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這可是真的?”
姜明遠皺眉緊盯着谷三娘,瞬間就怒了起來,“你居然找了別人?你怎麽能找別人!”
卻聽姜穂兒哼道,“當然是真的!你都能優哉游哉娶妻生子,憑什麽我娘就不能?”
小丫頭揚着下巴道,“我後爹可好了!為人敦厚踏實又體貼,不知比你強了多少倍!”
“你……”
這可着實叫姜明遠又氣又怒,竟然一副想伸手打她的樣子。
谷三娘自然不能讓,立時擋道閨女身前,呵斥姜明遠道,“你敢動穂兒試試!我非跟你拼命!”
柔弱如谷三娘,其實很少如此兇悍,姜明遠又是一愣,然後冷笑道,“好啊,我說你怎的如此絕情,竟果然是因為找了別的男人!你看看你如今的樣子,活生生就是一個潑婦!”
谷三娘倒是冷靜的多,聞言只冷笑道,“若論絕情,這世間誰能比得上你!”
姜穂兒也在旁幫腔道,“就是,為了攀附權貴抛棄妻女,你就活生生的陳世美!居然還說我娘潑婦,你怎麽不說你是僞君子?你這些年過得是什麽樣的日子?娶妻生子加官進爵可是風光了,我娘苦了大半輩子才等來一個真心疼她的人,你有什麽臉說她?”
姜明遠說不過姜穂兒,只好青着臉轉而問谷三娘道,“這人是誰?你從哪裏認識的?”
谷三娘依然冷聲道,“他是誰跟你沒關系,如今話既已說清楚,你不必再逗留了,否則鬧大了動靜,你可不好看!”
姜明遠給氣的,終于決定要走,哪知道才挪了下步子,有見姜穂兒沖上前将他一攔,“慢着。”
姜明遠還當是小丫頭後悔了要改主意,正暗自得意,卻聽小丫頭道,“你人走可以,銀子得留下!”
姜明遠一怔,臉都氣綠了,“你對你親爹如此無禮,還想要銀子?”
谷三娘也是一怔,不知道閨女這是要幹什麽,還想去勸一勸的時候,卻聽閨女哼道,“我娘把我拉扯到這麽大容易嗎?你不得給點撫養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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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撫養費?”
姜明遠還是頭一次聽見這麽個詞,都愣住了,卻聽小丫頭義正言辭理直氣壯的道,“孩子是白生的嗎?你生了你就得養!要不然我白跟你姓了這麽多年姜啊!”
姜明遠氣得手都抖了,“目無尊長滿口歪理,你,你……”
你了半天又去看谷三娘,“這就是你養的好女兒!”
不等阿娘說話,姜穂兒又叉腰哼道,“我好得很!不然咱們把左鄰右舍的都叫出來問問,這條街上誰不誇我?”
姜明遠可是徹底說不過她了,又怕她的尖嗓門真的把附近的平民給招來,只好扔下銀票匆忙逃離。
銀票飄飄忽忽的跌倒了地上,姜穂兒卻絲毫不介意,上前撿起還彈了彈,轉身交給阿娘道,“您拿好了,這是您該得的!”
谷三娘方才一直就沒能插上話,此時也是心情複雜,只叫了聲“穂兒”,接下來竟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好。
卻聽小丫頭又道,“如今這賬也結清了!娘您放心,我明兒就跟您改姓谷,谷穗兒!聽聽,多喜慶好聽的名字!”
語罷似乎還是有些餘怒難消,又哼道,“他說您是潑婦還沒道歉呢!等着,總有一天得叫他跪在您面前哭着求您原諒!”
小臉還給氣得紅撲撲的,語罷轉身進屋喝水去了。
谷三娘哭笑不得,只搖了搖頭,也跟着進去了。
~~
北境。
消息從京城遞到這裏,已經是十餘天以後。
蕭元翊聽完青桐的彙報,不由得挑眉,“真有此事?”
青桐點了點頭,“據說姜姑娘現在真的改了姓,叫谷姑娘了……”
“谷穗兒。”
蕭元翊在唇齒間念了遍她的名字,眉眼不由得染起了笑意。
笑過之後,又發話道,“還是叫人守着。”
她雖然機靈,但就怕那那爹的不會輕易了事。
青桐應是,又聽他問道,“其他的如何?”
青桐答說,“留言已經傳到京中,皇帝起了疑心,甚至親自去了兩次束王府,只不過實在沒看出什麽來才作罷,又私下裏派了錦衣衛去東陵查探。”
束王府的那位替身,本就是為昔日大皇子預備的死侍,不禁模樣長得像,言行神态也可以模仿過,所以這麽多年,從來未叫人看出端倪。
如今蕭元晟再懷疑也沒用,他們在暗,他越找不到,只會愈發亂了陣腳。
蕭元翊悠悠喝了盞茶,又問道,“王府裏呢?”
雖然那府裏大多數是與他無關緊要的人,但畢竟還有個有血緣的親爹在,看在老祖母的面上,他也總得顧着些他們。
青桐答說,“王爺已經以養病為由搬到別院住去了,二公子三公子尚留在府中,其餘人都跟着王爺去了別院。”
蕭元翊點頭,又吩咐道,“留一部分人護好祖母。”
青桐道是,他沒再說什麽。
自打同鎮北王達成共識,他們便不再拖延戰況,如今已經将北戎差不多打回老巢了,估摸着這場戰事用不了多久,就能結束。
然須知一結束,他手中的這點兵權也要被收回,所以一切還要抓緊時間,不能再拖沓。
他只能默默在心間嘆了嘆。
至于遙遠的那個小丫頭,他知道她機靈堅強,卻也知道她膽小,只希望這一切快些過去,等将堂兄送回宮中寶座之上,他一定就去找她。
那時騙了她,他還記得要還她一個真相。
~~
春日開了頭,天氣便一日暖和過一日,眼看着城裏迎春杏花紛紛開,一片喜人的春景。
自那日把姜明遠趕走,他倒真的沒再出現過。姜穂兒自覺出了口惡氣,跟着阿娘收好銀票,繼續過小日子。
這些日子端王爺去別院養病,吳管事也得跟着過去,城裏城外路途不近,因此并不能時常與她們見面。
姜穂兒跟阿娘通過氣,這事瞞着不好,等下回見了吳管事,一定得如實告知才是,以免他跟阿娘之間生出什麽嫌隙來。
卻不知她們這裏還好好的,姜明遠那裏先出了麻煩。
姜明遠的現任夫人楊氏,正是他當年在蘇州攀附的那位官家小姐,這女子生性強勢,早在蘇州時就人盡皆知。
自然,人家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架子大些也正常,姜明遠起初只是個窮秀才,對這楊氏可謂言聽計從。然須知這夫綱若初時不振,那日後便也再難振,盡管姜明遠這些年一路從秀才做到了工部主事,家中卻依然是楊氏說了算。
姜明遠怕老婆也是出了名了,不止家中,甚至工部衙門裏上下也是無人不知,旁的同僚家中或多或少總有那麽幾個貌美小妾或者通房,姜府上除過楊氏及其女兒身邊有幾個年輕的丫鬟,其餘都是小厮或粗使的婆子。
也是因此,姜府裏除過楊氏多年前為姜明遠生下的一子一女,再無其他的少爺小姐,在京城的官宦人家中,堪稱人丁單薄了。
尤其……這楊氏生的本就不算出衆的,年紀一大,就愈發不能入眼,然盡管姜明遠十分羨慕別的同僚美婢環繞,卻不敢對楊氏提一絲兒想法,否則只怕這婆娘要上房揭瓦,叫家無寧日。
不能納妾也就罷了,姜明遠財務上也不太自由,家中財政都被楊氏緊攬,他好不容易才能攢上點私房錢。
結果前幾日就全給了姜穂兒。
然而錢還是小事,他之所以能如此大方的拿銀子給谷三娘母女倆,就是怕被楊氏發現她們娘倆,這婆娘當初為了能做他的正房太太,不惜叫自己的爹去将谷家趕盡殺絕,如今若是叫她知道娘倆還在世,指不定又要弄出什麽事來,影響到他的仕途。
——雖然後來銀子也搭出去了,那母女倆也沒答應離開,姜明遠雖然生氣,卻不敢聲張,哪知屋漏偏逢連夜雨,沒過半月,那楊氏卻發現了他攢私房錢的事。
楊氏大鬧了一通,非要叫他把銀子交出來,然而姜明遠哪裏能拿得出來,便咬死說自己根本沒有什麽私房錢,任憑楊氏去鬧。
反正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叫人知道姜穂兒母女的存在啊!
然而那楊氏也不是吃素的,眼見這次姜明遠咬得這麽死,愈發認定他是有鬼,于是冷靜之後,轉換思路,開始朝姜明遠近身的人下手。
幾番威逼利誘,她就發現了前些日子姜明遠有些行蹤不太對。
她問那姜明遠貼身的小厮,“前些日子老爺可有過應酬?”
小厮老老實實答,“回夫人,近來朝廷管得嚴,大人們業餘之間根本不敢随意吃酒。”
“這就奇怪了。”
楊氏皺眉,既沒有人請吃酒,姜明遠怎麽會去了那個什麽留仙居?那不是吃酒的地方嗎?
管家婆子是楊氏心腹,此時忍不住道,“那勾欄之地向來不入流,聽聞京中有些酒樓為了招攬生意,暗地裏弄些小娼婦唱些淫詞豔曲勾男人的魂,咱們爺別是去了那種地方,才把錢花出去了吧?”
“什麽?”
楊氏登時就坐不住了,“若果真如此還得了?銀子是小,他的前途可要緊,若是叫人知道了,這烏紗帽還能不能得保?”
管家婆子趕忙道是,“就是這樣說,老爺如今正是好勢頭,若是被那幫小娼婦們害得丢了前程可怎麽好?”
楊氏一拍椅子,登時就給立了起來,“我這就去看看,這留仙居究竟是什麽地方,若真是有那些貓膩,一定要舉報官府,給封了才是!”
語罷便領着家仆殺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