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張喬在門外等了很久,嘔吐聲才停下。他猶豫着是否敲門,最終還是放棄了。他走到外邊走廊角落,點了一支煙,抽到一半時,才看到臉色蒼白的郝凡腳步虛浮地走出大樓,他小心地左右環看,似乎在找他。

張喬站到方柱後面,手中的煙燃到了指尖。

郝凡沒有看到他,松了一口氣。張喬卻堵了一口氣,悶在胸口,久久不能散去。郝凡對他,始終防備。他掐滅手中煙,陰沉地往回走,半路遇到孟玉成,他像是剛來上班,看起來很疲倦,左側臉下方有一塊紅印,像被人咬出來的。孟玉成看到他,擋了一下臉上的紅印,硬擠出一臉難看的笑。

張喬都懶得笑,冷淡地打過招呼。

孟玉成捂着下巴說:“恭喜啊。”聲音啞得厲害。

張喬回頭看他。

“我聽王總說了,新的AI項目由你來負責。”孟玉成看着他,眼球上都是紅血絲,好像很多天沒睡好。“王總說,你好像找人不太順利。”

張喬停下腳步,孟玉成也跟着停下。他站在陽光中,孟玉成站在大樓影子下。中間是一道筆直的分界線,一明一暗。

孟玉成捂着臉指着分界線笑道:“像不像楚河漢界?”

張喬沒笑,看着陰影中的他放下手,慢慢斂去笑容,表情變得認真嚴肅:“我向你推薦一個人,不過我有條件!”

和孟玉成聊完,張喬沒有一起上樓,在樓下連抽了兩根煙後給蔣樹打電話:“朱歡的聯系方式真的不能給嗎?”

“學長,您別為難我了。”蔣樹說:“朱歡學長不願意總有他不願意的理由,我得尊重他。”

張喬笑得很輕。

蔣樹無奈地賠笑:“我也不想這樣。”

“如果哪天他改變主意了,記得告訴我。”

“那是肯定的。”

Advertisement

張喬頓了半晌,又說:“如果哪天見到他,記得代我問好。”

蔣樹說那是必須的。張喬自嘲地笑,問好又能怎樣?都這麽多年了,朱歡未必還記得他。

蔣樹猶豫了一會兒,小心問道:“學長,你和朱歡學長發生過什麽事嗎?”

電話那頭瞬間陷入沉默。

蔣樹急忙為自己的莽撞道歉:“對不起,學長,我不該問這些的。”

張喬笑了,問問又有何妨,連問都不能問的話,才叫糟糕。

蔣樹聽着他的笑聲感覺格外滄桑,再次道歉,被張喬打斷:“先謝謝你,蔣樹,改天有空一起吃飯。”

“好。”蔣樹讷讷應着,張喬已經挂了電話。蔣樹覺得內疚和不安,思來想去後發微信給郝凡:“學長,張喬學長又提起你了。”

挂了蔣樹電話後,張喬又點了一支煙,抽完才上樓,踏進辦公室便自然地望向角落裏的郝凡,他正雙手捧着手機,皺着眉頭拉着嘴角看起來很為難。

張喬想起孟玉成的話:“像他那樣的天才,你絕對很難再找到。”

可惜天才不喜歡他,甚至排斥他,被他碰了一下居然吐了。張喬煩躁地走開了。

看着蔣樹的微信,郝凡苦惱了很久,終究壓不住心頭的好奇,多問了一句:“他問我什麽了?”

“要你的聯系方式。”

“你千萬別給!”

“我答應你了,就不會給的。”

“謝謝你。”

郝凡沒想到,張喬居然會想找他。他摸了摸臉,剛被張喬碰過的地方,還在隐隐發燙。他居然又吐了,還是當着張喬的面。不過幸好他沒有追上來,不然他會很難堪。

蔣樹又回:“他讓我代問好。”

郝凡回了一個“哦”,張喬還記得曾經的朱歡,并想着問好,他已經感激不盡。除了“哦”,他不知道該說什麽。

“學長好像是真的想見你!”蔣樹說。

這話像一根針,輕輕地紮進郝凡心髒,細微的酸痛緩慢地擴散到胸膛。

“真的,不考慮下?”蔣樹問得很小心。

重新見面?郝凡望向張喬辦公室方向,他們已經見面了。只是他變了,變得更像個怪物了。

“不了,謝謝你。”

郝凡這看着像是老死不相往來的态度讓蔣樹嘆氣,他很想知道兩人之間發生過什麽。

吳言從他背後經過,見他對着手機發愁,向來多事的他湊上前去,問:“你怎麽了?”

蔣樹被吓得轉頭,腦袋正磕到吳言的下巴,撞得他冒眼淚花。

“對不起啊,學長!”蔣樹連忙道歉。

吳言疼得捏他胖臉:“你想什麽呢?都想得靈魂出竅了!”

蔣樹被他捏得呲牙咧嘴,直喊疼。吳言放開他,又在他腦門彈了兩下,這才解氣,指着他手機問道:“跟誰聊天呢?不知道上班時間不能瞎聊啊,你作為領導居然帶頭摸魚,小心扣你獎金!”

蔣樹一聽扣獎金,五官都皺進肉裏了,肉肉的嘴撅着,看起來委屈極了。

“我和張喬學長聊天。”他老實交代。

吳言一聽是張喬,整個人來勁了,趴在蔣樹身上追問:“聊什麽?他是不是笑你胖,像座肉山?”

“沒有!”蔣樹不知道吳言為何這麽說。

“那他是想撬我牆角,挖你走?”

蔣樹憨笑:“我哪值得他撬牆角啊!”

“那你們有什麽好聊的?”吳言又捏他臉,還故意往扯,好像玩什麽好玩的玩具一樣。

蔣樹歪着嘴問他:“學長,你還記得0+1的朱歡學長嗎?”

隔天中午,郝凡換了更遠的便利店,因為隔壁樓的便利店沒有他喜歡的白面包了,店員還說,以後都不會上了。

想要假裝偶遇的張喬撲了個空。再隔天,依舊撲空。第三天,兩人偏巧在樓下遇到,他從西邊便利店走去,郝凡從東邊走來。

郝凡看到他,臉上堪比變臉,前一秒輕松,後一秒緊張,好像他會吃人。郝凡走近了,很不自然地跟他打了個招呼。

張喬氣不打一處來,很想揪住郝凡問個究竟,為何不正眼看他,為何特意躲他,為何搞得好像很怕他。他冷眼打量他,眼睛半垂,嘴巴半抿,下凹的雙頰加上蒼白的臉色,難掩病态。

郝凡被他看得心慌,扶着眼鏡往裏走,想要逃開他。

張喬跟着往裏走,壓着心頭的煩躁問他:“吃了?”

郝凡胡亂地點頭,快步走到門禁處,上下口袋亂摸一通,沒有找到門禁卡。他急忙轉身,差點撞到緊跟在身後的張喬。

張喬讓了半步,看着他小跑到前臺,賠着笑請求幫忙,五官一下子舒展開了,看起來輕松不少。前臺管理員大姐似乎很喜歡他,嘴裏罵着他臉上卻是笑的。

心頭的火燒得更旺了,張喬等着他們過來,郝凡發現他還在,面露驚訝。

“你,你也沒帶卡嗎?”郝凡先問他,眼神落在他身上,又迅速地瞟向別處了。

“你說呢?”張喬揮了揮手中的門禁卡,他看到郝凡瞪圓的眼睛裏多了些別的東西,不是緊張不是害怕。他直視着他,不再躲避。心裏的火,突然就沒了,張喬覺得自己像個傻瓜。

大姐給郝凡刷卡:“走吧,小迷糊!”

郝凡過了門禁,張喬從另一側進了,郝凡還在看他。

“看什麽?”他故意問他。

郝凡又縮了,低着頭聲如蚊蠅:“沒什麽。”

張喬挺想揪他頭頂豎起的那撮頭發,也想碰碰他發紅的耳朵,心裏暗暗慶幸着剛剛沒有沖動問出“今天你吐了嗎”這樣的話。如果問了,郝凡大概以後見着他都得繞着走了。

“中午吃什麽了?”電梯裏,張喬随意地問着。

“面包。”郝凡小聲答。

“夠吃嗎?”

“夠。”

張喬笑着,沒有繼續往下問,擡頭盯着變化的樓層數字。他不看也知道,旁邊的郝凡在偷看他。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