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簡直要命

樂樂又按着他的大手,要塗指甲油,紅色。經過談判,換成了透明的,只塗了左手小指。

活動即将結束的時候,老師發給大家彈力水晶線,讓小朋友們将方才得到的漂亮珠子串成手串,送給媽媽。

聞名接過手串後低聲說“謝謝”,然後迅速揣進兜裏,仿佛在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交易。

最後,紀然抱着樂樂,和聞名在主題牆前合影留念。用老師的話說,這叫“将最美好的一刻定格”。

聞名表情冷漠地晃晃腦袋,滿頭羽毛舞動,“很好,将我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刻定格”。

晚上,老師在群裏分享了照片,紀然找到自己這“一家三口”,給洪福和紀敘看,二人笑到需要手動合攏下巴。

“還好,還好我們沒去。”

“看名哥這表情,明顯對生活失去信心了。”

“以後這種活動,都由名哥代勞吧,這是他的義務。”

睡前,紀然把照片發給聞名,後者許久沒有回複。紀然以為他沒看見,或者在外面工作,又問:“你出門了嗎?樂樂睡着了,要不要我過去陪你一會?”

結果對方秒回:“來。”

夜燈黯淡暧昧,床板不堪重負,“吱呀”作響,開裂的皮質床頭也被紀然摳下來一塊。他微喘着,沾了點口水,又把這塊皮按回去。

身後的人不依不饒地壓着,咬他耳朵還講葷話,“我還在呢,感覺到了嗎?”

“沒有。”

“現在呢?”

于是,紀然又開始撓床頭,模糊地想到,如果房東大姐來檢查家具的話,會發現床頭被撓成了貓抓板。反正,尴尬的是聞名不是自己,房東也不知道是誰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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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了片刻,紀然問:“樂樂給你塗的指甲油,怎麽不摳下去啊。”

聞名沒立刻回答,搔搔頭發,翻身下床,半開着窗點了支煙。紀然瞥了眼他背上難看的鬼怪們,把臉扭向衣櫃。

就算再喜歡這個男人,也還是無法愛屋及烏,連帶着喜歡他的紋身。不過,那寬厚結實的背肌好性/感,再看一眼……

煙還剩一小半,聞名才說:“我喜歡。”

“你該不會開啓新世界的大門了?”

聞名笑了,“大概吧。”

紀然問出困擾許久的本月難題,“想怎麽過生日?”

“随便,只要和你在一起,就算是幹坐着也可以。”

“你沒有想做的事嗎?”

“問大黃吧。”

“大黃來!”紀然朝房門口喊了一聲,大黃邁着閑适的步伐走進來,懶洋洋地斜睨着他。

“你想怎麽過生日呀大黃?”

大黃嗚嗚幾聲,轉身走了。

“什麽意思啊,名哥你給翻譯一下呗?”

聞名沉默半晌,對着紗窗吹出一口煙霧,“想去蹦極。”

“大黃想蹦極?”

“我。”

這不是只可遠觀的玩命運動嗎?不過,假如他喜歡……

“那我請你蹦極吧!”紀然頓了頓,“去掉吧。”

“你跟我,一起。”

天!別人過生日要錢,他過生日要命!

紀然瞬間就冒了滿背的冷汗,渾身每個毛孔,都倏地張開又縮緊。光是想想那個宛若跳樓的場面,一顆心就突突得仿佛在坐拖拉機。

他裝作沒聽見,開始清理身體、穿衣,“不早了,我該回家了。聽說瓊山那邊可以玩,到時候陪你去……我看你跳。”

聞名沒接着說雙人蹦極的事,只是淡淡道:“晚安,争取夢見我。”

一周後,周末晚上,聞名剛好趕在飯點過來,就順便加入晚飯。席間,掏出一把車鑰匙甩在桌上,推給紀然。

洪福和紀敘像是排練過似的,整齊劃一地說了句:“謝謝名哥。”

“停在樓下路邊了,合同、維修手冊、保單那些東西在副駕駛的儲物箱裏。”

紀然只是一個勁兒點頭,感激到極致,語言匮乏。

“抓緊時間把車位空出來,舊車裏的東西收拾收拾,兒童座椅拆下來,我幫你處理掉。”

“賣掉之後,錢你留着買煙吧,嘿。”紀然覺得,和這麽貴重的禮物相比,自己的話真是蒼白到極點。那輛三手破車,賣掉後恐怕都不夠買個iPhone。

洪福和紀敘也大方地說:“對對對,留着買煙吧。”

聞名淡然一笑,“你們不用在意這些,掙錢對我來講并不難。”

洪福和紀敘看向每天都在為生計奔波,累成狗依舊掙紮在平均工資線的養家者。紀然不以為意,也知道聞名說的是實話,一旦逾越某種邊界,掙錢真的很容易。

紀然沒問過聞名的收入和存款,不過他知道,那套海邊的高級公寓是某一年的年終獎,車也是公司發的……不過,他只期望他的石頭哥哥普通而平安就好,喜歡抓賊,不如去辭職後去工廠,做個保安隊小隊長之類的。

聞名往嘴裏扒了一大口飯,用寵溺的目光瞥了紀然一眼,“我和然然這樣踏實工作的大好青年不同,我放棄了一些東西。你們家的核心問題,大部分都可以直接用錢解決,然後獲得肉眼可見的好結果,多幸福。”

洪福輕捋着那根長白眉,“這口吻也太霸道了,名哥,你老了之後絕對是公園的總扛把子,舞伴随便挑。”

聞名苦笑着搖搖頭,沒說話。

因為金錢的鼓舞,和一直以來的仰慕,紀敘興奮地問:“名哥,我以後就跟你混吧怎麽樣?我是認真的!”

“可以啊。”

桌下,紀然狠狠跺在聞名的腳上。後者又接着說:“不過你要先好好學習。”

紀敘詫異地挑眉。

聞名任由紀然踩着,面上漫不經心,“今年開始,我們公司招聘都要求本科及以上學歷了。我就是吃了沒文化的虧,不然早混進高層了。”

“靠……現在混黑道都要求學歷了?該不會還對外語有要求?”

紀然皺着眉,用另一只腳去跺弟弟,結果洪福“哎呦”一聲,“誰踩我?”

聞名爽朗一笑,眼中卻漫起陰霾,“你們看,這麽久了,你們大家,包括樂樂,給我貼的标簽依舊是小混混。這大概,就是我放棄的東西吧。”

紀然拍拍他的手背,“快吃飯吧。”

餘光一瞥,他小指的指甲有點反光。是那抹透明指甲油,還殘留着一半。

紀然頭一次想到,他也許很喜歡小孩子?他曾傷感于自己和這個世界沒有關系,那麽創造一個生命,或許是最恰當、牢固的紐帶。

可我又不會生,紀然暗中吐舌頭。

——————

陽光将頭頂的密林燙出無數不規則的光斑,草木蒸騰出獨特的馨香,空氣中浮動着令人心肺舒适的負氧離子。

紀然摘下帽子捋了捋頭發,長舒一口氣。

轉眼間,就到了5月底。現在,他正跟聞名并肩走在森林公園的林間棧道上,實木棧道在腳下發出空洞而有質感的聲音,明明是清幽靜谧的場景,心頭卻像一萬匹馬在跳踢踏舞般亂糟糟。

他是來旁觀蹦極的。雙人蹦極這件要命事,聞名只提過一次,而他選擇裝聾作啞。但是,畢竟是人家名哥的生日願望……算了算了,在半空吓尿可就糗大了。

“名哥,歇一會兒。”紀然在棧道邊坐下,雙腿垂到地面,腳尖踢弄繁茂野草。

聞名也坐下來,打開背包,遞上一瓶水。

“剛走了幾公裏,就累了?”

“早知道就開車進來了。”

“不是你像大猩猩一樣,咣咣拍着胸/脯說不會累,要徒步嗎?”

“我嚴重高估自己了。”紀然把腫脹的雙腿搭在聞名腿上,享受着按摩,直到傳來其他游人的腳步聲才拿下來。

翻出手機,工作群裏更新着同事們開單的好消息。紀然壓下工作日請假出來玩的罪惡感,突發奇想去翻看聞名去年今日的動态。

一個水果蛋糕,後面是戴着生日帽,伸着舌頭的大黃。溫馨,也心酸。

紀然用腳在草裏蕩秋千般晃蕩,突然覺得鞋面一沉,擡腳一看,頓時原地起飛,在棧道上狂跳。

“媽呀啊啊啊——”

那是條灰色小蛇,早被甩飛溜走,但紀然蹦迪似的跳了兩分鐘才停下來。

聞名笑着站起來,紀然又跳到他背上,雙腿圈着他的腰,腳再不敢沾地。

“名哥名哥名哥,你背我吧好不好?”

聞名毫無同情心地哈哈大笑,“你這麽怕蛇啊?我小時候還烤過呢,把腦袋剁下來,放血,從切口處使勁一撕,唰一下整張蛇皮就下來了,剝完皮的蛇粉嘟嘟的,像你一樣,味道很香的。”

紀然心悸,捂住他的嘴,“別說了,別說了。”

掌心傳來濕潤酥麻的觸感,是聞名的舌尖。

“讨厭……”紀然移開手。

“你先下來,我把包背前面。”

紀然重返地面,警惕地打量腳下四周。聞名把包挪在胸前,卻自顧自地向前走去。

“名哥!背我啊!”

紀然趕上去,幾次想撲到他背上,卻被敏捷地躲開了,急得眼角發紅。在這密林之中,必須讓雙腳離地,誰知道會不會有不長眼的蛇流竄到棧道上?

紀然開始他并不擅長的撒嬌,“名哥,求你背我走好不好!麽麽噠,愛你呦!喵喵喵……”

“我也愛你,但是我不想背你。”聞名叉着腰大笑不止,随後竟跳到棧道旁的野草裏,繼續往前走,時不時回頭挑釁地瞥一眼紀然,像個頑劣少年。

紀然像羚羊般跳躍前進,“背我嘛,我不沉的!”

聞名停下腳步,轉身定定地望着他,“陪我蹦極,我就背你走出這裏。”

“我會吓尿的!公園會說我随地小便,要罰款的!”

“我替你交罰款,陪我。”

一分鐘後,紀然妥協了,成功收獲坐騎x1,舒舒服服地趴在聞名寬闊的背上,一步步被拽向未知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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