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愛恨

謝菁菁知道每天都會有人盯着何家。這來的人也該早就猜到了她的身份。他們還沒有出手，看來還頗有些耐心，可是她沒有耐心了。

謝菁菁盤算了一番，獨自出了門。

自從聽見了李香婕和何頃兩人對于她的一番說辭，謝菁菁就自動縮減了她在何家的存在感。她如今才算是真的體會到了什麽叫寄人籬下。

從出生到謝家遭難之前，謝菁菁都是過得高高在上。府裏的下人、弟兄姐妹讨好她，恭維她，那自是不必說。多少名門閨秀豔羨着她，思慕她的世家公子那也是不會少。她以前認為這一切都該是理所當然，她就該一生被人追捧。

誰知，一朝風雲變幻，往昔風光蕩然無存。如今這番田地，她心裏的那份驕傲生生被搓碎、揉爛，扔進泥濘裏。即便是這樣，她心裏還是有一絲希冀，一線期盼。她以為何頃總是不一樣的。

謝菁菁心裏冷笑，是她高看他了，世人又有幾人能免俗？多得是拜高踩低。

謝菁菁走過兩條街面，就往着一條僻靜的巷子去了。

後面有人跟着她，她知道。可她不怕，她如今算是什麽也沒有了，還有什麽好怕的？最悲慘的不過就是沒了這條命，這條命前番是何等光鮮亮麗的風景，如今落魄成這般姿态，不要也罷。

丁五缺此次跟着鄭闕來貢南城可算是領了份好差事，盯着如花似玉的妙齡女子。

瞧那婀娜的身姿，瞧那輕盈的步伐，這可是謝府的千金，真正的世家小姐。

丁五缺天天看得心神蕩漾。這不是出任務，這就是一種享受。

丁五缺跟得不緊不慢，心思大多都放在欣賞美人身上。這還真不是他消極怠工，這麽一個嬌滴滴的小姐，他丁缺五就是眯縫着眼也斷是不會跟丢的。

要說鄭爺安排他來盯着美人兒，那肯定也是有幾分考慮的。做他們這種營生，也算是在刀口上舔血，個個身上帶點匪氣那是肯定。有些個心眼黑的，心思多的，看着這麽個沒了依靠的佳人，能按捺住性子，不做點那輕薄之事？

就算礙着上頭的指示，不敢真去做那出格的事，但揪着時機調戲一番那肯定是沒跑的。可他丁五缺不會！他不是不喜女色，他是沒膽。要不他怎麽會叫五缺呢？金木水火土都缺了，還外帶缺膽，一起的弟兄都是這樣笑他。

丁五缺倒是從來不介意，他自認為他是走投無路才入了這行，可骨子裏到底還是有點良知，喪盡天良的事他還是做不到。上頭沒讓他唐突美人，他就規規矩矩的絕對不會唐突。

丁五缺沒太掩飾他的行蹤。鄭爺已經和何家的少爺打過照面了，何家一家子猜都能猜到，現在他們進進出出，肯定是有兄弟夥關照着的。這謝小姐已是有兩天警覺的沒有出門，丁五缺在後面就跟得尤其随意。

眼見謝菁菁轉進了條僻靜的巷子。丁五缺在後面暗搓搓的想，這真是欺負他是老實人啊，這又不能犯罪。

謝菁菁看四下無人，她回轉身，看着後面二十左右的年輕人。

“這位大哥。”

丁五缺四下裏張望了一番，才醒悟過來，美人大概是在招呼他。

他其實二十還不到，被人稱作大哥還是有點不習慣，他比較喜歡少俠這個稱呼。可既然是美人叫他，就算是叫他大爺，他也認了。

他搔了搔頭，上前兩步，臉上竟有一絲潮紅。他不是因為要和美人近距離接觸有點害羞，他是覺得這跟人不光被人發現了，還被人主動招呼，有點跌份。怎麽說他也是入行好幾年的老江湖了，鄭爺也一直是看得上他的。

謝菁菁打量了一眼丁五缺，她一直以為做他們那種勾當的人，不是尖嘴猴腮，就該是鸱目虎吻，沒想到這還見着了一個長得端正的。她心裏帶着嘲諷，丁五缺看着她還臉紅，眼神躲躲閃閃。真當她不知道，他暗地裏早就将她從頭到腳的打量了十遍八遍。

“帶我去見你們管事的。”謝菁菁沒那個閑情逸致和這種小喽啰廢話，她開門見山。

“啊！？”丁五缺滿臉驚訝，這牌可是沒有按常理出啊，她不該對他們避之不及嗎？還要主動見鄭爺？這小姐真不是一般的小姐，人美膽還大。

他半天沒閉上微張的嘴，臉上是沒見過世面的蠢樣。謝菁菁看着他，面上一片清冷。她在何家過了好長一段時間的讨巧日子，如今的這副臉面才是她謝菁菁慣常的姿态。

丁五缺回過神，臉上堆了笑。

“小姐是要見鄭爺嗎？是有什麽話要同他說嗎？其實你就讓我轉達一下也是可以的。”

丁五缺琢磨着，鄭爺可不像他那麽好說話，這嬌滴滴的小姐，能不和他打照面就盡量不和他打照面。

謝菁菁看着丁五缺，輕挑眉梢，“你帶個路就可以了。”

丁五缺暗地裏撇撇嘴，沒經過風浪的女子，真是不知道世道的險惡。他們這種人可不是能講道理的，她去見鄭爺，到底是想幹嘛？她又能幹嘛？

他知道謝菁菁很是看不上他。也是，要擱着謝家還風光的時候，他怕是連和她偶遇的機會都沒有，更別說靠着這麽近，還說了兩句話。

丁五缺默不作聲的在前面帶路。全亂了，本該是金貴的小姐被壞人吓得膽戰心驚，到他這裏卻是他自慚形穢的任由着小姐支使，讓帶路就乖乖的帶路。這一路回去，被鄭爺削一頓怕是逃不掉了。

丁五缺哆嗦着給鄭闕說，謝菁菁要見他的時候，鄭闕也有點吃驚。他沒想着去為難她，她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有意思。

鄭闕看着面前的謝菁菁，不卑不亢，神色自若，果然是名門世家出來的，見慣了世面。

“謝小姐找我是要讨個說法？你謝家可不是我害的。”鄭闕知道他要的東西不會在她手上，他不想費太多精力與她周旋，話裏帶了挑釁。他們不是善類，不是可以随便坐下來談天氣，聊人生的人，對于謝菁菁找他，不耐多過好奇。

女人的手段不過就是哭天喊地，指桑罵槐。

“我一閨閣女子，能讨什麽說法？我不讨說法，我談買賣。”

鄭闕轉動扳指的手停頓了一下。

這是要天下太平了，大家都開始時興談買賣？他和何頃的事還沒個定論，這是又要談什麽？自己此番行事是比較規矩些，他們大概就以為他是一個心慈的人。他不心慈，他只是不想用一雙剛沾染了鮮血的手回去抱他的兒子。如果事情進展順利，他回去的時候，他的兒子就該出生了。

鄭闕嘴角挂着冷笑，他想聽下文。

“何家已經在尋求官府的幫忙了。”謝菁菁頓了一下，她打量着鄭闕的神色。

鄭闕沒有太詫異，他們都是本分人，遇到事找官府那是自然。可比起讓官府介入，還不如直接找殺手将他們在這貢南城都滅了口來得實際，鄭闕不以為意。

“我知道你們要什麽，我可以拿給你們，但你們要幫我把何家的少奶奶綁了。”

聽到這裏，鄭闕才算是來了興致。這是什麽？一出感情戲？

“我要的東西是在你手上嗎？”

“你別管在哪裏，只要相信我能弄到手就可以了。”

這個小姐真不是一般人。鄭闕對她為什麽要綁言青沒興趣，他只關心結果。只要能拿到他想要的東西，他不在乎用得什麽手段。

“綁了她，然後呢？你是想我們怎麽處置？”

“你們自有你們的手段，總不是把個女子綁回去當太奶奶對待。”

還真是幹脆利落的性情。

鄭闕點點頭，他想早點回去了，這貢南城也是待了有段時日。就綁個人，算不得大動幹戈。

謝菁菁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言青不無辜，因為她是何頃在意的人。

謝菁菁走後，丁五缺就一直在門外等着鄭闕叫他進去訓話。可半天了，裏面也沒個響動，他心裏吊着石頭，特別不得勁。還是主動進去吧，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鄭爺也不會真的對他怎麽樣，最壞不過朝他摔個茶盞什麽的。鄭闕一貫待人嚴苛，但對他倒有幾分寬容，大概是因為他拳腳功夫好，以前還幫他擋過一刀。

“鄭爺，這謝小姐找你談什麽啊？”

丁五缺窺着鄭闕的神色還算平靜，壯着膽子，問了一嘴。

鄭闕正在想事情，這小子進來橫插了一句，一時把他思路打亂了。

他冷着臉掃了他一眼。

丁五缺臉上的谄笑馬上換成哭兮兮的表情。

“鄭爺，我真是好好盯人的。你沒讓我們吓唬她，我愣是一句冒犯的話都沒有說。她冷不丁的說要見你，我……”

鄭闕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再說了。這個沒出息的，天生就不是做惡人的料。

“以後少當好人！”

何家當初收留謝家兄妹，安知會不會是收留了一條毒蛇？比起小人來，女子還是更難養些。

鄭闕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丁五缺當然沒有聽懂。不過他依然痛快的連連點頭稱是。很意外的，鄭爺居然沒有沖着他發火，果然是要當爹了，人都和善了幾分。

“給兄弟夥打個招呼，我們要開始動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