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付蕭
蕭陟一眼認出, 這五個字雖然是硬筆寫出的簡體字,但分明就是陳蘭猗的字體!
剛健灑脫,或許是因為憤怒,筆鋒更加銳利,比劃也十分用力, 絕不是Jack和蕭陟上鋪兩人拿手背虛虛地夾着就能寫出來的字。
Jack崩潰地大喊:“小林你怎麽松手了!還沒有把筆仙送走呢!”
蕭陟的上鋪小林也是面如土色,“我沒有……我不知道……這, 怎麽辦!還能送走嗎?”
Jack手指有些抖,撈起筆讓小林和他再擺好那個手勢, 把筆夾在中間, 顫着聲問:“筆仙大人, 您還在嗎?”
圓珠筆飄飄悠悠地移到“是”那裏, 圈了個規整的圓。
Jack明顯地吞咽了一口, “筆仙大人, 剛才對不起,請問您還生氣嗎?”
筆沒有移位置, 又在“是”那裏畫了個圈,然後移到旁邊,“我會來找你。”還是那個灑拓漂亮的字體,沒有用驚嘆號, 卻顯得更加瘆人。
蕭陟上鋪手上一軟, 筆又掉到紙上。
圍觀的男孩兒們一片嘩然,都被那五個字吓到。
其實都是大小夥子,人又多, 要說真有多害怕,其實也并沒有,只不過為了綜藝效果,三分恐懼也要演出十分,不然鏡頭拍出來沒有趣味。
衆人驚慌地七嘴八舌地讨論着,場面一下子十分混亂。
蕭陟一直盯着Lanny的表情,他在看見那四個字時,先是驚懼地瞪大了眼,随即不知想到什麽,竟然冷笑了一下,這讓蕭陟非常不爽。
他下意識地環顧四周,有種強烈的直覺,蘭猗就在他周圍,只是他看不到。
這時一個人從樓梯上走下來,有人眼尖地看見後立馬站直了身子,大聲喊道:“付老師來了!”
剛才還喧鬧混亂的客廳登時安靜下來,二十來個男孩兒都仰頭看着來人,這人長了張成熟英俊的臉,此時正皺着眉頭、一臉不悅地從樓梯上往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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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陟也随着衆人的視線看過去。
付蕭,三十歲,高大英俊,性格嚴肅,是這部音樂劇的主要創作者,才華橫溢的樂壇前輩,大家公認的男一號。
——也是提議Larry吸食違禁藥品、并幫他搞到藥品的那個人。
“怎麽回事?這麽吵?”付蕭沉着眉掃視着樓下的年輕人,用近乎訓斥的語氣說道:“雖然我們在做直播,需要一些節目效果,但是大家不要本末倒置。不要忘了,我們最大的目的是什麽?”
幾個男孩兒低聲道:“努力練好歌舞,競選角色。”
付蕭皺起的眉峰松開了些,“其他人明白嗎?”
大家都點頭。蕭陟為了不顯得格格不入,也跟着點頭。Lanny站在他前面,只能看見一個後腦勺,蕭陟看見他點頭點得格外用力。
付蕭神色稍緩,“晚上不想訓練的話,也可以聽聽歌、想想劇情。這部劇現在只創作到一半,雖說我是主要作者,但是任何人、有任何好的想法,随時都可以采納進來。”說到這裏,他的視線在蕭陟臉上停住,“Larry你上來一下。”
所有人一瞬間都看向蕭陟,投去或歆羨或嫉妒的眼神。
蕭陟穩步上前,轉向樓梯時,餘光瞟了Lanny一眼,那一直帶着怯意的眼裏竟然飽含嫉妒,尖刻到近乎仇恨。
蕭陟在心裏冷笑一聲,一邊往樓梯走去,一邊對自己系統說:“系統,快去查蘭猗的魂魄有沒有到位。我懷疑他在這個世界的身體被別人搶了。”
這件事非同小可,系統回答的語速都比平時快了不少:“好的蕭先生,我這就去确認!”
蕭陟跟在付蕭身後上了樓,進到他的卧室。
付蕭是這24人中唯一一個擁有獨立卧室的人,雙人床、寫字桌、鋼琴,一看就知道公司和節目組有多看重他。
付蕭關上門,請蕭陟坐到椅子上,自己則搬了另一只椅子坐到他對面,已經完全沒了剛才面對衆人時的冷若冰霜。
他微微向前傾着身,問蕭陟:“Larry,今天感覺怎麽樣?有新的靈感嗎?”态度和藹,眼神裏是單純的關心,或許是關心Larry吸食藥品後的身體狀态,或許是單純關心有沒有好的旋律誕生。
蕭陟模仿着曾經Larry的口吻,低聲回答:“只有一些朦胧的想法,還沒有很明确。”
付蕭微微一笑,眼神更加柔和,“別着急,還有的是時間。”
蕭陟揣摩着Larry的思維習慣,緩慢又認真地說道:“我不着急,音樂創作不能急功近利。”
付蕭有一瞬間的動容,贊賞道:“你真的很像一個人。”
蕭陟馬上問:“誰?”
付蕭似乎沒料到一向內向的Larry會反問他,頓了一下才說:“我年輕時的自己。”
說法、神态全都不自然,蕭陟知道他撒謊了。
兩人又在屋裏讨論了會兒付蕭現在正在創作的片段,又是旋律又是情緒又是氛圍的,聊得蕭陟頭昏腦漲。
所幸蕭陟接收了原本Larry的技能,能看懂曲譜、能演奏鋼琴,勉強跟上了付蕭的節奏,一直聊到将近半夜才被放出來。
客廳裏已經空了,被付蕭一番訓斥,男孩兒們早回了卧室,蕭陟也回到自己屋裏。
他們房間裏果然還在夜聊,見他進來,忙問他付老師找他做什麽了。
蕭陟淡淡地回道:“付老師讓我聽了聽他現在正在寫的部分。”
蕭陟上鋪小林羨慕地“啊”了一聲,“Larry,你太棒了,能讓付老師看上。”
對面的上鋪發出一聲含義不明的笑聲,“是啊,能讓付老師‘看上’,真是不容易。”
他的下鋪小聲地警告了一句:“Ken!”
蕭陟瞥了那個Ken一眼,對方本來還想再嘲諷兩句,卻在他的眼神下莫名噤了聲。
二十多個人,如果人人都用正能量的人設,很容易被淹沒在人群裏,于是便有人另辟蹊徑,極力表現“真性情”、“毒舌”甚至“狹隘自私”的一面,比如說這個Ken。
這部音樂劇裏也有反派,Ken瞄準的就是那個反派角色。
蕭陟不再理他,與另兩人“閑聊”:“你們剛才在讨論筆仙的事吧?真的挺吓人的,我看Lanny吓得臉色都變了。”
Ken果然被Lanny這個漂亮顯眼的靶子吸引了注意,“呦”了一聲,“我以為Lanny大美人是木頭做的呢,原來也有情緒啊。”
其他兩個也應和了兩句,表示能讓Lanny露出害怕的表情,那說明真的挺吓人了。
蕭陟心裏有了譜,又問自己上鋪:“小林,你今天玩兒筆仙的時候,有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
小林聞聲打了個寒戰,“特別的感覺?一直都挺特別的……”
“筆确實是自己在寫是吧?”
小林有些激動地趴到床沿,對他信誓旦旦地說:“絕對是真的!對天發誓!真的是筆自己在寫。”
蕭陟笑了一下,“你別激動,我信你。我就是有些奇怪,怎麽之前的字體跟後來的字體不一樣。”
小林臉色一下子有些精彩,招呼蕭陟走近些,在他耳邊小聲說話。
蕭陟和他的衣領上都還別着随身麥克風,他的話瞞不過任何人,只不過是出于恐懼下意識的行為,卻更增添了詭秘的氣氛。
小林一臉神秘加便秘的表情:“你剛才問我有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還真的有……我感覺,筆仙請來了兩個。”
蕭陟看他一眼。
小林繼續帶着幾分後怕地說:“先來的筆仙感覺脾氣比較好,控制筆的力量沒有很大,應該是打球的那些人進來時就走了。後來來的這個,感覺力氣更大、膽子也更大……脾氣似乎也更大……他控制筆的時候,我的手差點兒跟不上,寫得又快又猛……而且,他似乎不怕人多……”
小林後悔地揉了下自己頭發,“真不該玩兒這種東西,也不知道有沒有送走。聽說有的人請完筆仙送不走,會被附身的,然後就會一直倒黴……”
蕭陟看眼他臉上的小雀斑,拍拍他肩膀:“放心,他不會附你身上的。”然後沒管對方疑惑的表情,轉身進了浴室。
洗漱完,蕭陟只圍了條浴巾,然後站在鏡子前端詳這具身體,蒼白、瘦削,但也高大,而且英俊,灰色的眼睛別具憂郁氣質,從外形上講,在這二十幾人中亦是拔尖的。
Ken那句陰陽怪氣的“看上”,付蕭對他的格外“關懷”,假Lanny對他莫名其妙的敵意,似乎已經可以繞成一個圓。
這個假Lanny,應該是付蕭的崇拜者,甚至是愛慕者。
只是這個人,怎麽搶了蘭猗的身體呢?他的系統難道就是個擺設,随便什麽魂魄都認?
他自己的系統那裏一直沒有查到結果,只說:“可以确認陳先生的魂魄确實進入了這個世界,且目标身體已經激活。如果進入目标身體的真的不是陳先生,蕭先生也不用擔心,已經和快穿系統簽訂契約的宿主是有別于普通的孤魂野鬼的,不會因為游蕩在外而變虛弱,更不會變成冤魂厲鬼之類。他們會盡快查清,然後解決這個問題。”
蕭陟勉強放了心。他基本已經确定,蘭猗就在這幢別墅裏,以魂魄的形式存在着,就像前世那樣。
蘭猗肯定能看見他,只是——他抹了把鏡子上的水霧,看着裏面蒼白憂郁的臉,有些犯愁——變化這麽大,蘭猗能認出他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