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初見 (世界二:鞋跟下的玫瑰)
穿越中轉站可以按照宿主的願望任意變化, 曾有宿主把中轉站變成了紫禁城,有宿主把中轉站變成了高星酒店的總統套房。蕭陟讓這裏保持了原樣,就是他和賀子行住了一年的那間小公寓。
知道陳蘭猗的積分只有七千多時,他甚至顧不得驚怒,急問系統有什麽補救措施。
簽訂契約前, 系統就再三解釋過,如果任務失敗, 宿主就會被抹去記憶,以別人的身份永遠在各個世界中輪回, 生生世世為快穿系統服務。
幸而系統告訴他, 他作為優先權較高的宿主, 可以向陳蘭猗贈送積分, 比率是100:1。他一共有二十萬分, 可以兌換給陳蘭猗兩千分, 這樣陳蘭猗的分數就漲到9286,還差714分就可以完成任務。
兌換前, 系統提醒他,“如果把積分都兌換給陳先生,對蕭先生的下一個任務将會非常不利。接下來的世界不會像新手世界那麽簡單。”
蕭陟沒有多說,直接選了确認。
兌換完後, 蕭陟便窩在客廳那個小沙發裏等待結果, 眉峰間擰出的紋路一直下不去。
積分商城裏的延期道具不貴,一天只用兩個積分,陳蘭猗可以在新手世界待很久, 慢慢攢分數,只是——
原來,蘭猗的任務是“原諒自己”。
作為賀子行的他,早已完全接受自己易裝的愛好,也沒有犯下過什麽大錯,想要完成任務很容易。但是作為陳蘭猗的他、已經恢複前世記憶的他——
蕭陟苦想許久,終于想明白了,雖然子行後來再沒叫錯過名字,也沒再提過噩夢的事,但是他肯定已經把所有事情都想起來了。他不知道蕭陟和肖久是同一人,所以把一切都藏在了心裏。
就如蕭陟不肯原諒自己曾對陳蘭猗做下的那些事,陳蘭猗也無法原諒自己對蕭陟的那些傷害,而且——
蕭陟郁悶地抓了下自己頭發,其實有過很多蛛絲馬跡,比如子行對他百依百順,那是深知不能長久地陪伴他而做出的彌補。比如子行一個人時總對着窗外發呆,那是又想起了以前的事,在心裏跟自己過不去。
甚至有一次,賀子行問他,“久哥,你說一個人能同時愛上兩個人嗎?”
當時兩人剛在電影院看完電影,他以為賀子行是在跟他讨論電影裏的情節,随口說:“不會吧,心只有一顆,怎麽能分給兩個人呢?”
那會兒兩人還沒走出放映室,燈光較暗,他沒有注意到賀子行當時的表情。現在想想,真想回去抽自己一個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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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自己同時愛上“蕭陟”和“肖久”的蘭猗,肯定無法原諒自己。
蕭陟從冰箱裏拿出一桶鮮榨果汁,倒進杯裏嘗了一口,竟然跟子行給他榨的果汁一個味道。
他端着杯子回到沙發上,一邊喝着涼爽的果汁,一邊冷靜地分析着。
以陳蘭猗的智商,一拿到那兩千分肯定立馬就能猜到“肖久”也是有系統的,再結合蕭陟曾經透露出的信息——他也做夢,夢裏也是古代人,也許……蕭陟在心底隐隐期待着,也許蘭猗能猜到蕭陟和肖久是同一個人,那他的任務就迎刃而解了。
喝完果汁,蕭陟在系統的勸說下,躺回床上。連續的穿越、繁雜的記憶對宿主來說是很大的負擔,多休息、在沉睡中整理記憶,對下次穿越有好處。
恍然間,蕭陟又回到了那個戲臺子下,臺上咿咿呀呀唱着慢吞吞的曲調。
他本對這種南朝的戲曲不感興趣,只是同行的接待史太過興致勃勃,他又在這座處處透着奇巧奢靡之氣的皇城中頗感無聊,便跟着一塊兒來了。
“看,虞姬上臺了!”接待史一臉雀躍,湊在蕭陟耳邊興高采烈地說:“這位蘭老板可是位奇人,沒人知道他的來頭!”
蕭陟無所謂地看過去,一個華服美人徐徐走來。頭戴如意冠,身披鳳鬥篷,英氣逼人,卻又被華麗的腰帶勒出了細腰,行動間利落飒爽又妩媚堪憐。
只是一眼,蕭陟就怔住了。
他還從沒見過這麽美的人。
他是粗人,不知要怎樣形容才好,只覺得那雙拿胭脂染紅了的眼睛分外勾人,似乎是看向了自己這裏,又像沒有,黑白分明的眼珠一動,就像個小鈎子似的拽住了自己的魂。
蕭陟這輩子從來沒覺得什麽人好看,此時卻眼睛黏在臺上,再也移不開。難怪剛剛人們都在說,今天蘭老板親自登臺演虞姬,錯過了後悔一輩子。
他托了接待史的面子,有幸坐到了第一排,與那臺上的虞姬離得那樣近。當她舞着劍轉圈時,戲服下擺旋起的香風似乎都撲到了他的臉上,讓他整個胸膛都熱得發燙。
他聽不懂戲文,臺上唱一句,就讓接待使在他旁邊解釋一句,原來是這麽凄美的故事。
這個美到骨子裏的女人,面對大王時,嬌弱柔美,背對着大王的時候,英武愁苦。
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
蕭陟自十一歲起就跟着父汗東征西讨,常常九死一生。他姆媽死得早,父汗兒子衆多,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雖是王子,其實不過是棵長在汗王帳篷外的野草。
他第一次從戰場上回來,見到沒等回丈夫的婦人失聲痛哭,那時年紀小,也曾想過,若是自己死在敵人刀下,會不會有人為自己難過。
後來漸漸大了,也不記得是從什麽時候起,就不再想這些東西了。如今長到二十歲,生或死,都不再考慮,什麽情啊愛啊,更是完全不感興趣。他終于成了父汗最看重的兒子,卻也成了一塊沒什麽情緒的石頭。
然而此時看着臺上的虞姬,蕭陟竟然羨慕起了那個敗于垓下的項羽。不過是個敗将,竟能得此美人為他落淚。甚至當那個大王牽着虞姬的手的時候,他竟有種憤怒的感覺,恨不能将臺上那個大胡子一腳踹下去,換成自己!
虞姬為她的大王舞劍,步伐輕盈,劍法靈動。蕭陟是戲曲的外行,卻是功夫的內行——這位蘭老板,分明是武藝高超的。
他本以為南朝人懦弱無力,卻沒想到一個唱戲的女人都有這般功夫,着實令他吃驚。
虞姬雙手持劍,猛地往後下腰!這得是多軟的腰肢才能折到這種程度!
被胭脂染紅了眼角的黑白分明的眼正對着他,之前都是正着看,眼尾上挑盡顯妩媚,這會兒倒着看,陡然帶了幾分淩厲。
兩人的視線結結實實地對上,帶了點兒銳利、帶了點兒埋怨,随即虞姬直了身子,只留一個腰肢纖細的後背給他,腳下穩得像盤了鐵塊兒。
觀衆這才反應過來,狂熱地歡呼叫好。蕭陟卻像傻了一樣呆坐在人群中,不知剛剛那嗔怪的一眼是不是錯覺。
“啊大王,漢軍他殺來了!”虞姬素手一點,大王順着她的手指轉過身去。
蕭陟在心裏大呼:“不好!”
果然,下一瞬虞姬便趁大王不備,搶了他的寶劍,橫在頸間。
蕭陟那一刻一定是失魂了,不然怎麽會假戲當真,飛身上臺奪了虞姬的寶劍,對她大喊“萬萬不可”呢!
蕭陟攪了蘭老板的戲。
蘭老板被他奪了寶劍後看都沒看他一眼,就從後臺走了。蕭陟剛追兩步就被幾名侍衛按住,押去了後臺,這正合了他的意。
那些侍衛也是功夫不錯的,手上勁兒不小,把他押進一間屋裏,往前一搡就都退了出去。
蕭陟踉跄一步站穩,擡頭看去——
虞姬已經去了頭面,披散着長發,脫去戲服,只穿了一身素白的裏衣,臉上帶着殘妝,單手支着額頭,形容懶散,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蕭陟剛剛一直嚷嚷着腰當面道歉,懷了隐秘的心思,卻在看見這人衣衫不整時瞬間呆住,眼睛都不好意思往人家身上落,卻又舍不得拿開,生怕少看了一眼,只得拿眼角一下一下地瞟着,像個懷春的大姑娘。
他蕭陟何時這樣小家子氣過!
這人脫去戲服,就好像換了個人,那把柔韌纖細的腰沒骨頭似的擰着,就是不肯坐直,卸了一半妝的眼眸少了幾分嬌媚,多了幾分咄咄逼人,嘴角勾着譏诮的笑。
“聽說你要賠錢?”
蕭陟一愣,沒想到蘭老板說話時的聲音同在臺上唱戲時差那麽多,竟然這麽低沉,有點兒像男子,還懶洋洋的。但是,也是好聽的。
他往前一步,鄭重道:“是,壞了您的戲,理當賠償。”
蘭老板聽他開口,挑了下眉毛,身子也坐正了,嘴角收起那抹譏诮,眼神卻涼了下來,“哦,北漠人。”随即不甚感興趣似的,在臉前擺了下手,似自言自語:“也是,長成這個樣子,可不就是北漠的麽。”
他臉上僵了僵,點頭。聽蘭老板的語氣,似乎是不喜歡北漠人。
“聽說你們北漠的七王子和九王子來皇都了,你是他們的仆人?”蘭老板轉臉把玩着桌上的頭面,看都不看蕭陟一眼。大顆的珍珠在他指尖的撥弄下顫顫巍巍,卻不及他指甲珠光圓潤。
“不是,我是商人。”
蘭老板看他一眼,并沒看出他撒謊,那嘴角的譏诮又回來了,“賣什麽的?張口就敢說賠我錢。你可知道我登一次臺,票錢值多少?”
蘭老板說話時,蕭陟一直盯着人家的嘴,說“多少”的時候,蘭老板的唇張開的時間有些長,讓他看見了一點兒粉紅舌尖,頓時熱血上行下湧,這反應把他自己都驚到。
所幸有衣服遮掩,蘭老板看不出他的異樣,只不耐煩地擺擺手:“算了,你是異族人,不懂戲,我也不怪你。只跟你說一件事,以後看戲的時候別老跟人說話,會影響臺上,也影響其他客人。出去吧,我累了。”說着擡手掩着打了個哈欠。
他在臺上旋了那麽多圈,一雙劍舞出花來,此時是真乏了。
蕭陟撩起眼皮飛快地看了眼那雙困倦中含了水的眸子,默默退了出去。
出去後,他拉着那名接待使勁兒使問他關于蘭老板的事,對方卻竟然是一問三不知!
他忙又去找戲院的人去詢問,竟然也是要麽不知道,要麽不肯說。這時他才後悔剛剛沒有過分糾纏,忙又跑回後臺那間屋子,卻已是人去屋空。
窗體底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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