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泉水叮咚
回到家中,濕漉漉的腳丫在幹淨的實木地板上留下一串濕潤的腳印。
站在洗手間的門口,寧萌回首,望着自己留下的腳印,發起楞來。
回首自己的人生之路,在風風雨雨中她留下過一串無法磨滅的腳印,盡管看不到,卻在她的人生之路上銘刻着深深的記憶,也镌錄着種種的情感。
望着自己留下的水印,寧萌突然想起初中畢業的時候,語文老師在她的同學錄上留下的那段話:走好人生的第一步,走好人生的每一步,在未來一個如水的夜晚裏,當你打開記憶的閘門,細心體味一路留下的腳印,慢慢的感受着經歷過的風雨,在深深記憶和種種情感中,感受到心滿意足。
這一刻,她早已止住的淚水,不經意的再次滑落。她沒有體會到任何的心滿意足,她的人生之路上布滿了悔恨、愧疚和遺憾。
洗了熱水澡,一邊用白色毛巾擦着長發,一邊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這是一個簡單的一居室,客廳的色彩大體分為深灰,木色和純白,茶幾和窗臺上的鮮花改變了單調的配色,也讓室內的空氣活躍起來。落地燈和燭臺的光線柔和,弱化了單調色彩的理性,營造出一種溫馨的情感。
利用裝飾性粉刷的手法修飾牆面,棉質布藝搭配純色家具,看上去非常質樸,大大增加了舒适性的比例。深灰色的布藝沙發是可以變身為床的,白天會客用的起居室到了夜晚自然就變成了休息的卧室。
寧萌将毛巾扔在沙發上,起身向玄關處走去。
玄關的設計極為簡單,但在功能方面卻是一應俱全。鏡面下方安裝一塊隔架,放置鑰匙、門卡、眼鏡之類的出門需要用到的小物品,沒有了鞋櫃的制約,反而使這裏的空間顯得開闊。
她彎下腰,拎起放置在地上靠着牆壁的電腦包。這一刻,她很慶幸自己沒有拎着它接受大雨的洗禮,不然這将會是她失業後的第一筆重大開支。
“阿嚏!”剛剛直起身的寧萌,忍不住打起噴嚏,于是她又不得不轉個身,在三角形書桌上的精美盒子裏找感冒藥。
寧萌在吧臺椅上坐下,打開筆記本電腦,等待開機的時間為自己倒了一杯水,将可惡的感冒藥吞下。吧臺臺面的大理石紋極為吸引人,給淡雅的配色注入一絲紛繁感。後面不僅有底下的儲物櫃作為收納,牆壁還特地設計了挂壁櫃,給足了收納空間。
處于剛剛失戀的寧萌,她會肆無忌憚的在大雨中行走,是因為那一刻的感情确實需要如此宣洩。她也會在淋雨後讓自己洗個熱水澡,及時吃上感冒藥,因為她知道,此時此刻她如果病倒在家中,大概是不會有人來送她去醫院的。因此,她不由自主的就思念起那個在大洋彼岸的安安。
最後一次見到安安,是九年前了。那時候,她因為肺腫瘤住院,可是她一個剛畢業的窮學生,一個孤獨了二十多年的孤兒,哪裏有錢住院治療。
安安的母親本就不喜歡寧萌,因此更是厭惡她,那時阿姨含着惡劣态度的樣子,寧萌至今回想起來依舊膽戰心驚。
雖然從情感上,她無法接受那個惡劣的阿姨,但是從理智上,她必須感恩安安的媽媽。因為是她為寧萌付了高昂的手術費與住院費。
雖然這一切都是屈安與屈平的哀求,可是畢竟最終買單的卻是阿姨。寧萌一直都告訴自己,可以不喜歡她,但是必須感激她。
也因此,她才有了如今這七八年奮鬥的機會,她也有了如今這個很蝸居但很溫馨的小家。
這是她三十歲生日那年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她辛苦奮鬥了三十年,終于在Y市中掙下了這個建築面積不足四十平的小房子。雖然,如今依舊在為它還貸款,可是這真的是她三十年來的唯一的家。
電腦桌面已經呈現在眼前,壁紙是去年公司組織去麗江旅游時,方德舜為她拍的照片。
麗江古城內小橋流水人家的柔軟風情讓人在靜谧中左思右想,照片上的寧萌安然恬靜的漫步在古城中,感受着一花一木所帶來的靜谧,午後的一米陽光緩緩的流淌在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那個時候,她是帶着淡淡憂傷的快樂。
她望着自己的照片,美好的往事沖擊着她的大腦,不由的嘆了一口氣。
她打開網絡主頁,登陸她寫文章的長江中文網,看到自己作品的點擊率又飙升了,嘴角就不由自主的挂上了微笑。
一抹苦澀中含着些許欣慰的笑容。
開始埋首準備更新自己最新的一章,卻突然發現有一個叫泉水叮咚的人給她寫了書評:姑娘,你寫的這是你自己的故事吧?
寧萌愣怔的片刻,個人中心裏突然彈出對話框,竟然就是那個泉水叮咚的留言:姑娘,你把自己寫的這麽悲催,可曾想過,這一切其實根本就是你自找的。
寧萌整個人呆愣在電腦前,她已經寫了半年的那篇叫做《青春未謝》的小說,其實真的是以她十二歲到二十二歲這十年間的真實故事為背景。
一直以來,她覺得自己是整個故事中最悲慘、最哀傷的一個,可是如今,竟然突然出現這樣一個人,簡簡單單一句話,直擊她的靈魂。
淚水緩緩的滑落,臉色也蒼白了起來。寧萌發現一直被自己隐藏在心靈深處的陰暗靈魂,在這一瞬間脫殼而出,顫顫巍巍的游蕩着。
是的,這一切,都是她自己自作自受。
她将自己僞裝成受傷最深的小白兔,其實,她才是這場青春大戲的導演,她才是間接謀殺了任曦明的罪魁禍首。
那樣一個燦爛而青春的生命,就戛然而止在他二十三歲的年齡中。
寧萌,十年來,你怨天尤人,卻從來沒有勇氣正視自己所犯下的不可饒恕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