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浮出

賀子行又等了一會兒,賀彩玲趕過來了,她一口氣取了三萬塊,拿出一萬給了那邊的人,不一會兒蕭陟就被放了出來。

賀彩玲一見蕭陟,第一句話就是:“我取的是定期儲蓄!利息全沒了!你得連本帶利地還我!”

蕭陟好脾氣地回她一串“好、好、好”。

賀彩玲着急回店裏照看生意,大步流星地走在最前面,蕭陟跟賀子行落後一步。

賀子行一邊走一邊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沒受傷吧?”

蕭陟咧嘴一笑,撸起左手袖子給他看,“胳膊上被人敲了一下。”他小臂上一條一指來長的淤紅,腫得老高。

賀子行拿指尖在上面虛虛地碰觸了一下,擡頭看蕭陟:“疼嗎?” 他皺着眉頭,眼裏滿是心疼。

蕭陟頓時覺得自己故意搞出這麽個傷痕真是值了,放下袖子的時候還輕聲“嘶”了一口氣,臉上卻還做出特別爺們兒的表情:“沒事兒,不疼!”

賀子行果然眉頭皺得更緊,看眼前面走得着急的賀彩玲,“要不跟彩玲姐說聲,今天歇半天?”

蕭陟抓了一下他的手,寬厚的大手動作極快地握住賀子行修長柔軟的手指,稍稍用力攥了一下以做安撫,“沒事,還能幹活,要不一會兒你姐要發飙了。”

他剛說完,走在前面的賀彩玲就回頭嚷了一句:“你們倆怎麽回事?走個路都磨磨唧唧的,這馬上就晚飯點兒了,客人們馬上就來啦!”

蕭陟跟賀子行忙加快步頻跟了上去。

他們趕回店裏的時候,果然已經有客人在等了,秦小魚那裏也接了兩個訂餐的單子。

蕭陟連口水都沒顧得喝,一頭紮進廚房洗好手,就跑去外面抻面。

劉愛國的麻辣燙攤子正是生意最好的時候。他坐在外面,兩手忙得跟彈琴似的給客人分串兒,卻還分神朝蕭陟這邊喊:“下午錢老板那邊是怎麽了?鬧得這麽厲害?”結果話沒說完就讓不耐煩的客人打斷,“老板,我剛要的魔芋絲你怎麽還沒給我煮?”

劉愛國不敢再跟蕭陟聊天,忙集中精力去應付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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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陟冷笑一聲,火鍋店之前那麽大動靜,這半條街肯定都聽見了,結果只有他和張龍過去幫忙。他過去是心有企圖,那張龍呢?想到之前許哥的那一番陳年八卦,張龍大約也是心裏有鬼吧。

賀子行幫賀彩玲熱好鹵,然後端着杯水出來,趁蕭陟煮面的空檔,把水杯遞給他,蕭陟仰頭将水一飲而盡,喝得太急,有水順着上下滑動的喉結流下,把他穿着工字背心的前胸打濕。

蕭陟喝完水,一眼瞥見賀子行正盯着他胸口愣神,動作一頓,随即勾唇笑起來。他假裝沒看到一樣,把水杯放到案板上,又揪了塊面開始幹活,胸肌和肱二頭肌随着他的動作起起伏伏。

賀子行猛地省過神來,眨了眨眼,無法理解自己剛才的行為。他又在原地愣了一瞬,才拿過水杯,一言不發地回到店裏。

蕭陟轉頭看着他的背影,不由有些欣喜,雖然還需要些時間,但子行已經快開竅了。

又過了些時候,錢老板也回來了,他的車很顯眼,蕭陟一眼就認了出來。車停在“欣欣火鍋店”前,錢老板和張龍一左一右地下了車,并沒有看見錢老板娘的身影。

錢老板跟張龍一起來到蕭陟跟前,錢老板對着蕭陟千恩萬謝。

蕭陟問他:“店裏怎麽樣了?損失嚴重嗎?”他們打架那陣仗可不小,砸壞了不少東西。

錢老板苦笑着搖頭:“門玻璃碎了,大堂裏的幾個木質隔斷都被砸壞了,得關幾天門。”

蕭陟請他趕緊回店裏善後,又轉頭看向愁眉苦臉的張龍:“你怎麽了?”

張龍慢吞吞地抱怨着:“下午沒來得及包包子,晚上開不了張了。”

這時對面的理發店門開了,大波浪跟黑長直小跑着過來,向蕭陟打聽下午發生的事。

蕭陟言簡意赅地說了幾句,黑長直看眼大波浪,追問了一句:“那個錢平山呢。”

蕭陟說:“他把人傷得比較重,不能私了,現在還在局子裏。”

大波浪冷笑着吐了顆瓜子皮,“該!”

蕭陟假裝沒聽懂,繼續低頭幹活。

兩個姑娘還要回店裏坐着,跟蕭陟道聲謝就走了,臨轉身還朝蕭陟抛了個媚眼。

張龍一臉歆羨地看着他:“肖久,你小子就是命好。”

蕭陟停下手裏的活,問張龍:“你們怎麽在裏面耽誤了這麽久?我都回來兩三個小時了。”

張龍拉着他一頓吐苦水,說錢老板怎麽怎麽摳門,怎麽跟對方讨價還價,他替錢老板打架,錢老板也沒提幫他出這份私了的錢,那個錢平山是他店裏的老員工,也不肯出錢把人保出來。

蕭陟耐着性子聽他抱怨,這時身後傳來賀子行的聲音:“久哥?”

蕭陟轉身看向店門口,賀子行正站在門口,一臉抱歉地看向他。

“怎麽了?”蕭陟問,他看見賀子行手裏握着的手機,不由微微皺了下眉頭。

賀子行滿臉歉意,“久哥,我得回趟家。”他沒有說原因,因為不想撒謊。

蕭陟眉眼沉郁地朝賀子行點下頭,“路上小心,快去快回。”

賀子行很乖巧地應下,“知道。”

蕭陟突然看了還站在旁邊的張龍一眼,似乎是驢唇不對馬嘴地說了句:“剛才張老板一直在這裏陪我說話呢。”

賀子行的視線在張龍臉上掠過,眼神裏閃過只有蕭陟能看懂的輕松。

賀子行走後半個小時左右,天突然下起雨,路人或是奔跑,或者鑽進旁邊的店裏躲雨。蕭陟開始頻頻看向路口,英俊硬朗的臉上難得現出焦灼。

不一會兒,“黑絲美女”又出現了,又是短連衣裙、高跟鞋的配搭,而且沒有打傘。雨開始大起來,把他的頭發和衣服都打濕了。

賀子行穿着高跟鞋,費力地走在濕滑的路上,他擡眼朝肖家拉面的方向看了一眼,穿過雨幕竟然一眼看到蕭陟望過來的目光。

賀子行心裏一緊,微微低着頭又走了幾步,然後在欣欣火鍋前站定,門口的玻璃門窗都碎了,地上的碎玻璃被掃成一堆還沒收起來,服務員們在裏面湊成一堆,在錢老板的指揮下,正在試圖修複被損壞的木質隔斷。

賀子行走到店前的屋檐下,沒一會兒就收到短信,“去雨裏站着去!”

賀子行冷笑一聲,看來對方心情真是不好啊。

他收起手機,又回到雨中,不一會兒就有一個路過的男人過來詢問,問他要不要和他一起撐一把傘回家。

賀子行冷淡地搖搖頭。對方還想說什麽,最終在他冷漠的視線裏放棄了,打着傘戀戀不舍地離開。

都說一場秋雨一場涼。這會兒雨還沒下完,就已經開始涼了,賀子行晚上還沒來得及吃飯,身體裏一點兒熱量都沒有,這會兒又全身濕透,開始無規律地打起寒戰。

餘光看見有人朝他跑過來,腿很長、步子很大,賀子行下意識擡起頭,是蕭陟,舉着把傘,另一只手上搭着件棕色的夾克。

蕭陟什麽都沒說,只是把傘塞進他手裏,又一個大步移到他身後,把夾克披到他身上,然後不發一言地沖回雨中。

賀子行身上漸漸暖和了,打着傘垂眸而立,想到久哥幾次三番對他“無意識”的幫忙,還有他每次無理由請假時久哥一句都不多問,心裏突然有了一個可怕的懷疑——久哥恐怕是認出他來了。

賀子行心裏抽痛,充滿無力的恐慌,從前那些侮辱謾罵在他腦海裏肆意回蕩,久哥也會這麽說他嗎?變态?惡心?人妖 ……

過了一會兒,蕭陟又過來了,這次卻沒看他,而是直接經過他,進到火鍋店裏。

蕭陟一眼看見坐在大堂的錢老板,正一臉氣不順地指揮着服務員們打掃殘局,看見蕭陟進來,忙笑着起身相迎。

蕭陟一臉關心地走過去問道:“收拾得差不多了吧?剛才忘了問錢老板,下午的時候有受傷嗎?”

錢老板說:“我沒事,肖老弟呢?”

蕭陟撩了下袖子,露出小臂上那道傷,“就這一下,也沒什麽。”他那道傷口這會兒已經青紫一片,腫得更高,看着更加吓人了。

錢老板面露愧疚,“哎呦,傷得這麽厲害?真是對不住,肖老弟,你有傷藥嗎?要不要我去藥店給你拿點兒?”

蕭陟笑着擺了下手,“不用,子行說幫我買去了。”他随意地看牆上的表,“哎?”了一聲,“這都去了一個多小時了,怎麽還不回來啊?”

他瞟眼錢老板神色,沒什麽變化,又繼續說道:“說到子行,今天可真虧了他反應快,第一時間就報了警,還想出放警笛的點子,要不然這店裏損失還得更嚴重。”

這下錢老板的臉色終于松動了幾分,笑呵呵地應和着:“是,今天多虧了你跟子行。”

蕭陟笑笑,“我得回店裏了。子行不在,店裏有點兒忙不過來。”

錢老板忙道:“肖老弟快去忙,快去忙,今天可真是謝謝了,明天過來吃飯啊,叫着張龍一起。”

蕭陟“呵呵”一笑,推門沖進雨裏,經過賀子行的時候依舊沒有再看一眼。

過了一會兒,賀子行的手機響了,收到變态的新短信:“回去吧。”

賀子行心情複雜地收起手機,打着傘離開了這條街。

他回家飛快地卸了妝、洗了個熱水澡,然後把蕭陟給他的雨傘和夾克跟之前那雙塑料拖鞋放在了一起。

賀子行看着那三樣東西,滿懷失落地輕輕撫摸兩下,然後起身出了門。

他坐地鐵趕回店裏,賀彩玲和秦小魚已經走了,只有蕭陟還坐在門口的臺階上抽着煙等他。

賀子行這才意識到,其實他可以給蕭陟打電話說晚上不過來的。

蕭陟看見他,立馬笑着站起身,伸手就要拉他手臂,被他敏感地避開。賀子行馬上又覺得這個動作突兀又無禮,趕緊從衣兜裏拿出管藥膏,“久哥,我在路上買的傷藥。”

蕭陟動作一頓,手上轉了個彎把藥接過來,臉上笑意未變,“快來喝點兒熱粥。”

賀子行沉默地跟在蕭陟身後進了廚房,蕭陟給他熬了皮蛋瘦肉粥。

米粒依舊煮得開了花,看着就軟糯,皮蛋和瘦肉混在其中,看起來也煮了不少時候了。

蕭陟把煙掐滅,動作麻利地給賀子行盛了一碗塞進他手裏,“趁熱喝。”

賀子行低頭看着手裏的碗,眼眶被上升的熱氣熏得發燙。粥裏的姜絲比平時的皮蛋瘦肉粥都要多,細細的、嫩黃的姜絲,喝了一定很驅寒、很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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