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夢裏的旋律

蕭陟很少有這種徹底懵逼的感覺, 但是他此刻真是毫無頭緒,完全不知道蘭猗是從哪裏得出這麽個結論的。

魂飛魄散?這也太慘了點兒吧?

是他在蘭猗死後做了什麽或者說了什麽,被靈魂狀态的蘭猗看到了,還是他的系統對蘭猗說了什麽?

他腦子裏把所有可能性飛快地過了一遍,又一一否定, 正要問Lanny兩句,就聽到下午訓練的鈴聲響了。

他攬着Lanny的後腦勺在他頭發上親了一口, 低聲說:“相信我,沒有那麽糟糕。”

Lanny濕潤的眼睛瞬間瞪大, 有些吃驚、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蕭陟擡手按上他左胸, “相信你的直覺……啊!”

蕭陟突然痛呼一聲, 差點兒跌倒在地上。Lanny驚惶地扶住他, 看他臉色突然蒼白起來, 冷汗瞬間把臉打濕。

“怎麽了?!”

蕭陟捂着頭,艱難地呼吸了兩口, 剛才他腦海裏突然響起極為刺耳的聲音,好像防空警報在耳邊拉響一樣,同時全身疼痛無比,從骨頭到皮膚都像被針紮似的。

這是系統檢測到他要用狡猾的辦法沖破禁制, 對他發出的第一次警告。

他的系統抱歉地說:“對不起蕭先生, 這是快穿世界的規矩。您已經多次利用語言的漏洞透露關于穿越的事實,我不得已對您進行了一次懲罰。”

蕭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媽的, 這個系統關鍵時候不給力,這種時候倒挺敏感。他在Lanny的攙扶下站直了身子,大口地呼吸着空氣。

Lanny擔憂地看着他,見他可以自己站住了,趕緊從洗手池旁邊拿來一張紙巾幫他擦汗。

這時洗手間的門被打開了,竟然是付蕭。

付蕭本就面色不悅,推門見到Lanny在給蕭陟擦汗,更是把嘴角耷拉下來,問蕭陟:“你們沒有聽到鈴聲嗎?”那态度好像訓斥學生的教導主任。

Lanny看眼蕭陟,說道:“他身體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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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蕭立刻換了副表情,一臉關心地走過來,同時問道:“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蕭陟從Lanny手裏拿過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汗,簡短地說道:“突然頭疼,耳鳴。”

付蕭臉色微微一變,有些不确定是不是之前那些藥物的後遺症。

“怎麽樣?還能練習嗎?要不然就先休息半天。”

蕭陟突然冒出個想法,朝付蕭點了點頭,然後趁他轉過身時,朝Lanny使了個眼神。

Lanny有些不确定地看眼付蕭的背影,又看向蕭陟。

蕭陟笑着用嘴型對他說:“放心。”

三人出了洗手間,Lanny不再表現出什麽,向二人道別後就去練習室了。

付蕭瞟了眼他的背影,轉臉問蕭陟:“還難受嗎?要不要我送你回卧室。”

蕭陟露出個蒼白的笑容,“已經好多了,反正我下午沒法訓練了,付老師,我能再聽聽您新創作的曲目嗎?”

付蕭有些意外地笑了笑,“當然可以。”

蕭陟跟着付蕭去了他的卧室,屋裏冷飕飕的,比走廊和大廳涼很多,不知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還覺得空氣有種陰沉的黏稠感。

“付老師開冷氣了嗎?”

“沒有,我這間屋子可能比較陰,一直比較涼快。”

蕭陟看眼房間裏朝南、朝東兩扇大窗戶,春末夏初的陽光從朝南的那扇窗戶裏肆無忌憚地照進來,卻只能照亮窗前那一小片空間。其他角落像被阻隔了一般,陰沉沉的,下午一點這個時間,屋裏竟然還要開燈才能照亮。

蕭陟心裏更加确信自己的思路是正确的,想要幹掉那只鬼,得從付蕭入手。

他走到窗前那一點兒陽光裏,溫熱的陽光灑在身上,露在外面的皮膚頓時舒爽了,好像把剛剛滲進毛孔的一些髒東西都曬走了一樣。

蕭陟把椅子拉過來,象征性地問了付蕭一句:“我可以坐這兒嗎?”

付蕭似乎很高興他在自己房裏的随意态度,笑着道:“當然。”然後坐在鋼琴前,問蕭陟:“我今天又做了一點兒小的改動,你來聽一聽。”

蕭陟點頭,然後看着付蕭彈琴,客觀來講,他彈琴的姿勢很優雅,彈出來的旋律更是動聽。

不得不說,付蕭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長得好、氣質好,又有才華。這個世界的樂壇趨勢是成名早、淘汰快。付蕭已經三十歲,實屬“高齡”,卻依然作為偶像明星活躍在屏幕上,實屬難得。

但是蕭陟從Larry的記憶裏得知,這個男人的事業也不是一帆風順的。似乎是從五年前,就有付蕭“江郎才盡”的說法,他自己甚至也在外面醉酒失态,哭着說過自己靈感已經枯竭。

之後付蕭消沉了一年,在人們都要把他徹底忘記時,突然推出一首驚豔的單曲,之後更是接連出了三張優質專輯,全是個人作詞作曲加演唱,以極霸道的姿态重返樂壇。

只是從前年開始,他又沒了動靜,別說專輯,就連單曲都沒有一個,所有的演唱會都是唱老歌。

就在大家揣測他是不是又靈感枯竭時,兩個月前,他突然召開記者發布會,說自己沉寂的這兩年,是在進行新的藝術嘗試,然後就有了《鞋跟下的玫瑰》這部音樂劇。

這部劇雖然還沒有寫完,但是幾個主角的開場曲都被公布了出去,俱是極動聽的旋律,故事情節也很吸引人,一下子就引起廣泛關注。

許多媒體人都稱,付蕭是當之無愧的樂壇常青樹,他永遠能突破自我。

蕭陟靜靜看着這棵“常青樹”彈琴,心裏有些想笑。他自知自己是粗人,不懂什麽藝術、靈感,但是他見過從前的陳蘭猗是如何唱戲,也記得Larry這個原身是如何沉迷于創作。

那種心無旁骛、沉靜忘我的狀态,絕不是眼前這個善于表演、滿心企圖的付蕭可以達到的。不過,對于他究竟是如何“突破自我”的,蕭陟并不在意,他只關心他身邊有沒有什麽死掉的愛慕者。

蕭陟眯着眼睛,看着付蕭姿勢優雅地彈完最後一個音符,轉過頭微笑地看着他:“Larry,如何?改動的那幾個小節有沒有變得更有激情?”

蕭陟點點頭,強忍着惡心的感覺,露出感動向往的神色,“我聽到了愛情的聲音。”

付蕭嘴角的笑意更深,“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他從鋼琴旁站起身,走到蕭陟跟前,微微俯身,似乎是想去拉蕭陟随意放在大腿上的手。

蕭陟很驚訝他的大膽,擡眼看向屋頂,頓時了然——付蕭屋裏的攝像機沒有亮着指示燈,他果然是這二十四人中的特權階級。

付蕭已經俯身、伸手,蕭陟心頭惡寒,正要閃躲,就聽 “砰”地一聲巨響,随即是一陣狂風從窗外卷進來,吹得兩人一下子睜不開眼。

朝東的那扇窗戶被風吹得拍在牆上,幸好玻璃沒有碎,只是窗扇還在飛快地來回開合,看起來頗為暴躁。

付蕭顧不得占便宜,忙去關窗,一邊還自言自語:“奇怪,窗戶什麽時候開的?”

蕭陟眼睛沒有亂看,神色也正常,只是心裏暗驚——那個鬼竟然有這種能力?那付蕭知不知道那個鬼的存在呢?

窗戶關上後,風便沒有了。

蕭陟突然指着自己身後的窗戶說:“是很奇怪,天氣這麽好,怎麽突然起風了呢?”

付蕭順着他的手看向外面,蕭陟身後這扇陽光充足的窗戶也半開着,卻沒有一絲風進來,外面更是一片晴空,花園裏的樹都靜靜立着,像一副美麗靜止的照片。

付蕭一下子變了臉色,不知想到什麽似的在屋裏環視了一圈。随即意識到還有別人在,勉強露出個笑臉,又坐回鋼琴旁,卻顯得有些魂不守舍。

蕭陟趁熱打鐵地說道:“付老師,越聽您的作品,我就越慚愧。您這樣的天才,一定有很多人崇拜您吧。”

蕭陟這樣說,本是想套點兒崇拜者的信息,卻敏銳地看見付蕭聽到“天才”二字時,眼中一閃而過的不自然,還有一縷不明顯的愧疚和……恐懼。

蕭陟馬上意識到問題,飛快地追問道:“付老師,這些曲子都是您一人創作的嗎?”

付蕭有一瞬間的怔愣,随即化為憤怒,帶着惱羞成怒、或是被戳破時的心虛,低斥道:“當然!”

蕭陟笑起來,“付老師您別誤會,我只是為您的靈感感到驚訝。”

付蕭也意識到自己剛才反應過了,垂着眼盯着眼前黑白分明的琴鍵,神色都掩藏在額發的陰影裏。

就在蕭陟以為這人已經把自己忘了的時候,突然聽見他啞聲道:“其實這個音樂劇的靈感是從夢裏得來的。”

他像是說給蕭陟聽,卻又沒有看向蕭陟,“音樂創作人最怕的就是靈感枯竭,可是靈感這種東西,又是可遇不可求。就在我一度陷入焦慮的時候,在一天夜裏,做了一個夢,夢裏有個人在彈鋼琴……很美的旋律……我在夢裏就癡迷了,聽着那首曲子,眼前甚至浮現出一個故事……等我醒來後,就迫不及待地将那首曲子和這個故事記錄下來,就是《鞋跟下的玫瑰》這部音樂劇的前身。如果沒有夢裏那個人,就沒有我的今天……”

朝東的窗戶在他說話時又靜靜地開了,但是這會兒吹進來的風是柔和的、寧靜的,拂動着淡藍色的窗簾輕盈鼓動着,飛揚的窗簾角觸上付蕭的肩膀、胳膊,好像情人溫柔的撫摸。

在這一片靜谧中,蕭陟突然沉聲道:“那個人一定很愛你。”

他突兀的、帶了幾分淩厲的聲音似驚到了付蕭,只見他臉上露出藏都藏不住的驚恐與後悔,喃喃道:“是啊……可能再也沒有人會像他一樣愛我。”

窗簾依然在撫慰已經深陷在某種情緒中的付蕭。

蕭陟默不作聲地走出這間詭異的卧室,關上的門的剎那,獨屬于這個季節的溫度再次回到他的身上。

他走進洗手間拿出手機,開始以“付蕭”為關鍵詞進行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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