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仇秀珍買了一堆東西當禮物讓王昱童拎着,下了火車直接去小舅家看外婆。
王昱童心裏惦記着祁因,在小舅家吃飯也心不在焉,外婆問她什麽都只是埋頭“嗯嗯嗯”個不停。
“這孩子,外婆問你話呢。”
仇秀珍拍了王昱童的手臂一下,外婆和藹道:“沒關系,吃飯的時候不要多說話,吃完聊。”
吃完還要聊?王昱童屁股長釘子似的根本坐不住,為了加快進度,小舅剛泡出來滾燙的茶王昱童一口喝完,舌頭都燙熟了。
仇秀珍和小舅一家、外婆在拉一些有的沒的家常,說她們在北京的事,說王建國蒸蒸日上的工作,說王昱童特別能幹考上了重點高中。
小舅聽別人說外地戶口好像不能在北京參加高考,要回原籍。
仇秀珍也聽說了,她打算讓王昱童高三最後一年回日光城跟一下适應一番,高考之前能調整回來就行……仇秀珍和一年多沒見的家人自然有很多話可說,王昱童卻度秒如年,手裏攥着手機時不時翻翻蓋,特別想打電話又覺得撇下家人不太禮貌,仇秀珍肯定要說她。
還是外婆心細,問她是不是有什麽着急的事。
“我約好和好朋友見面。”
“那就去吧。”
外婆對她揮揮手,“我們這些老人家說的這些你也不愛聽,去找你同學玩吧。”
“哎!那我走了!”王昱童立馬原地複活沖出家門,一腳踩在門墊上差點飛出去。
“慢點!真是的,多大的孩子了還這麽冒冒失失。”
仇秀珍對着她的背影搖頭。
外婆問:“16了吧?”“對啊,16周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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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叛逆期啊。”
小舅繼續倒茶,當地人的習慣,不在吃飯就在喝茶。
“叛逆?”仇秀珍想想看,“還好吧,好像從去年自己跑回來後一直都挺乖的。
不過還是有點融不進新環境,沒交什麽朋友,就和馬總女兒能說上兩句,也不正經說,見面跟仇人一樣互瞪眼。
她啊心思還在這裏,對老同學太親了。
希望上了高中後換了新環境重新開始吧。”
說着仇秀珍也挺感嘆,孩子不容易。
小舅家樓下就有回廠裏的三路車站點,王昱童等了一會兒三路車就來了。
三路車上人非常多,混合着一股夏天獨有的酸臭味。
不知道為什麽三路車變窄變小了,王昱童捂着鼻子靠到一旁站穩,跟着車慢悠悠地回到廠門口。
不過一年沒有回來,通向廠門口的那條小路旁野草茂盛了許多。
路面上的爛菜葉沒人打掃,全被踩成了爛泥。
進進出出很多人王昱童都不認識,更有幾個外地人一直看她。
王昱童有點嫌地太髒,繞過污濁小心翼翼地往裏走,直奔祁因家。
這個點鐘正是晚飯點,祁因應該在家。
王昱童知道她媽媽身體情況特殊,除了學校外祁因很少去別的地方,初中時約了她好多次一起去外地玩她都沒辦法去,更別說去北京找她了。
沒關系,祁因離不開日光城,那王昱童就回來找她,距離時間都不是問題。
無論如何,只要兩人能見到面就行。
王昱童站在樓下一陣酸辣味傳來,非常熟悉的味道,這是祁因經常做的醋溜白菜。
惦記祁因的事王昱童晚飯沒怎麽吃,這會兒聞到熟悉的味道立馬餓了,“咣咣咣”地上樓敲門。
“等一下。”
祁因的聲音和炝鍋的聲音混在一起,咳嗽聲中祁因的腳步越來越近。
王昱童興奮得直咧嘴,一顆心七上八下不知道祁因突然見到她會不會特別驚喜特別開心。
門一開,醋和辣椒的刺激性味道撲面而來,将王昱童嗆了個正着。
“張婕你……”祁因剛開口就發現自己叫錯了,立即住口。
王昱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眼淚都出來了,而剛才“張婕”這兩個字她也聽得一清二楚。
“你叫誰?”王昱童捂着鼻子,發紅的大眼睛看向濃煙中一身煙火味的祁因。
祁因束着有些發油的長發,臉上即沒有驚喜也絲毫不開心,僅有的驚訝在她看了王昱童兩秒鐘後也不見了。
“小童?你怎麽回來了?”不鹹不淡,甚至有些為難,這就是王昱童期待多時的久別重逢。
上次獨自跑回來給祁因帶來的麻煩成為心中的一塊陰影,一直跟随着王昱童,所以盡管剛才祁因叫錯的那個名字是她最不想聽到的名字,王昱童還是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滿,只是委委屈屈地說:“之前不是約定好了嗎?暑假我回來看你……之前給你打了好多電話你都沒接。”
祁因自己被嗆得不輕,回頭把火直接關了,菜也沒做好特別匆忙地拉王昱童離開:“你跟我來。”
“去哪啊?”“先跟我來再說。”
祁因穿着拖鞋一口氣将王昱童帶到了廠對面林業中學小賣部門口,她給了老板三毛錢用他的公用電話撥號,王昱童看着她在鍵盤上熟練地摁,這組數字非常熟悉——祁因她自家的電話號碼。
祁因刻意放低了聲音,不想讓王昱童聽見似的:“嗯……你回去了,行,菜交給你了你先裝起來,我一會兒回去……別問。”
沒有說任何“再見”之類的話,祁因把電話挂了。
王昱童聽得一清二楚,也明白電話那頭是誰,更知道為什麽祁因要把她帶出來而不是像以前那樣自然地讓她進屋。
毫不客氣的交代是最親近的象征。
有人在她不在的時光裏來到祁因身邊,頂替了她的位置。
王昱童低着頭看着腳尖,鼻子發酸,不知所措。
祁因挂了電話回頭看王昱童,問她:“你怎麽回來了?”王昱童笑笑,又說一遍:“咱們之前的約定你忘了嗎?之前寫的信你也沒回……我在信裏跟你提到過的,一放假就回來看你。
信你收到了嗎?“”哦,收到了……應該吧。”
祁因心不在焉的回答讓王昱童心又涼了一分,她很疑惑也很難過,拉着祁因的手:“你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回來之前我也一直聯系不上你,打了好多電話。”
祁因看着王昱童變得白白嫩嫩的手,和自己煙熏火燎又在南方的豔陽下奔波愈發黝黑的手完全不同。
“我沒聽到。”
祁因回答。
“怎麽可能沒聽到?”祁因很明顯的謊話讓王昱童急了,“我都是晚上給你打的,你怎麽會沒聽到。
發生什麽事了你告訴我好不好?我可以幫你一起解決,你這樣我很害怕。”
祁因搖頭:“沒什麽事,還不就是我媽的那些事,我一直往醫院跑,可能錯過你電話了吧。”
這個解釋略合理,讓王昱童七上八下的心稍寬了一些。
祁因問她:“你回來住哪裏?”“我小舅家。”
“哦,對。
什麽時候走?“王昱童眼淚直接往下掉:”我才剛回來你就要我走。”
祁因是看不得她哭的,是最害怕她的眼淚的。
只要她哭祁因一定會馬上手忙腳亂地來哄她,用盡一切辦法讓她開心起來。
可是眼前的這個祁因連看都沒多看她,好像根本沒發現她哭。
“我不是怕你忙麽?”“我能忙什麽……就是學習。”
王昱童自己擦眼淚,“為了和你考同一所大學我一直很專心……”祁因打斷她,很疲倦地說:“我不上大學了。”
王昱童完全沒想到她會丢出這麽一句話,眼淚凝在眼眶裏:“你說什麽?”祁因無所謂道:“不上大學了,其實我暑假之前就沒去學校了。”
“不、不去學校?”王昱童是發懵的,“那什麽時候再回去?”祁因就像看個傻孩子一樣看着她:“不回去了啊,我辍學了。
下周開始就去翟阿姨的店裏幫忙。”
翟阿姨是誰王昱童完全不知道,也沒時間了解,她只明白辍學的嚴重性。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高中都沒畢業以後怎麽辦?你會被社會淘汰的!你怎麽能辍學呢!”王昱童急得骨節都握青了,眼淚珠子大顆大顆往下砸。
祁因看着街對面滿地爛菜葉,無所謂道:“沒錢,還上什麽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