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姜穂兒心道多虧老天爺賜給她這個本事，既然知道老太太對她有些不滿，那她一定能努力轉圜過來才是。

她于是立時認錯，垂着腦袋道，“奴婢真是汗顏，實在無顏面對老祖宗。當初離開端王府，一則是奴婢實在挂心外頭的阿娘，其實也是奴婢知道自己配不上陛下，彼時陛下正在忙大事，奴婢不敢耽誤拖後腿，便同主子們告辭出了王府。”

“後來，家中又遇上了難事，長輩們做主要回鄉，奴婢是個當晚輩的，沒法忤逆，便一道跟着回去了。”

太皇太後面色不見松動，只輕飄飄的問道，“那既然當初覺得配不上，現如今怎麽又覺得配得上了？”

姜穂兒一邊暗自擦汗，一邊小心翼翼的道，“奴婢現如今也自知自己與陛下乃是雲泥之別，從不敢肖想，但，承蒙陛下厚愛，甚至還親自去到江南尋了奴婢，奴婢不忍，亦是不敢再拒絕，只能厚着臉皮又回來了。”

她小心瞥了一眼老太太，見其神色微微松動，便繼續道，“如今承蒙老祖宗也不嫌棄，還肯開門見奴婢，奴婢無以為報，不勝感激。”

這話終于叫老太太聽得心情舒暢了些，卻仍繃着臉，道，“難得你倒是個知恩圖報的，那哀家往後把你留在這壽安宮，要你日日伺候哀家吃飯可好？”

姜穂兒自然明白這是老太太的試探，極為誠懇的一口就應了下來，“這是奴婢的福氣，奴婢求之不得。”

老太太挑眉，“哀家可是說真的。”

姜穂兒使勁點頭，“奴婢也是發自肺腑的真言，陛下現如今操勞國事，能替他孝敬您，奴婢莫求之不得。再說，這天底下多少人想伺候您，您老人家能看上奴婢，是奴婢的榮幸。”

難為她小嘴抹了蜜似的，這一套一套的，果然哄得太皇太後動了容，老太太沒忍住彎起唇角來，輕哼道，“就你嘴甜！”

姜穂兒厚臉皮，“奴婢這是由心而發，絕不摻半分假。”

“成了。”老太太哼笑一下，又嚴肅道，“既來之則安之，往後踏踏實實在宮裏待着，陛下是個執着的性子，你應該也清楚，哀家不知他對你許諾過什麽，但凡是他說出口的，都能做到，你也就不要再有什麽旁的心思，免得叫他傷心。”

“奴婢謹遵老祖宗懿旨。”她也一臉肅斂，趕忙垂首道，“奴婢從前愚笨，如今明白誰對奴婢最好，自然也會竭誠以待，奴婢今後一定踏踏實實的守在陛下身邊，請老祖宗放心。”

太皇太後終于滿意了些，輕輕颔了下首。又道，“你如今已經不是下人，就不必再自稱奴婢了，免得叫旁人聽見看輕；也不必每日來伺候哀家，有精力多往陛下身上放吧。”

姜穂兒趕忙應是，又問道，“老祖宗明日可想喝魚湯，小女在江南時學了一道家鄉的魚湯燒法，特別适合長者服用，小女明日燒給您喝，可好？”

難為她這般殷勤，終于把太皇太後給逗笑了，老太太哼道，“從前到沒看出來，你還是個厚臉皮的。”

姜穂兒可知道老太太其實已經接納了她，一點也不惱，愈發厚着臉皮笑道，“多謝老祖宗誇獎。”

太皇太後笑着搖頭，叫她回去了。

好巧不巧，她前腳才走，壽安宮門外又來了求見的人。

人年紀大了精力有限，同姜穂兒說了一早上的話，太皇太後原打算歇着去了，卻又見明書到了面前，道，“禮部尚書，順義侯等大人們在外求見，老祖宗可願意見一見？”

老太太一愣，“好端端的，他們來幹什麽？”

明書欲言又止，“大約……是為了勸谏陛下選妃的事，聽聞前日禮部尚書上折子走請陛下選妃立後，結果被陛下扔了折子，還當場斥責了一頓……”

太皇太後聞言嘆了口氣，“他自己不想要的事，難不成哀家這個老太婆就能管得了了？叫他們回去吧。”

明書應是，去到宮門傳話，倒是老祖宗今日乏了，不再見客。

好不容易來了，幾位大臣自然不甘心就這麽離去，還想再求一求明書，但見她言辭堅決，沒有商量的餘地，這才抱憾離開。

“這可怎麽辦？”

宮門外，禮部尚書一臉愁容，“眼看登基大典在即，陛下既無子嗣，也無後宮，诏書可要怎麽寫？現如今太皇太後也不肯管，咱們這豈不是白操心一場？不如就算了吧，咱們早點回家歇息去吧。”

一心想把閨女送入宮的順義侯可不願輕易放棄，想了想，道，“太皇太後年紀大了，不願理閑事也在常理之中，但皇嗣可是大事，前頭的廢帝已經是教訓，咱們食君之祿擔君之憂，一定得替陛下防微杜漸才是。走，去趟暢春園，料想太上皇一定不能不管的。”

禮部尚書一愣，待反應過來的時候，馬車已經朝着暢春園起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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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去江南耽誤了不少正事，初回宮後，蕭元翊頭兩天幾乎都是在禦書房過得，等他終于處理完了案頭堆積的奏折，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已經快兩日沒見到姜穂兒了。

這可怎麽行？

她初入宮中，也不知住的合不合适，宮人們可都好使喚，更要緊的，來的時候他還跟她說會時時記着她，怎麽一到地方就将她冷落了呢？

思及此，年輕的陛下立刻從案前起身，出了禦書房，往心上人的關雎宮行去。

一路上，腦間一直浮現着一幅畫面，姜穂兒噘嘴倚門，埋怨他把她忘了，哪知才踏進關雎宮的大門，就聽殿中隐約傳來歡聲笑語，氣氛似乎并不太哀傷。

蕭元翊一頓，帶着意外推門走了進去，就見殿中一片暖意融融，宮女們不知在談笑什麽，空氣中還彌漫着一股香甜的滋味。

殿中人不少，他定了定睛，才找到被宮女圍在中間的姜穂兒，她果然與他來時想象之中大相徑庭，小臉上不僅找不到半分自怨自艾的影子，且仿佛還很洋洋得意似的。

蕭元翊打算開口問一問，然還沒等出聲，殿中的宮女們先看見了他，一時間都是臉色大變，立時跪地行禮，齊呼陛下萬歲。

如此，也終于叫姜穂兒看見了他。

蕭元翊只見，小丫頭似乎也有些意外，遲鈍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要同宮女們一道行禮，于是屈膝垂首，道了聲，“參見陛下。”

蕭元翊咳了咳，道，“平身。”又問她，“你在做什麽？”

姜穂兒一臉的笑，道，“我做了些點心，正在請她們幫忙品嘗呢！”

“什麽？”

蕭元翊皺了下眉，餘光就瞧見，宮女們被自己吓的明眼可見的一哆嗦，頭垂得更低了。

他不禁覺得這些人有些礙事，便揮揮手，叫她們下去了。

轉眼的功夫，殿中就只剩了他們倆，蕭元翊在桌邊坐了下來，又問道，“為何要請她們品嘗？”

姜穂兒答，“因為我想給太皇太後做些新點心，給老祖宗送去前總得請人來試吃一下啊，老祖宗口味淡，如若她們都覺得甜膩，那我豈不是撞槍口上了？”

蕭元翊終于明白了，卻瞬間有些不高興起來，涼着眉眼道，“那為何要找她們？不來找我？我就不能替你試嗎？”

姜穂兒一怔，心道這人也太能吃醋了，這都能攀比？

有心想調侃，然想了想，卻改成了嘆氣，道，“那我總得能見着你啊！陛下這一回來就把自己關到了乾明宮裏，我到哪裏找您來試吃呢？”

果然，這話一出，瞬間就叫蕭元翊氣短了，他立時咳了咳，軟和下來道，“這兩日有許多急事處理，忙起來忘了……我這不是來了嗎？”

姜穂兒心裏偷笑，面上卻噘嘴道，“那陛下可還怪我找別人試點心嗎？”

蕭元翊咳了咳，“本來也沒有怪。”

姜穂兒笑他口是心非，卻也知道适可而止，便問道，“陛下可吃過晚膳了？”

蕭元翊唔了一聲，“還沒，你可吃了？”

姜穂兒說沒有，主動邀請道，“那我叫禦膳房送，陛下就在這裏吃吧。”

蕭元翊正也是這樣想的，欣然應好，乖巧坐等。

等的時候瞧見了桌上擺的點心碟子，一時沒忍住，還吃了兩三塊。

姜穂兒期待的問他，“覺得如何？會甜膩嗎？”

蕭元翊搖頭，“我覺得剛好，這是什麽？”

姜穂兒笑眯眯的，“是拿新鮮梅花做的梅香酥餅。”

蕭元翊稱點頭，贊道，“心思巧妙。”又好奇問道，“為何急着做點心？皇祖母叫你做的嗎？”

卻聽她答，“太皇太後倒沒叫我做，但做點心是我的核心競争力，我可不能平白丢了這個特長啊！”

蕭元翊皺眉，“什麽心……力？你在說什麽？”

姜穂兒一噎，趕忙換了個說法，“就是……我最拿手，最能勝過旁人的東西，能叫我可以在這宮中一直安穩的待下去的東西。”

蕭元翊明白了，卻又不禁覺得好笑，“那為什麽會是做點心？你難道不覺得，你還有另外的，能叫你長久在宮中安穩的特長？”

“另外的特長？”

姜穂兒自己都懵了，眨着大眼睛問他，“是什麽？”

蕭元翊卻賣起了關子，牽唇淡笑道，“自己想去。”

姜穂兒，“……”

搞什麽嘛，還這麽神秘！

她很不滿，一直苦思冥想了一頓飯的時間，還是沒能想出個結果，畢竟人貴有自知之明，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除了手藝好，不過就是長得好看些，但這個好看，擱在美女如雲的宮裏，其實并不算什麽。

所以她就不明白了，她還有什麽核心競争力？

難不成是讀心術？

可是不能啊，這是她最壓箱底的秘密，他不可能知道啊！

思及此，姜穂兒悄悄擡眼看向正在飲飯後茶的蕭元翊，卻見他一個不經意，也向她投來了目光。

“在看什麽？”

他擱下茶杯，問道。

姜穂兒搖了搖頭，“沒什麽。”

他哦了一聲，倒也沒再多問，只是忽然轉了話題，道，“天不早了，就寝吧。”

“就，就寝？”

姜穂兒一怔，竟然莫名的心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