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是了,他一定是生氣了。

想他如此桀骜的端王世子,那日才打仗回來,就當着文武群臣跟皇帝說要帶她走,可她竟然不給他面子,還主動同皇帝妥協,就此遁了……

若換成她,她也會生氣的。

姜穂兒自以為找到了症結所在,她當然也并不生蕭元翊的氣,只是不知為何,心裏卻猶如堵上了一塊大石,莫名的陷入了沮喪之中。

她無力的回了值房,又沒精打采的躺去了床上,回來的路上才燃起的那一絲希望之火,似乎也一下黯然了許多。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就仿佛無故挨了責罵,心間有股說不出口的委屈。

值房是她跟春梅幾個共用的,這陣子別人都在茶房或是太皇太後跟前當差,就她一人清清靜靜的呆着,一張大通鋪足夠寬敞,然她或坐或躺,就是不舒服。

就這麽別別扭扭的獨處了一陣,門外忽然有人喚她的名字,“穂兒,主子找你呢。”

她一頓,只當是太皇太後叫點心了,便趕忙應聲出了房門,哪知出去才知,找她的主子并非太皇太後,而是先前那位對她愛答不理的世子爺。

外頭不似太皇太後的殿中,臨近年關,寒意凜冽,他錦袍外又披了一件鶴氅,瞧上去愈發矜貴,瞧見她出來,平素微冷的眼角似乎染上了一點笑意,與方才簡直判若兩人。

姜穂兒有些意外,卻并不敢放松,僵着身子向他行禮,“奴婢參見世子,不知世子找奴婢有何貴幹?”

這叫蕭元翊挑起了眉,又多瞧了她幾眼,而後哼笑道,“不過在壽安宮裏多待了幾日,就這般厲害了?若再叫你多待幾天,怕不是都不認識我了。”

再多呆幾日……

姜穂兒想起自己的處境,忽然間一股龐大的委屈襲上心頭,竟控制不住的有些眼角發紅。

“奴婢,奴婢知罪,那晚也并非奴婢故意想丢下您,可是,可是……”

可是她只是一個小廚娘,又怕他被皇帝遷怒,她又能怎麽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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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瞧着她竟然一副像是要哭的模樣,蕭元翊不禁一怔,神色當即就軟了下來,咳了咳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語罷又問道,“你這些天還好嗎?”

姜穂兒想點頭,卻又想起皇帝的逼迫,最終沒能點成,只老老實實的同他道,“奴婢有一事要禀報您,陛下他……他不知聽信了誰的讒言,竟然要叫奴婢進後宮……”

雖然不願,但總得告訴他的,不然他下次再來壽安宮找不見她,可向誰再發脾氣去?

只是他的神色竟然沒有半分意外,只是眸中有一絲晦暗,問她,“那,你可願意?”

看這樣子他已經知道了?

姜穂兒稍稍意外了一下,卻轉瞬又明白了,他貴為世子,太皇太後又這麽寵着他,知道點宮裏的消息又有什麽奇怪的?

她搖頭道,“奴婢當然不願意。”

別說她根本不想做什麽妃嫔,就算想,可看看這阖宮的嫔妃根本沒人能生下皇子,絕大可能是皇帝自己有問題,所以就算入了後宮又能怎麽樣,八成是将來要殉葬的下場罷了。

這話一出,蕭元翊的神色又緩和了不少,甚至連聲音都柔和了,安慰她道,“不願就不去,我來想辦法。”

姜穂兒一怔,猛地擡眼看他,“世子有辦法?”

心間之急切,一雙黯然的杏眼都亮了起來。

四目相對,蕭元翊心間猝不及防的一動,正想說句什麽,卻見她又蹙了蹙眉,小心問道,“可是陛下今次似乎主意很堅定,連大公主生病這幾日都叫人時常來給奴婢傳話……奴婢就怕,就怕他不會輕易放人,且奴婢也并不想連累世子。”

倒難為她還替他着想,蕭元翊牽唇一笑,道,“不必擔心我,你只要不想留在宮中就成,畢竟……事關你自己。”

姜穂兒堅定搖頭,“奴婢一點也不想留在宮中。”

說着忽然響起一事,她趕忙又問他,“對了,不知世子在宮中可有信得過的人?”

蕭元翊長眉微挑,“為何這樣問?”

姜穂兒便壓低聲,把她在中宮的見聞,以及自己的打算交代了一遍。

蕭元翊聽完,稍顯意外,問道,“你從何得知?”

畢竟,如若此事真是皇後幹的,她絕對不會輕易叫外人知道才是。

姜穂兒卻沒時間跟他如實道來,這雖說是在壽安院裏,但兩人說話的時間太久,也會引起旁人的注意。

所以她只能含糊道,“此事千真萬确,具體奴婢如何得知,若他日有機會再向您禀報,您信奴婢就成,奴婢力量微薄,在這宮中又沒什麽熟人,如若自己去到陳貴妃跟前,為免有些太過直接……”

剩下的話她不用說蕭元翊也明白,便颔首道,“我來想辦法。”

語畢又囑咐她,“你保護好自己,無事盡量少出壽安宮。”

姜穂兒點頭說知道,緊接着又見他拿出一物,遞向了她。

是一只小巧的瓷瓶,不過食指大小,瞧上去神秘十足。

姜穂兒腦間立時閃過無數個畫面,難道這是傳說中的迷藥,又或者是可以讓人假死的藥?

哪知卻聽見世子爺道,“這是若空給的,據說可以叫女子不方便,或許可以備不時之需。”

不方便?

姜穂兒遲疑的接過藥瓶,忽然有些頓悟,難道這是叫人來月事的?

可可可,可一個和尚怎麽會有這種藥……

她驚訝擡頭,覺得十分不可思議,帶着疑惑擡頭看向面前的青年,卻見他十分坦蕩,還問她,“有什麽問題?”

姜穂兒,“……沒,沒有問題。”

算了,想世子爺這麽厲害的人物,若空也是高深莫測的大師,知道這個,應該沒什麽大不了的,她把藥瓶揣進了袖中,低低應了聲,“奴婢曉得了,多謝世子。”

卻忍不住有點臉蛋發熱。

蕭元翊也瞧出來了,卻一時間沒想清楚因由,垂眼瞅了瞅,瞧她穿的單薄,便主動道,“進去吧,免得凍出病來。”

姜穂兒應是,屈膝行禮,目送他出了壽安宮的垂花門,筆挺的身姿消失不見。

與此前在值房裏的別扭不同,經此一面,她的希望與動力仿佛又回來了。

~~

接下來的幾日,姜穂兒一直老老實實的待在壽安宮。

雖然蕭元翊說他來安排,但因着并不知他的計劃,她心裏還是多少有些沒底。

眼看着大公主已經漸漸康複起來,離除夕也不過二三日的功夫了,她心裏愈發緊張。

然而熟料怕啥來啥,這日她正為太皇太後忙着做午點,那乾明宮的大太監福海就又踏進了壽安宮的門。

福海捧着幾盒上等的山參,倒是皇帝敬獻給太皇太後的,然等從正殿出來,緊接着又進了姜穂兒的小廚房。

小丫頭現如今最怕見到這人與皇帝,簡直就是她的陰影,卻無奈無法躲避,只得硬着頭皮到,“見過總管。”

福海笑得跟朵花兒似的,道,“姑娘客氣,咱家來替陛下傳個話,今日晚些時候,陛下就會召姑娘侍寝,請姑娘提前準備着。”

姜穂兒,“???”

侍寝!

老天這狗皇帝已經色成這樣了,連位份都不晉就直接召人侍寝的嗎???

姜穂兒無語,恨不得當場痛罵,然腦子還是清醒的,她一個小廚娘不能明着同皇權抗衡,否則怕是當場要被咔嚓了。

情急之下腦子轉的也快,她趕忙做出一副惶恐的模樣來,道,“小的不勝惶恐,可是,可是……”

她欲言又止,倒叫福海好奇起來,忙問道,“可是什麽?”

姜穂兒一臉嬌羞,“可是小的正不方便,怕是暫時無法侍寝……”

跟在皇帝身邊這麽多年,福海當即就反應了過來她說的是什麽意思,卻似乎又有些不信,上下打量她道,“這可是太遺憾了,陛下方才還說,今日政務實在繁忙抽不出身,只能先叫姑娘侍寝,待明日一早再為姑娘晉位份,至少都是選侍呢。”

選侍乃是妃嫔中的一類,次于貴人,并不算高,然比起她現在小廚娘的身份,确實是強了不少。

福海疑心她是在意名份,所以先把這個誘餌給抛了出來,語畢又在心間暗道,【這麽巧,今兒陛下要召她侍寝她卻偏來了月事,莫不是在找借口推脫吧?】

姜穂兒趕忙道,“陛下厚愛,小的真是不勝惶恐,可無奈這事兒就是這麽不巧,怕是小的沒有福氣吧,怎麽挑了今日來了月事?不知能否請總管為小的美言幾句,叫陛下等小的幾日可好?”

福海琢磨一下,只好點頭道,“罷了,好事多磨,那咱家就去向陛下回回話了,姑娘也悠着些,別累壞了身子。”

姜穂兒應是,看着來人出了小廚房,往乾明宮去了。

人雖走遠,但姜穂兒卻半點不敢松懈,想了想,她快步回到值房,摸出了之前蕭元翊給的那瓶藥,先吞了兩粒下去。

那狗皇帝變态的厲害,萬一不信她的話找人來查她可怎麽好?她還是把戲演真些好。

卻說福海一路回了乾明宮,将事情如實禀報了皇帝,皇帝聽完微微皺起了眉,沉吟道,“此事可是真的?”

這小丫頭,怕不是不願意找借口吧。

福海有點為難,“姜姑娘的确是這樣說的,奴才總不能……總不能……”

總不能親自去檢查一下那小美人兒到底是不是真的來了月事吧?他雖說已經是個太監了,但那可是皇帝相中的人兒,以後是要當主子的,他但有敢輕薄之意,怕不是要被五馬分屍。

所幸皇帝也沒追究,只是卻愈發被小美人兒吊的興趣濃厚起來,最終長長的吐了口氣,道,“朕就在等她三五日。”

最遲元正一過,他一定要将這小丫頭拿下。

世子:敢動老子媳婦兒,我看你就是找死!

某作者:沒錯,他就是找死,趕緊打起來嘿!

某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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