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是為你好
辦公室裏,方德舜再次溫柔起來,他在三人座的沙發上坐下,示意寧萌坐下來好好談談。
“小萌,我們聊聊。”
寧萌詫異的看着他,他從來都不會在公司裏叫她小萌。這個稱呼只限于公司以外兩人獨處的時候。
她知道,她已經無法輕易的脫身,于是平靜的在單人沙發上坐下,“我的這個稱呼,已經不适合方總了。”
“小萌,我不選擇你,是為你好,是為了保護你。”方德舜認真的解釋。
寧萌看着他認真的表情,忍不住在心底冷笑。好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比你大十歲,你還那麽年輕,應該找一個年紀相仿的男人。而且我還離過婚,有着不幹淨的婚史。真的是為了保護你,不然,你想想,她處處沒有你優秀,又帶着孩子,我傻嗎?”
寧萌平靜的笑道:“方總,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今天回來只是希望順利的離職。”
“你不可以離職。”方德舜命令道。
寧萌帶着一絲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你已經無權命令我了。”
方德舜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口氣有些焦躁,于是緩了一緩語氣,勸道:“你知道現在公司裏關于咱倆的流言四起嗎?你現在離職,只會證實那些流言是真的。”他輕笑一聲,“我是無所謂了,虱子多了不怕咬。可是你呢?寧萌,你還是姑娘,将來終究要嫁人的。”
寧萌惡狠狠的瞪向他,這是威脅,是赤裸裸的威脅。
他,方德舜,大概在新媳婦的溫柔鄉裏迷醉了吧!竟然忘記了,她,寧萌,最不可以被觸碰的麟角就是威脅。
寧萌霍然站了起來,眼中噴射着憤怒的火焰,随後她讓自己歸于平靜,緩緩的說道:“謝謝你,方總。不過我嫁不嫁人似乎跟你也毫無幹系吧!而且流言這種東西,我寧萌從來都是不怕的。”
方德舜在看到她眼中的怒火時,已經開始後悔自己的無心之言,是他太急躁,有些輕敵了。
他突然間明白,為何以前自己只要稍微的使一點兒小手段就可以順利的征服她?不是因為她傻,而是因為那時候的她,是從心裏愛着自己,所以願意将就自己。也許,她并不是不知道那些都是自己耍的手段,只不過是不願捅破,将就包容着自己而已。
可是,七天前他自己親手打碎了她那顆愛着自己的心。他後悔不已,為何要這般急躁?為何不再等一等?可是當時他又如何知道會有再用到她的一天?
他試圖挽救,立即認錯。“小萌,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別誤會,我是真心為你好,替你着想。”
“方總真心為我好,為我着想,那麽就請把字簽了吧。”寧萌将茶幾上的文件推到方德舜的面前。“這才是真正的為我好。”
方德舜向沙發椅背靠去,從口袋裏掏出煙,緩緩的點燃,他現在需要借助香煙幫他冷靜下來。
寧萌見如此僵持也挺沒勁的,拿起沙發扶手上的手包,職業化的微笑道:“方總大概還需要時間考慮,那麽我先告辭了。等方總考慮好了,讓小劉通知我一聲,我來把我的養老金手續轉走。”
方德舜只是靜靜的抽着煙,沒有回答。
煙霧缭繞中,寧萌從他的眼中看到一抹悔意與不甘。她搖搖頭,在心裏嘲笑自己一番,那個無情的男人,怎麽會有悔意與不甘?
寧萌的小手搭在辦公室門把手上的時候,她聽到他溫柔如水的說。
“小萌,我愛你。”
寧萌驚詫萬分的回過頭,不可置信的瞪着沙發上的中年男子。那是她等了七年的三個字,竟然在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下被她等到了。這三個字,是那麽的不真實,卻又是真實的萦繞在耳邊,揮之不去。
方德舜緩緩的将剩下的半支香煙在水晶煙灰缸裏熄滅。他也在賭,賭她的心裏依舊是深深的愛着自己的。盡管這七年來,他利用她,玩弄她,最終一腳踹開她,可是正是因為她愛自己,所以她才甘願被利用,被玩弄。
那麽,為了保住現在的一切,他必須再利用她一次,因為……
“方總這句話大概說錯對象了吧。”寧萌發現,當自己不再如小女生一般無知的愛着他的時候,她也可以理智的估量出他言談中真實性的含量。
方德舜猛然站起來,沖到她面前,将要出門的她扳向自己。他必須賭一次,他不能輸,他必須贏。
寧萌驚詫的望着他一點、一點靠近的臉,那張布滿滄桑的臉上鑲嵌着一雙同曦曦一模一樣的眼睛。
就是這雙眼睛,讓她深陷其中,一陷就是七年。
還記得第一次再看到這雙眼睛的時候,已經時隔任曦明去世三年。那是一個炎熱的七月午後,她參加工作才一個多月,吃過工作餐,閑來無事,她便趴在辦公桌上小憩。
不知道何時方德舜來到了辦公室,那個時候公司規模還小,不像現在各個部門有自己的辦公室,而是所有的部門都在一個大的辦公室裏由格子間分隔出各自的辦公區域。
辦公室裏只有她和銷售部的一個小姑娘在,其他的同事都趁着午休的時間出去約會或者辦私事了。
方德舜同銷售部的嚴林說着話,寧萌聽到聲音,睡眼惺忪的從桌子上爬起來,打着哈欠的回頭,想看看是那個不識趣的家夥,打擾了她的美夢。
看到他的那一剎那,睡神倏然離去,寧萌感受到自己的心有一絲抽痛,癡傻的望着他的眼睛。那是一雙多麽相似的眼睛,不,不是相似,是一模一樣。
怎麽會?寧萌萬萬沒想到今生她還會再次看到這樣一雙眼睛,小小的卻透着狡黠。
多久了?寧萌在心裏默默計算着時間,時隔三年,是的,正好三年。
大概方德舜感覺到寧萌的注視,側眸望了寧萌一眼,對她微微一笑。
寧萌不知道那時自己是什麽表情,只能快速的低下頭,再次将自己埋在桌子上。
除了眼睛,他再無一處與他相似。是的,他不是他。
他終究不是他。可是寧萌萬萬沒有想到,最終會讓自己淪陷在那一雙相似的眼睛裏。
寧萌埋在桌子上,不想再看他,可是卻又期冀再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