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鄭大成好好的,怎麽會被遣出王府了呢?

乍一知道這個消息,姜穂兒驚訝的不是一般。

要知道“遣”這個字聽着客氣,可實際就是趕的意思,要說別人被趕出去,姜穂兒還不至于這麽驚訝,但鄭大成又不是一般的小厮,他師父可是膳房管事啊!

再說他又不是直接給主子們做飯的廚子,只是幫着師父料理膳房事務的,這樣一個基本不會得罪人的差事,怎麽會說趕就被趕走了呢?

等等,得罪……

姜穂兒心間一頓,忽的想起了某個人。

難道會是……蕭元翊?

該不會……這位爺其實還在為昨日的事生着氣,但沒對着她發,而是發到鄭大成身上了?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一時之間,姜穂兒再也坐不住了,趁着無事趕忙去了吳管事的值房。

今日吳管事倒是不忙,叫姜穂兒一下就見到了人,小丫頭心裏着急,只簡單跟吳管事說了幾句話,就忙切入了正題,問道,“前兩天鄭大哥還幫我送了東西去世安苑來着,今兒就聽說他被遣出府了,怎麽會這麽突然?”

吳管事神色微有一頓,道,“誰同你說的?”

姜穂兒解釋道,“之前我來取食材,糯米粉未到,今兒膳房的張春哥給我送去了世安苑,我聽他說的。”

點心房隸屬于膳房管理,小丫頭在這府裏待了八年,與膳房的人早都混熟了,熟人之間說些新鮮消息,也是正常的事兒。

吳管事便沒再多追究,淡淡笑了下,道,“是有這麽回事。”

消息進一步被認證,姜穂兒卻還是着急,瞧了瞧左右,又壓低了些聲音問道,“鄭大哥一向穩重,怎麽會突然遣出了府?這裏頭莫不是有什麽事?吳伯伯您可別瞞我啊。”

她特意叫了伯伯,以示身為同鄉及熟人的親近,只希望吳管事可千萬別瞞她其中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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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昨兒鄭大成是幫她送東西的,若果真因此得罪了蕭元翊而被遣出了府,那她的罪過豈不是太大了?

誰料吳管事卻笑道,“張春說話一向誇大,倒把你吓着了?其實也沒多大的事,就是之前,內府總管叫大成辦的事他沒辦好,令主子不滿意,總管就降了罪過……其實大成正想出去呢,此番也算因禍得福,無大事,你放心。”

【說來說去,只能算小子倒黴吧。】

姜穂兒一怔,疑惑道,“鄭大哥也想出府?”

吳管事便解釋道,“不瞞你說,我正打算在城中開間酒樓,好為日後打算,王府中事務忙,正愁無人能幫着料理,大成此番倒出去正好,可以幫着料理了,也順便歷練他一下。”

姜穂兒這才明白過來,點了點頭道,“鄭大哥穩重幹練,一定能幫您料理好的,如此倒也自由得多。”

吳管事笑了笑,“正是。”

語罷,又特意同她道,“你娘在外頭一切安好,托我向你遞話,叫你在王府安心待着,凡事一步步來,千萬別急。”

姜穂兒點頭應了聲是,又聽吳管事在心間感慨,【丫頭,心急容易辦錯事,往後就剩我一人在府裏看顧你,你可千萬要小心啊!】

這是對方內心的聲音,絕不摻半點兒假,姜穂兒心間一怔,竟有些沉重的感動。

她頓了頓,開口向吳管事道謝,“多謝伯伯這麽多年的照顧,我娘辛苦把我拉扯長大,原是我該盡孝的時候,可如今,只能暫時麻煩您費心了。”

吳管事道,“客氣了。”

心間想的卻是,【如今她只剩下我,我自會好好待她。】

姜穂兒心間又是一頓,倒是真的能放心了,同吳管事道了別,便又往世安苑走。

她一路在心間感慨,吳管事是個好男人,阿娘苦了大半輩子,或許現在該是重新幸福起來的時候了。

然而思及鄭大成的事,她還是覺得這其中有貓膩,不然吳管事為何感慨是鄭大成倒黴?

~~

等回到世安苑的小廚房,雲松雲柏兄弟倆已經到了,雲柏好說話,一見她面就好奇道,“姑娘剛才去哪兒了?”

姜穂兒答道,“我去跟膳房的人說了些事……”言語間忽然靈機一動,便試着道,“說來也是奇怪,我有個熟人在膳房,前幾日還幫着我送東西來着,今日去了才發現他走了,聽說不知道是得罪了哪位主子,被遣出去了。你們聽說了嗎?”

雲松是個穩重的性子,搖了搖頭說,“咱們跟膳房沒交道,尚未聽說此事。”

雲柏卻眼睛一亮,似是有話要說,卻竭力壓制的樣子,眼見哥哥這麽回答,只好也跟着搖頭說不知道。

卻在心間道,【那家夥自然是得罪了世子,事兒是青楊哥去辦的,我親眼瞧見的!只可惜不能說,真憋得慌。】

姜穂兒一頓,心間的懷疑終于得到了肯定。

果然是蕭元翊……

這人的氣性也太大了吧!就因為鄭大成不小心踏進了這世安苑,見到他的時候反應慢了點,他就把人直接趕出去了?

幸虧鄭大成還有師父照應,試想一下,若換成小墜兒那樣的小丫鬟,在外頭已經是無依無靠,若是再被趕出去,豈不沒有活路了?

姜穂兒不忿的同時又很是內疚,覺得是自己連累了鄭大成,再思及吳管事的安慰,心間滿是複雜。

~~

因着姜穂兒的到來,世子爺吃點心的習慣又撿了起來,每日上午下午各有一次,各式點心搭配各類湯羹,有甜有鹹,花樣繁多。

巳時三刻,又到了吃點心的時間,青桐這幾日不在,姜穂兒只能自己把點心送了進去。

蕭元翊才練完劍回來,剛沐浴過,眉目如畫一般,烏發垂肩,正坐在八仙椅上理自己的衣袖,房中充斥着澡豆的清香。

姜穂兒目不斜視,輕手輕腳的把點心放到八仙桌上,就垂着腦袋要退下,送點心的話才剛門口的小厮幫她通傳過了,用不着她再多嘴。

然還沒等退到門口,那人卻開口把她叫住了,“等等……”

小丫頭便把腳步一頓,道,“世子有何吩咐?”

仍是垂着腦袋看向地面,宛若一株沉甸甸的向日葵。

這模樣明顯與此前不同,若是從前,她一定會擡眼看他,一雙杏眼水盈盈圓溜溜,如今這樣,卻與其他人沒什麽差別了。

蕭元翊自然覺得奇怪,想開口問,卻不知怎麽說,于是在咳了咳後,便問成了,“送的什麽?”

怎麽不介紹了?

姜穂兒垂着腦袋道,“是羊肉燒餅,您方才叫的。”

呃,确實是他方才點名要吃的,所以這句話分明是多餘,蕭元翊一噎,竟有些不知再說什麽好。

可若是不說,她就要出去了。

他只好又問,“身上還難受嗎?”

小丫頭仍是低着腦袋回答,“奴婢已經好了,謝世子關懷。”

蕭元翊一時再無話可說,只能看着小丫頭再度向他告退,耷拉着腦袋退出了房門。

才出爐的羊肉燒餅金黃飽滿,散發着十足的葷香,明晃晃的引誘着人的味蕾,蕭元翊伸手捏了一個,卻遲遲沒有放進口中。

她……生氣了?

是了吧,這樣無精打采又疏離的反應,一定是生氣了吧。

蕭元翊微微凝了凝眉。

說實話,這世上除了父王,根本沒人敢同他吊臉子,若照從前,他也是該更加生氣的,對方也一定會遭到責罰。

然而面對着她……他卻忽然并不能使出什麽責罰的手段。

甚至……還有點心虛。

所以該怎麽做?

門口忽然響起動靜,是若空來給他探脈了,他允了聲進,果然見若空提着藥箱走了進來。

多年的習慣成了默契,二人一道在桌邊坐下,若空伸手給他把脈,待将手收回,又拿出銀針為他針灸。

等待的功夫,和尚目光瞅見桌上的燒餅,不由得問道,“這燒餅怎麽一個未動?世子胃口不好嗎?”

蕭元翊腦袋上插滿了銀針,瞧上去攻擊性削減了不少,聞言看了看那碟燒餅,卻并未答,只是轉而問道,“如若惹到了一個人,該怎麽辦?”

這個問題叫若空倍感新鮮,認識蕭元翊六年了,他還會頭一次聽見世子爺問這種問題,從前他行事何等嚣張,如若惹到了人,那便惹到了呗,還用擔心該怎麽辦?

所以,莫非這次惹到的人身份很特殊?

思及此,若空道,“那要看對方身份,身份不同,應對自然不同,不知世子說的這位,是男是女?”

蕭元翊白了他一眼,卻乖乖回答,“是個姑娘。”

若空印證了猜測,強壓住好笑,十分正經的道,“女子心思細膩,常因小事困擾。”

蕭元翊挑眉點頭,“的确只是件小事而已。”

卻聽若空又道,“雖則小事,若不及時開解,易成□□煩,所以世子還是不要掉以輕心的好。”

蕭元翊加深了下呼吸,“所以才問你該怎麽開解?”

哪知若空将手一攤,“我一個出家人,哪裏知道?”

蕭元翊頓時瞪眼,“那你問那麽多?”

和尚閉眼念了聲阿彌陀佛,“施針期間切忌情緒不穩,否則會有走火入魔的危險。”

蕭元翊,“……”

只好自己琢磨去了。

約莫一刻鐘後,施針結束,若空将一根根銀針收起,眼見世子爺仍是凝眉一副思考狀,便咳了咳,道,“貧僧雖不知這位叫世子為難的姑娘是何人,但女子嘛,大多喜歡溫柔,世子不妨試着改換一下态度,未準會有好效果。”

語畢不敢再多說,趕緊提着藥箱跑了。

只剩下蕭元翊一人在琢磨。

何為……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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