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欠下人情

吃過晚飯,洪福要帶着樂樂下樓散步,紀然圍着他們二人轉圈,360°全方位無死角地噴灑着防蚊噴霧。

“對了然然,我今天擦花架的時候,才發現右邊的欄杆上貼了這個,”洪福走進卧室,從電腦桌旁取來一張紙,念念有詞,“擅入者有來無回,什麽意思?你貼的?”

“哦,沒什麽,我怕有人偷你的盆栽。”

“智商多低才會爬到5樓來偷盆栽啊?不過,這骷髅也忒詭異了,這叫哥特風還是什麽。”

洪福随手把紙放在餐桌上,牽起樂樂下樓去了。紀然刷完碗後,打算把這個“警告”再貼回去,卻發現它被人改得面目全非,怪不得姥爺說詭異。

黑色水彩筆繪制的骷髅,空洞的眼眶裏竟冒出兩顆紅色的愛心,嘴邊還叼着一朵不甚美觀的玫瑰花。同時,整張告示四周被加上了一圈紅色的小心心!

有的已經褪色,有的色彩黯淡,有的則像是昨天剛畫上去一般鮮豔。

紀然僵在原地一動不動,不可思議地看着,半天沒緩過神來。

靠,那個男人是小學生嗎?!

難道他每天晚上都飛過來簽到嗎?!

天啊!太荒唐、太病态了!

紀然在心裏祈求上蒼,下次在聞名飛躍到一半的時候降下一道天雷劈死他,随後把紙團成一團,狠狠朝隔壁露臺丢去。

紀敘似乎心情不太好,沒有玩游戲,而是靠在上鋪發呆。紀然猜大概是跟女生表白被拒了,沒去多問。16歲的孩子,心裏總是藏着很多春草發芽似的小秘密,星星點點,那是他們生機的源頭。

誰知第二天一早,紀敘幹脆不起床了,說身體不舒服,讓紀然給班主任打電話請假。

“你們明天就要期末考試了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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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然踮起腳,把胳膊伸到上鋪,手搭在弟弟的額頭上,“沒發燒……堅持一下吧,最後一天上課了。”

“我頭疼,非常疼,感覺腦細胞在蹦爆米花。”

紀然擔憂起來,“這麽嚴重?”

“所以要休息一天,不然明天沒法考試了。”

這洪亮的聲音,怎麽看都不像真的病了。拗不過弟弟,紀然只好打電話給班主任,請好假後抱着女兒匆匆出門,姥爺則說不去晨練了,留在家照顧“病人”。

紀然剛走,洪福就來到卧室,躺在下鋪舉起一雙靈活的老腿,猛踹上鋪的床板,“你哥走了,別裝了。”

紀敘利落地坐起來,跳下床後唉聲嘆氣地踱步。

“告訴姥爺,到底怎麽了?”

“沒什麽。”紀敘頹坐在電腦椅上,一圈又一圈地轉。

洪福從床上一骨碌起身,去喂窗臺上的烏龜,“你忘了,我不只是你姥爺,還是睡在你下鋪的好哥們。”

紀敘不言語。

“快說啊小敘,你還認不認姥爺這個哥們!”

紀敘煩躁地用雙手撓頭,“唉,姥爺你往樓下看。”

洪福打開窗,在撲面而來的暑氣中探出頭,“有什麽啊?只有綠化帶啊!”

又對烏龜說:“淑娟,你看見了嗎?”

“哦,不對,去北面,往單元門邊上看。”

洪福來到廚房,開窗往下一瞧,嚯!好幾輛摩托車停在路邊,一群身着奇裝異服的少年正圍在車旁抽煙。

“哎呦,啧啧,這幾個孩子跟自己有多大仇啊,怎麽把腦袋染得像雞尾巴似的。”洪福一邊感嘆,一邊返回主卧,“小敘,你怎麽惹到這群妖怪的?”

“在學校交了個女朋友,可我不知道她在校外還有男朋友。被人家知道了,要把我腦袋幹開花。”

“這女孩子,可真是的,分手了才能找下一個嘛!”

紀敘指了一下自己的頭,“姥爺,現在不是讨論她品行的問題,而是我腦袋開花的問題。”

“好辦。”洪福報了警,說樓下有奇怪的人徘徊。可是警察前腳剛走,這些少年後腳便折返回來。警察也沒法管,畢竟法律裏沒規定染頭的小孩子不能聚在一起聊天,他們又沒帶什麽武器。

“如果這些小崽子明天還來,那你豈不是沒法考試了?”

“那就一直在家待着呗。”

洪福思考片刻,想出一個主意:“來,給姥爺做個發型,搭配一身最潮的裝扮,我去和他們談談。”

紀敘強烈反對:“不行!你都多大歲數了,有個閃失怎麽辦。”

“他們只要一碰我,我就往地上一躺。”

“哎,不行不行。”

洪福又來到廚房,望着樓下,絲毫不顯老态的雙眼,在看到那輛黑色林肯時更加明亮了。樓下有地痞流氓,他們對門不是也有嗎?流氓的事,就該讓流氓去解決。

洪福帶着紀敘,敲開了隔壁的門。聞名似乎剛起床,眼神略顯迷茫,頭發有點亂,随意地穿着背心和沙灘褲,和西裝革履時判若兩人。

“名哥早啊,今天不忙?吃早飯了嗎?”

紀敘也小聲說了句:“名哥早。”

聞名謙遜地笑了,“大爺,您真不用這麽客氣,我沒吃呢。”

說完,就很自然地伸出大巴掌。

洪福愣了愣,随即在他掌心拍了一下,又要與他對拳,炫酷地說:“呦,what’s up,man?”

聞名看看手掌,又看看洪福,“哦,我以為您來給我送早飯。”

洪福恍然大悟,一拍腦門,“啊,是啊,忘拿了,看我這記性。”

“不用——”

“小敘快去,把你哥熬的粥給名哥端一大碗過來,還有小菜什麽的。”

聞名眼睛一亮,“紀然做的啊,那就來點吧。”

紀敘直接把半鍋溫熱的香菇玉米雞茸粥都端了過來。

聞名坐在餐桌旁,邊喝邊瞄着對面這一老一少,“大爺,您有什麽事直說吧。”

“沒事名哥,你先吃,吃完再說不遲。”

“大爺,您還是叫我大名吧。”

“好的,大名哥。”

聞名無奈地笑笑,“您說吧,我慢慢吃。”

洪福用胳膊肘撞了下發愣的紀敘,“快告訴名哥,你遇到什麽困難了?你就把名哥想象成,《教父》裏的科萊昂閣下。”

“名哥,我吧,交了個女朋友……”

聽紀敘說完,聞名點點頭,“你們回去吧,我一會下樓。”

端着鍋回家後,洪福和紀敘就好奇地趴在廚房窗戶上張望。大概20分鐘後,聞名下樓了,依舊是背心沙灘褲,神情悠閑得像是去買煙。

只見他和為首的少年談了幾句,然後上了車。幾輛摩托車則尾随在他的林肯後面,駛離了小區。

一個小時後,聞名回來,告訴洪福沒事了,那些少年則真的沒有再來。

傍晚,熱度不減,反而更悶,醞釀着一場大雨。

紀然跟在女兒身後,抱着一個大西瓜,疲憊而緩慢地爬着樓梯。樂樂似乎又胖了點,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

樓上傳來悠哉的腳步聲,他扶住女兒的肩膀,“往邊上靠靠,別擋到別人哦。”

腳步聲越來越清晰,随後兩條被筆挺西褲襯着的長腿赫然停在他面前。

“名叔好!”樂樂大聲問好。

紀然擡起頭,低聲說了句:“工作啊,名哥。”

“嗯,沒什麽急事。”

與男人擦肩而過的時候,紀然想起那個被愛心團團圍住的詭異骷髅,溫和地提醒:“名哥,請別再飛到我家露臺了,不然我要在地上灑圖釘了。”

聞名輕哼一聲,也不知聽進去沒有,自顧自說起了別的,“10塊錢油費是吧?我收到了。”

“唔,那就好。”紀然輕輕推了下仰起胖臉發呆的女兒,“樂樂,接着上樓呀。”

“對了,你喜歡算得這麽清,不如回家之後好好算算,這次該怎麽報答我。”聞名整整領帶,露出一個十分微妙的笑容。

紀然不解地看着他。

“這可不是10塊錢就能解決的。”男人丢下這句話,就潇灑地下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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