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模拟殉情

走出林間棧道,他們租了輛雙人自行車,按照路邊的指示牌,向蹦極地點進發。紀然在後面偷懶,心事重重地看風景吃薯片,根本不蹬。

奈何聞名一顆紅心向蹦極,不知疲憊蹬得飛快,屁股都離了座位懸在半空。不得不承認,野生的人類身體素質真的棒,在床上也多次印證過了……

“名哥,別太認真,你當這是環法自行車賽嗎?”

聞名氣息絲毫不亂,輕松地哼了一聲,“別吃了,你會吐的。”

“……”

紀然乖乖住嘴。吓尿又吓吐,那場景真是太夢幻了。

一路上坡,騎到海邊的懸崖,便開始下車徒步。烈日之下水波碧藍,海風呼嘯而過,紀然兩腿發軟,幾乎是被拖着走。

“名哥,我要去放個水。”

“兩分鐘前不是剛上過廁所?”

一道鋼鐵跳臺,如利劍般直指虛空,懸于海天之間,這便是海上蹦極了。紀然好像看到了自己生命的終點,此生的歸宿。

網上說,跳臺至海面,足有百米之高。雙人跳是800元,紀然掏了錢,心想真是花錢買罪受。

稱了體重,填寫《蹦極跳游客保證書》,然後就坐在跳臺下的休息區等待叫號。雖是工作日,來玩的人倒是不少,撕破晴空的慘叫不斷擊打在耳膜上,紀然渾身發冷牙齒打架,緊緊抱着聞名的手臂。

“58號!”催命般的聲音響起。

紀然兩眼一翻裝暈,倚在聞名身上,聽他說“暈倒的話錢就打水漂了”,又怏怏不樂地醒了過來。

他們到跳臺邊做準備工作時,一對情侶剛被推下去,慘叫随着彈跳忽遠忽近。還有一對已經穿戴好裝備,表情是慨然赴死的決絕。

教練見紀然面色如土,問:“第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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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啊。”

“沒有經驗只能綁腰,這樣簡單也舒服。”

紀然認命般合起雙眼,任由教練擺布,戴上頭盔,膽寒地想着:幹脆綁我脖子上吧,給我來個痛快!

輪到他們了。

被推到跳臺邊緣,背對着無盡虛空,激狂的海風卷起衣角和頭盔外的發絲。紀然緊緊摟住聞名的腰,同時感到自己的腰背被有力的臂膀環緊。

紀然的五髒六腑都在顫抖,幾欲哽咽,“聞名,我讨厭你……我再也不理你了……”

“那你幹嘛抱着我不撒手?”

教練在做最後的叮囑:“再說一遍,千萬千萬,別親嘴兒,容易把牙磕掉,嚴重的咬斷舌頭。”

誰TM有這種閑情逸致!

“準備好了?三,二,一 ——”

被推下去前,海風送來聞名的溫情告白:“然然,一起殉情吧。”

“不要啊啊啊啊——”

失重的感覺占據了大腦,強烈刺激使人體處于高度應激狀态,瞬時分泌大量腎上腺素。紀然确信自己已經到達死亡臨界點,他從未像此刻這麽恨這個男人,也從未像此刻這麽愛他。

以時速60公裏的速度做自由落體,等于一秒往下掉五六層樓。空氣變得濕潤黏稠,嗅到腥鹹的海水氣息,紀然才知道幾乎要墜到海面了。

墜落至最低點時,似乎靜止了幾秒鐘。紀然睜開眼,看見聞名在燦爛的陽光下微笑。緊跟着,是一系列漸漸減弱的反彈,彈跳繩将他們緊緊扣在一起,似乎永遠不會分離。

聞名輕笑着說:“也算是同生共死過了。”

紀然想罵他,但處于失語狀态,SAN值全在來來回回的反彈中甩飛了。直到平靜下來,被“解救”到小船上,靠了岸之後才有反應——在聞名身上一頓亂捶。

“我這輩子!只會陪你玩這一次!”

聞名面不改色,好像剛玩了次滑梯,“我還想體驗雙人跳傘呢。”

“抱着大黃體驗吧!看它會不會吓瘋了在空中咬你!”

“那我還是選擇被你咬。”

背包已經被運下來了,聞名潇灑地往身後一甩,拉着紀然去懸崖下的一間小屋子裏看照片。

工作人員大大咧咧地點了幾下鼠标,他們的照片出現在電視屏幕上,“20元一張。”

紀然定睛一看,人家聞名無時無刻不在微笑,像是在拍運動裝備的廣告,而自己帥氣的臉龐已經扭曲成蒙克的《吶喊》了。

終于選到幾張安詳一點的,買下了。

“證書要不要?一百一張。”

紀然吝啬地眯起眼,“這麽貴?不要。”

工作人員又向聞名推銷,“很精致的,送邊框,把你們照片印上去,然後寫上兩個勇敢的人之類的。跟它的紀念意義相比,一點都不貴。”

“做一個吧。”

工作人員熟練地把一張“證書”送入打印機,“選哪張照片?印什麽字?”

聞名指定了一張照片,略微思忖後,微笑着說:“印個慫吧。”

紀然不滿地蹙眉,但沒吱聲,因為他不想承認那個“慫”是自己。

工作人員在電腦的證書模板中輸入“慫吧”,“兩個字,對嗎?”

“一個字,大一點。”

很快,他們就帶着裱好的證書出來了,在路邊等游覽車。在二人緊緊相擁的照片下,是個傻大黑粗的“慫”。

紀然盯着這個字,突然領悟了其中真谛,“兩個人,一個心。”

聞名微微低頭,在他耳邊喃喃地說:“慫的意思就是,永結同心。”

紀然的心在胸腔裏亂沖亂撞起來,“那本戀愛工具書,李博士什麽的,都被你翻爛了吧?”

“确實有那麽點幫助吧,不過我覺得,面對你,我天生就會談戀愛。”

“天啊,酸死啦,別說了。”紀然裝作捂耳朵。游覽車來了,他們倒坐在最後一排,風景從兩旁溜走,路像是不斷從腳下長出來似的,延向遠方。

海浪聲逐漸消隐,炎熱的風經過加速後,清爽了幾分。紀然輕握着聞名的左手,指尖在兩個對稱的圓疤上流連。

這個一身缺點像是被醋腌過的男人,最近陽光多了,是因為夏天嗎?他似乎一直在盼着夏天。

聞名舉起右手,微微張開五指,似乎是想留住流過指間的風,冷峻的臉上浮現出一個孩子氣的笑容。

“我好喜歡今年的夏天,勝過以往的每個夏天。”

吃過簡餐,接上大黃,取了蛋糕,馳向海邊。黃昏的太陽燦燦的碎在海面上,天邊的雲是金子般的顏色,溫柔又慵懶。大黃把前爪按在車窗上,望着海面忽飛忽降的一只只海鷗,看樣子很想到海邊跑一跑。

把蛋糕送回聞名家,他們牽着大黃來到海邊。太陽已隐沒了大半,海天一色,淡淡的橙紅和粉紅相融。四下無人,聞名便松了繩子,大黃撒歡兒地奔跑,一會去逐浪,一會又被浪逐。

紀然甩了鞋,讓依舊熾熱的細沙裹住腳,跟大黃一起玩水,帶着泡沫的海浪像足療技師,溫柔地撫摸着雙腳。夾雜着魚腥味的海風灌進鼻腔,紀然一低頭,看到一條死去的不知名的小海魚,被浪沖上岸,留在自己腳邊。

紀然正出神,腰間一緊,磁性沉穩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快把鞋穿上吧,你看魚都死了。”

“我才剛脫鞋而已,看着吧,這片海灘很快就要生靈塗炭了。”紀然握住聞名搭在自己腹部的手,突然想起月初樂樂塗給他的指甲油。

望着即将消隐的夕陽,他喃喃道:“名哥,你要知道,我是不會生孩子的。”

“……欺負我讀書少是嗎?我當然知道你沒這個功能。”

“可是,你好像很喜歡孩子。”

“你是憑什麽判斷的?”

“之前,你一直舍不得摳掉樂樂給你塗的指甲油。她畫的好鄰居證書,你還鄭重其事地塑封起來了。我看到了,在床頭櫃裏。”

聞名沒有說話,紀然還以為他默認了。

海水湧來,陣陣清涼拂過腳面,紀然踢了下水,故作大方地說:“假如你想找代孕媽媽生個孩子的話,我完全可以接受。”

纏繞在腰間的手臂倏地放松,下一秒紀然就覺得屁股挨了一腳,整個人被踹向前方,踉跄幾步,以狗爬式跪趴在潮濕的沙子上。一個浪頭打來,給他從頭到腳洗禮一番。

吐出一口鹹澀的海水,紀然轉頭怒視着聞名:“你踹我幹嘛!”

後者陰沉地瞥了他一眼,對不遠處的大黃吹個口哨,轉身便走,還把他扔在沙灘上的鞋給順走了。大黃歡快地跑過紀然身邊,回頭看了他一眼。

“名哥!聞名!”紀然甩甩頭發,揉着脹痛的臀/部,一瘸一拐地跟在後面。這一腳,可真夠狠的,已經算是家暴級別了吧?掏出手機檢查,還好,雖然濕了但沒有黑屏。

聞名腿長步頻快,紀然很快就被甩開。他沒帶門禁卡,聞名又不理他,想讓小飛幫着開一下門,但遲遲沒有動靜,看來不在家。

被海水浸濕的衣服,黏黏地糊在身體上,頭發散發着海鮮的味道,又光着腳,紀然委屈得差點哭了,縮在這幢海濱公寓明亮的玻璃大門邊,打算給家裏打個電話,好歹送雙鞋過來。

說好的“永結同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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