有沒有新消息。她早有準備,說:“我有個姐妹和Finco的一個手下去澳門玩兒了幾天,她聽那人說,大蝦哥還是很器重Finco的,好像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接管回以前的交易了。”
他心裏有數,冷冷地說:“恐怕他要接管的,不止是以前的交易。”
她食指纏*繞着胸前的項鏈,不解地看過來。
“警方懷疑大蝦在做軍*火交易,Finco不再插手毒品買賣也是他故意安排。不過,也有可能是Finco對大蝦懷恨在心,有其他大老板背後支持他對付大蝦。目前還不确定這批武*器的規模,來歷和用途,所以無法下定論。”
她靜靜聽完,了解地點頭:“知道了,我會多留意的。”
他轉過頭來,認真地看着她:“你可以去船長那裏探探口風。”
她笑了:“OK啊,沒問題!”
車裏有股淡淡的煙味,混合着空氣清醒劑的氣味,她笑得一臉燦爛,卷曲的頭發和項鏈糾纏在胸口,他的視線從她彎彎的笑眼到熱烈的紅唇,再到她胸*前隐約透*露的風光。
“你為什麽答應做線人?”他問。
她想都沒想,答說:“當然是為了錢啊,不然還為了正義感麽?”
“你很缺錢嗎?”
她想了想,搖頭,第一次說起自己的家事:“以前倒是過過苦日子,阿婆帶着我們三個孩子,一家人飯都吃不起。不過現在不一樣了,我弟弟就快回香港了,到時候他掙錢養家,再供小妹出國念書,反正我妹也不願拿我的錢出國。以前我為他們賺錢,現在我要為自己賺錢,自己賺自己用,想怎麽花就怎麽花!”
說完,她朝他一伸手,“韋 sir,你好久沒發薪水了。”
他拿出準備好的牛皮紙袋遞過去,她眼睛一亮,接過去就要打開點數。柔軟的發絲掃在她的面頰,她低着頭認真地數錢,纖長濃密的睫毛輕輕扇動,像蝴蝶翅膀掃過他的心頭。
下一刻,她感到眼前一暗。他整個人壓了過來,一手放低副駕的靠背,另一只手扳過她的臉。她毫無準備地仰躺下去,一聲驚呼被他滾燙的雙唇堵住。
她愣了片刻,同樣熱情地回應他。毫無疑問,這是他們最刺*激的一次體驗。狹小的空間,卻釋放了全部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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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 May終于不可避免地要去見船長女友了,再推脫就更顯得可疑了。雖然她和船長還沒來得及發生什麽,但仍有一種無形的壓力。
說好的是船長來接她,他們三個一起吃頓飯。但她在家樓下等了很久也沒等到人,打電話船長也不接,她如釋重負地往回走,心想正好躲過一劫。
沒走幾步,船長又來了。他換了一輛新車,油亮的車身锃亮,車裏也很氣派。她一坐進車裏,就察覺到船長似乎心情不好,于是問他為什麽遲到了。
她以為是和女朋友吵架了,正有點幸災樂禍,就聽他說:“沒什麽,處理了一些事,耽擱了。”
她直覺感到或許不是和女朋友吵架這種好事,還想追問,卻被打斷:“今天寶怡來不了了,已經訂好席,我們兩個去就是了。”
這下她有點糊塗了,第六感告訴她,他不像是因為和女朋友吵架而心情不好,但他又說,他女朋友不來了。
她心中一陣莫名的忐忑,到了吃飯的地方,船長領她來到一間包房門外,什麽也不說就要開門。
她拉住他要開門的手,有些慌了。船長沉着臉看向她,她不得不松開手。他輕聲嘆了口氣,小聲說:“沒關系,一會兒有什麽說什麽,我相信你。”
房間裏擺着一大桌好菜,角落裏站着幾個身形健碩的人,桌邊只坐了一個人,正在涮肉。那人是個光頭,下巴上留了一撮胡子,脖子上挂着大金鏈子,最重要的是,他少了一只耳朵。
她倒吸一口涼氣,正對上Finco看過來的眼神。
“驸馬爺真是說到做到,我飯還沒吃完,人就帶來了。”
阿 May腦子裏飛快地想着對策,盡量裝做茫然的樣子,思前想後,還是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被懷疑的。但從船長的反應來看,他應該才剛從Finco這裏聽說了什麽。
到底Finco跟他說了什麽,到底Finco知道了什麽,或者說,他是怎麽知道的?她緊張得手心出了汗。
Finco得意地笑着:“警方有警方的線,我有我的眼,八婆,敢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