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追你吧

所有的葷菜,都衆星捧月般圍聚在聞名面前,龍蝦更是直接放在他手邊。連他的飯碗,都是口徑最大的海碗。

樂樂坐在兒童座椅裏,雙眼無神地注視着自己面前的綠油油,又擡起頭遙望那只龍蝦。

紀然感受到女兒的失落,柔聲細語說:“好好吃飯,你不是很喜歡培根飯嗎?爸爸再給你剝個蝦。”

洪福端起一聽啤酒,“名哥,我敬你一杯。”

紀敘也像模像樣地學着姥爺,“名哥,我也敬你一杯。”

聞名笑着舉起飲料,“公司規定,不讓喝酒,以茶代酒吧!”

“我幹了,你随意。”洪福咕嘟咕嘟喝盡一聽啤酒。

紀敘說:“我也幹了。”

紀然微嗔:“你喝一口就行了,小孩不能喝酒。”

聞名溫和地笑笑,對樂樂說:“小胖妞,想不想吃龍蝦?”

樂樂看了眼爸爸,懂事地搖頭,眼睛卻定定地望着龍蝦,仿佛那是她畢生的夢想。

“之前吃過嗎?”

“沒有。”樂樂小聲說。

聞名把芝士烤龍蝦放在她面前,蒜蓉的則給了紀敘,看着紀然說:“給孩子吃吧,我吃龍蝦過敏。”

樂樂直接用手摳了一大塊肉,塞進嘴裏,美味地哼哼着,眼神重煥生機。

紀敘也雙眼放光,狼吞虎咽地消滅了那半個龍蝦,惹得洪福小聲嘀咕:“哎,你倒是給姥爺和你哥留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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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然暗自嘆了口氣,心想:早知道就不買龍蝦了。

聞名邊用羊排、大蝦和樂樂面前的青菜交換,邊說:“大爺,有空我帶你們去吃凱撒宮的自助餐吧,龍蝦不限量,不過比較小。”

洪福受寵若驚,“這怎麽好意思呢。”

“員工有優惠,而且像樂樂這麽小的孩子是免費的。”

“好的。”洪福和紀敘一起點頭。

“姥爺!”紀然一邊幫女兒擦嘴,一邊微蹙着眉。腹诽着:你們是要把我往火坑裏推嗎?

“名哥,你上過大學嗎?”紀敘突然問。

“沒有,說來慚愧,高中都沒上過。”

紀敘的眼神中剛流露出崇拜,只聽聞名又說:“我沒讀高中,是因為吃不飽飯。否則,我一定會繼續上學的,因為念書真的是一件很輕松的事。”

樂樂吃完了龍蝦,将髒兮兮的雙手伸給紀然擦,“為什麽會吃不飽?”

“因為我不像你一樣,有這麽多家人啊,”聞名對她坦然一笑,“我是在孤兒院長大的。”

餐桌上出現了短暫的靜默。

紀然心下恻然,望向聞名,發現他也在望着自己。眼神依舊野蠻,但同時也帶着春水般的柔情。他到底是打哪冒出來的?紀然的生活,從來沒跟“孤兒院”這三個字沾過邊。

“給你吃吧。”樂樂稚嫩的童聲打破了平靜,同時抓起一塊羊排朝聞名搖晃。

聞名朝她彎起眼睛,“我早就能吃飽飯了,小胖妞。”

“名哥,你是怎麽把那些人趕走的?”紀敘好奇地問。

“哦,我跟他們講道理。我說,誰能把我打趴下,我的車就歸誰了。否則,就不要再來。他們輸了,不服氣,喊來他們的老大。也輸了,又喊來老大的老大……最後來的那位,是我的一位同事。我們站在一起抽了根煙,然後我就回來了。”

聞名說完,大口吃起了面前的青菜,又讓紀然幫他添飯。

“你該不會真的沒吃午飯吧?”

聞名故意在接過碗時摩挲了一下紀然的手背,“真沒吃,就等這頓呢。”

對于他的調戲,紀然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吃完飯,聞名沒有過多停留。透過廚房的窗戶,紀然看見他牽着大黃出了門。說起來,聞名的頭像也是大黃,僅有的動态,也全與大黃有關。洗澡、吃狗糧、看夕陽、踏青、嗅花……

先前,聞名說自己沒有家人,紀然以為他是父母雙亡,沒想過他是在孤兒院長大的。這樣的話,他也許只擁有過大黃這一個“親人”吧?這該是一種,多麽刻骨的孤獨。

不知不覺,紀然盯着樓下看了好久,等回過神來,聞名和大黃早已相伴走遠了。

紀敘找到了一份兼職,在離家1公裏的便利店做送貨員,騎自行車給打電話要東西的人送貨上門,才幹了兩天就黑了一大圈。

這天,紀然正一邊刷碗一邊聽弟弟說“有個兼職收銀的妹子很正”,忽聽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聞名站在門前,抓住紀然的手腕,不由分說把一根繩子塞進他手裏,“我要出差,幫我遛它兩天。我覺得比起寵物店的員工,它更喜歡你。”

紀然一低頭,看見大黃叼着一個行李袋,朝自己讨好地眨眼搖尾巴。

“它吃什麽?”

“它叼着呢。”

話音未落,聞名已經蹿到了5樓與4樓間的緩臺,8級臺階只用了兩步。

紀然只好把大黃牽進門,洪福和紀敘圍了過來,啧啧贊嘆,“這狗長得真好,摸着像貂皮大衣似的,公的母的,來,擡腿……哦,公的。”

大黃放下口中的行李袋,好像知道自己是來寄人籬下的,很有禮貌地原地不動。紀然打開袋子,取出狗糧、食盆、水盆以及一個滿是牙印的棒球擺在角落,不禁有點擔憂。大黃再聰明溫順,畢竟是大型犬,還是有點危險的吧。

“名叔的狗狗!”樂樂跑過來,揮舞着小粉拳,歡快地照着大黃的腦袋狠捶了一記。

紀然驚呼一聲,連忙将女兒抱起來。大黃倒是絲毫不生氣,依舊在咧嘴搖尾巴。

兩個小時後,樂樂就和大黃交上了朋友,甚至騎在它身上,指揮它在家裏攻城略地。大黃任勞任怨地馱着這個小胖妞,紀然真擔心它會被壓得腰間盤突出。

洪福還把烏龜舉在它面前介紹:“大黃,這是淑娟。淑娟,它是大黃,在咱家住兩天。”

臨睡前,紀然收到了聞名的消息:我落地了,放心,大黃不咬人。

從第二天早上開始,家庭閑散人員洪福便承擔起了早晚遛狗的重要任務,還靠着大黃收獲了不少老年婦女的青睐。聞名說是出差兩天,直到第四天才回來,而且是以極其驚悚的方式出場的。

這天晚上,紀然正在夢中看着樂樂玩蹦蹦床,忽覺有人在捏自己的臉。他倏地睜開雙眼,面前赫然一個黑影,熟悉的薄荷味闖進鼻子裏。

他半坐起來打開夜燈,瞪視着這個以暧昧的姿勢單手撐在床上,俯身注視自己的男人,用氣聲說:“名哥,我覺得我在拍恐怖片,而且下一秒就要領盒飯了。”

聞名也用氣聲說:“我剛下飛機,來接大黃,順便看看你。”

黯淡夜燈,使他的面部輪廓更加線條分明,眼睛幽黑明亮,像窗外繁星點綴的夜空。

紀然頭一次發現,那雙眼睛裏,最深的地方,似有一種純粹和赤誠。

“天亮之後,走門過來不可以嗎?”

“給你個驚喜。”

“只有驚,沒有喜。”

“有喜,我給你帶伴手禮了。”

“啊?”

“放在你家餐桌上了。”

紀然輕嘆一聲,不再看他,側身躺回床上,看着小床裏小豬般熟睡的女兒,“謝謝,你快回去吧,小心吓到樂樂。”

“你這種情況,是找不到女朋友的。”聞名突然下此結論。

“我自己都沒擔心,你擔心什麽。”紀然沒好氣地說,同時自我保護般,把薄薄的空調被一直拽到下巴。他只穿了寬松的短袖睡衣和內褲,菊花缺乏防禦,十分危險。

聞名望着他清俊的側顏,身子越來越低,最後把嘴唇貼在他耳邊,“不如找個男朋友吧?”

紀然感到灼熱的氣息噴在自己耳根,縮起脖子,“不要。”

“我追你。”

“不要。”

“我沒和你商量,只是通知你一下。”

紀然詞窮地停頓,“随你便。”

“紀大廚,你想不想接着做兼職?”

紀然心裏一動。這樣的話,生活又能寬裕不少。可是,受到接濟,就不得不忍受騷擾。

“你能保證不再騷擾我嗎?”

“我保證。”

“也不可以再突然出現在我床邊。”如果女兒半夜醒來,看見這麽大個黑影在屋裏晃悠,絕對要吓到請法師來招魂的地步。

“好。”

“那就……沒什麽了。”反正,他現在處于無性戀的狀态,心如止水,愛追就追呗,腿長在人家身上。

“那我走了,晚安。”聞名直起身子,微微低頭,“大黃,回家了。”

紀然坐起來,這才發現原來大黃一直跟在他腳邊,乖乖地叼着自己的行李袋,無聲無息。

“名哥,你有點像癡漢和偷狗賊。”紀然忍不住說。

聞名像是沒聽見,蹑手蹑腳地打開防盜門,帶着大黃回家去了。

很快,紀然就收到了的轉賬,依舊是3千元。他想了想,回複:“還是兩個月的。”

聞名則說:“謝謝你們照顧大黃。”

“你到底是誰?”

“等我成了你的男朋友再告訴你。”

“呵呵,我不可能和不了解的人在一起。”

“那一見鐘情是怎麽來的?”

紀然煩躁地翻了個身,聽着隔壁卧室裏的鼾聲二重奏阖上雙眼,夢見的卻不再是女兒,而是那個男人牽着狗散步的孤獨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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