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谷三娘心裏想什麽,姜穂兒可是一字不落的給聽了個清楚,一時間心裏尴尬的不成,而蕭元翊卻全然不知,優哉游哉的吃着厚臉皮蹭來的大餐。
多少年了,谷三娘娘倆終于能在府外過一個自由的年,此時心裏不知有多開心,飯間話也明顯多了起來,姜穂兒還拿出了自己釀的果酒,跟阿娘對飲。
蕭元翊杯中卻只有白水,此時看着娘倆一杯接一杯的喝果酒,甜香的氣息浸透了鼻尖,不知有多饞。
姜穂兒還特意該跟他解釋,“爺現在生病,不能随意飲酒,這果酒好歹也有酒氣,不敢給您随便嘗,只能委屈您了。”
蕭元翊低低嗯了一聲,心裏郁悶又不敢說,只能多吃菜。
谷三娘不勝酒力,飯才吃了一半已經有些頭暈,便先去歇着了,只能叫姜穂兒陪着世子爺繼續吃。
房中只剩了兩人,姜穂兒咳了咳,煞有介事的倒了杯白水送到蕭元翊面前,道,“今兒好歹也是個節日,頭一回跟爺在一起過,我心裏也高興,現在以水代酒敬爺一杯,願爺福壽安康。”
福壽安康,這是她當下最為懇切的願望,蕭元翊聽了,也是心間微動,便接過她的水一飲而盡。
而後,卻又給她倒了一杯,道,“叨擾你這麽久,這杯是我敬你的,希望你永遠開心。”
因着果子酒的效力,姜穂兒紅着小臉蛋,宛如初夏的石榴花嬌豔,她也學了他的樣子一飲而盡,而後憨厚又大方的笑道,“別客氣,只要您不嫌棄此地簡陋,您願意住多久就住多久。”
蕭元翊心間又是一動,把她嬌憨的模樣看在眼中,險些移不開視線。
然見她兩頰紅豔,又有些擔心她喝多了,這是醉話,便試着問了一句,“為何對我這麽好?”
姜穂兒夾了塊獅子頭進口,邊吃邊道,“因為您救過我啊,還不止一次!若沒有您,我現在哪裏還能吃到這麽好吃的菜?”
啧,看這傻乎乎的模樣,似乎還有點像喝多了。
蕭元翊有點失望,悶悶的道,“只是因為我救過你?”
姜穂兒點了點頭,随即又夾了塊獅子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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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阿娘做的獅子頭料足味美,絲毫不差于留仙居那位從江南請來的大廚。
蕭元翊面無表情的看着她,心裏愈發失望。
只可惜小丫頭渾然不覺,自顧自的仍在吃菜,還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果酒,又喝了下去。
蕭元翊忍不可忍,終于發話道,“不許嫁給他。”
這叫姜穂兒一愣,終于停下了筷子,問道,“爺說什麽?”
“不許嫁給他。”
他語氣強硬而又堅定的又說了一遍。
姜穂兒完全懵了,“嫁給誰?鄭大成嗎?”
可因為他這個跟屁蟲,鄭大成最近都不來找她了啊。
所以她才不明白蕭元翊這話是什麽意思,不許嫁給誰?為什麽好端端的忽然整出這麽一句。
卻見某人陰沉着臉道,“不管是誰,都不許嫁!”
姜穂兒懵逼之餘被氣笑了,道,“難道我不嫁人了?爺您又沒喝酒,怎麽像是醉了。”
說着還想去夾菜,獅子頭吃了好幾口,她需要再吃片桂花糖藕解解膩。
哪知還沒等舉起筷子,耳邊忽然傳來了三個字,“嫁給我。”
姜穂兒腦子裏啪的一聲,像是有什麽東西斷了,徹底的怔在了那裏。
那人得寸進尺,未見她回應,便又道了一句,“除了我,你誰都不能嫁。”
這下終于證明自己不是幻聽了,姜穂兒紮巴紮巴杏眼,結結巴巴的道,“爺您別胡說……我,我……”
“我”了半天,還沒“我”出個結果,卻聽他又道,“我又沒喝酒,哪裏在胡說?”
一雙鳳眼清清澈澈的盯着她。
在這樣的注視下,姜穂兒直覺得自己心跳如擂鼓,竟是想壓也壓不住。
該死,她為何聽不見他心裏在想什麽!現在竟也無法分辨他說這話是什麽意思,究竟是不是在戲弄他。
如此毫無頭緒的驚慌了半晌,她終于勉強鎮定了些,咳了咳道,“您別玩笑,我就算不嫁別人,也不可能嫁給您啊,您是天潢貴胄,皇族血統,我只是個賣點心的,連爹都沒有,如何能配得上您?”
她垂着眼看桌面,說這話時,并不敢随便看他的臉色。
生怕在他臉上看出玩笑的神色,會叫她心間受傷。
卻聽見耳邊傳來一個堅定的聲音,道,“我說配就配,我自己的事,從不看別人的臉色。”
姜穂兒一怔,終于忍不住擡起眼來,正對上他堅毅的視線。
她腦間一片空白,這一刻,眼前只剩了他看着自己的樣子。
大約是真有些醉了,她一瞬間脫口而出,道,“奴婢何德何能,怎麽就入了爺的眼?”
蕭元翊牽唇一笑,道,“我也不知,眼裏怎麽就只剩下你了。”
大約……是在她頭一次撞進他懷裏時?
又或者是那時的湖邊,她急急慌慌的朝他跑來,一下抱着他的袍角叫她救命的時候?
反正待他反應過來,原來每每想起她就想笑,看見她受欺負就怒發沖冠,看見有人向她示好就打翻了醋瓶是因為喜歡她的時候,他就下了決心。
如果這輩子要成家,那一定是跟她成的。
……
這大約是姜穂兒聽過最動聽的情話,從他口中說出的瞬間,便叫她心裏的防線崩塌了大半。
但她還有些不放心,她還想問問,他所謂的叫她嫁給他是什麽意思,她可不會給他當妾室,眼睜睜的看着他又娶世子妃,而自己要做小的。
然剛要張口,門外忽然傳來爆竹的聲音,立時叫她清醒的。
她瘋了不成?竟然敢去往深處想,真的要做夢來了?
別說他眼下生着重病,就算他好好地,也不可能真的娶自己當世子妃啊!
就算他嘴上說的好聽,說自己的事兒不用別人做主,但他不是孤家寡人,他背後還有親爹親奶奶,回想昔日的宮宴上,他同皇帝因為她鬧出了多大的動靜,這事兒就不可能的。
對了,還有皇帝,世子妃好歹也是皇家的人,他要娶她,皇帝一定也不會同意的。
所以這就像個煙花,賞心悅目的綻放一下,終究還是要歸于沉寂,姜穂兒清醒了,終于打住口,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但無論如何,心間還是感動的。
因為就在他表白的瞬間,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她也是喜歡他的。
原來之前那些別別扭扭的情緒,都是因為喜歡他。
而如果他今日不是在戲弄他,那就代表着,他也喜歡自己?
姜穂兒心間一熱,不禁默默感慨,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的感覺。
原來兩情相悅就是方才那樣的感覺。
可是……
如此一想,卻又更加覺得酸楚,如若他不是世子就好了,他不會自幼失母,受到惡毒的迫害,也不會被狗皇帝逼着上戰場,中了什麽鬼曲人的奇毒。
如果他不是世子,現如今就不會只有幾個月的性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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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果酒發了威,晚飯吃完歇下以後,姜穂兒沒忍住哭了一場,待第二日醒來,一雙杏眼險些腫成了核桃。
谷三娘也是因着喝了酒,昨夜睡得死,竟沒發現閨女在被窩裏偷偷哭,一早醒來看見閨女的模樣,不禁吓了一跳,忙問道,“你這是怎麽了?昨兒哭了嗎?”
姜穂兒只能尴尬的打哈哈,“沒有啊,好好的我哭什麽,肯定是昨晚喝的果酒太多了,哎,以後可不能貪杯。”
谷三娘沒說什麽,只是安排道,“快過年了,等會兒吃了早飯去街上采買些料子,我趁着有空給你做身衣裳。”
從前在王府裏,需穿下人統一的衣裳,眼看着竟然好些年沒給閨女做過新衣裳,趁着手中還有餘錢,今年掙得也不錯,谷三娘便想着好好補償一下閨女。
姜穂兒也沒拒絕,只是道,“自己做多辛苦,咱們不如直接去成衣鋪嘛,不能光給我買,您也得買幾身。”
谷三娘正想拒絕,就聽見有人問道,“你們要去哪兒?”
回頭一看,正是蕭元翊也起床出來了。
姜穂兒便把話跟蕭元翊一說,這位爺自告奮勇,“我陪你去啊。”
被他跟了這麽多天,小丫頭早就習慣了,加之歷經昨夜的感慨,她覺得眼下該珍惜同他在一起的時間,便點頭答應了下來,待吃過早飯,便領他出了門。
谷三娘家處于鬧事,出門沒多久就是繁華的大街,臨近年關,有許多商販店鋪在售賣年貨,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
今兒天也不錯,冬日透淨的陽光落在身上,曬得人暖洋洋的,兩個人邊走邊逛,也沒刻意避諱什麽,遠遠瞧上去,仿佛新婚的夫妻似的。
很快就看見了一家成衣鋪,裏頭的顧客仿佛還特別多,姜穂兒眼睛一亮,正要領着蕭元翊邁進去,忽然聽見有人喊道,“公子……”
這聲音有些熟悉,兩人都是一頓,順着看去,竟然瞧見了“失蹤”多時的青桐。
青桐瞧了瞧左右,快步走到兩人身邊,先給蕭元翊行了個禮,“屬下回來了。”
又看向姜穂兒,“姜姑娘,多日不見。”
姜穂兒心裏十分好奇,叫了聲青桐大哥,又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們在這兒?是不是找世子有事?”
她只怕是青桐有事要找蕭元翊,而這些天被蕭元翊攔着,她也一直沒能去王府裏報個信,叫青桐找的辛苦。
青桐可不敢随意洩露主子的小算盤,只得跟她含糊道,“我辦事回來,正好在此碰見你們。”
姜穂兒點了點頭,轉頭卻聽見青桐在心間嘆息,【爺的心也太大了,就算病是假的,好歹做戲做的認真些啊!這麽公然在外頭轉悠,怕狗皇帝不起疑心嗎?】
姜穂兒一時怔住。
什麽?他的病……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