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月亮女神王冠
昨日半邊晴天半邊雨,本以為會有彩虹出現,到底也沒有等來。入夜,低空漸漸籠起一層過渡色。屋子裏是沒有燈光的。我倚在床邊遠遠眺望着那一抹迷幻,仿佛褪去舊日裏生長太過堅硬的殼,疲累席卷,幾欲睡去。
鐘塔傳來整點報時的聲響。我提起長裙,朝門外走去。這一時半會兒,去參加農場主宴席的父母是回不來了,臨走前,他們特意囑咐我好生迎接大半年才回家一次的姐姐。
姐姐珈藍荷最愛吃椒鹽墨魚派。我心裏思忖着,西城荒涼貧瘠,距海又遠,想必她很久都沒能解饞了。偏偏她又是個男孩性子,過慣了東奔西跑周游四方的生活,雖然很久才回家一次,但父母看重她博學多識,将來必有大成就,便也不做過多幹涉。
相反,我卻是個安分守己的人,冥冥之中也替姐姐盡到了未盡的義務,在家裏照顧父母承擔家務。
父親潘塞伯爵早已賦閑在家,成為村鎮上頗有名望的貴族首領,每日上流社會的交際活動,公務應酬總也安排不完,我便也不得空,陪着他們一同出席。若不是今天珈藍荷提前寫了信通知父母已到達小港口,這場宴會恐怕也少不了我的份兒。
正想着,發覺自己已經來到了一樓客廳,黑人女仆正在收拾牆角的郁金香,瞧見我便友善地向我問安:“菲狄安娜小姐,您好。”
“嗯。”我點點頭,問道,“椒鹽墨魚派做好了?”
“半小時前就已經做好了,現在在爐上熱着。”
“一會兒珈藍荷姐姐進門,就去把東西都端上來,她一路風塵仆仆,定沒有好好吃飯。”
“是的,小姐。”女仆轉了轉身,又說道,“小姐,曼德少爺剛走不久,他來時小姐房裏燈暗着,他以為您在休息,所以……”
“我知道了。”我點點頭,沖女仆微微一笑,“你忙吧,不打擾了。”
我獨自推門進入庭院,月色柔和,光線已經鋪滿地面了。
曼德家的別墅距此并不太遠,我可以看見別墅門前昂貴堅實的水晶壁燈亮起的銀光。這便是家族與家族的不同了吧,我想。同是別墅,用水晶壁燈做裝飾卻是我這貴族之家都不敢奢望的。
這也難怪。曼德家族正處于蒸蒸日上的鼎盛時期,名下除了牧場農場,更有好幾處待開發的稀有銅礦。曼德少爺作為家中獨子,地位顯赫身份尊貴,方圓百十裏的小姐姑娘們都争着搶着對他大獻殷勤。
可誰也沒想到的是,上次曼德夫人的生日宴上,他竟對我青睐有加。父母對此當然求之不得,但還是堅持尊重我的選擇,兩人的事便一拖再拖到了現在。
“快看,那是珈藍荷小姐的馬車吧?”
身後不遠處黑人女仆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沉思。我朝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馬車挂着潘塞家族的藍旗,愈行愈近。
那便是珈藍荷姐姐無疑了。我高興地迎上前,只待馬車停下,讓我能與多時未見的姐姐好好擁抱一番。
珈藍荷果真一點兒都沒變,一身中性裝扮,蹬着皮靴,頭戴牛仔帽,肩上是大大的背包。她好看的金色卷發全部束起來紮在腦後,臉頰又見些許消瘦,未曾有絲毫塗脂抹粉,卻有一股英姿飒爽之美。
她一見我,雙眼眯起來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用力抱緊我,說道:“娜娜,可想死你了!知道麽,我這次回來,給你準備了一件大禮物!”
我也笑了:“知道姐姐心中記挂我,哪次回來沒給我帶禮物?”
“這次與以往不能相提并論。這件禮物非你莫屬的!”
看她一臉神秘,我忍不住開起玩笑:“你又來逗我。從小到大我跟着父親去了那麽多地方,什麽東西沒見過?盧浮宮的壁畫,威尼斯的貢多拉……說真的,你那些寶貝說不定早就過時了。”
“呸呸呸,亂講話。”珈藍荷慌忙捂住我的嘴巴,“它可是有靈性的,你這丫頭,還是這麽口無遮攔。”
邊說着,她邊從背包裏拿出一個上等金質镂花盒子,簡單吩咐仆人收拾行李後,便轉身急匆匆拉着我走進客廳,大步流星朝二樓卧室方向去了。
這果然是一件舉世無雙的珍寶。
從小生活環境算得上優越,父親愛閑暇時走訪名勝古跡,我便也跟着見過不少奇珍異寶,可現在,還是不由地被珈藍荷手中的東西所震撼。
一眼看上去,是個古老的寶石王冠。雕工不算繁複,底座由藤葉形狀的金屬絲線相互纏繞而成。驚為天人的是綻放在藤葉之間的一塊寶石。不知是什麽質地,仿佛有着萬千月光在其中流轉湧動,頓時這世間萬物都黯然失色了。
如此細碎的光芒溫柔平和,靜默了不知多少歲月。我不禁看得呆了。
“傳說這便是月亮女神狄安娜的王冠,在西城一處古老城堡裏發現的。”珈藍荷看出我眼中的驚豔,得意起來,“我在西城旅行期間遇上一夥強盜,仗着朋友們身手不錯,從他們手裏救下一個人。不巧此人正是這座城堡的主人,作為答謝,他把王冠送給了我。”
“謝謝姐姐,”我忍不住伸手觸碰那塊寶石,“我很喜歡。”
“就知道你會喜歡。是不是女神的王冠這都不要緊,我家娜娜喜歡就行,”珈藍荷開心道,“來,姐姐幫你戴上。”
珈藍荷把我拉到鏡子前,看着我一襲淺金色的長發,輕輕将王冠置于前額。
戴上之後,我才驚訝地發現,寶石的顏色竟與我的眸色有着不可思議的相像。說來也奇怪,我天生一副異于常人的樣貌,父母和姐姐雖同為金發,卻有着一雙碧眼。而我的眼睛卻是少見的蜜色,發色也比他們淺了許多。
由于我身上獨特的色調,讓我整個人都顯得比旁人白淨,仿佛沐浴着新月之光。只不過在如今的奧林匹斯,人種混雜,這些也不足為怪了。
我久久地看着鏡中的自己,越看越出神,恍惚之間夾雜着絲絲縷縷的似曾相識感。
這莫名的感覺讓我有些疑惑。
“娜娜,還記不記得你出生的時候,父親看見你第一眼,就堅信你身上流着狄安娜的血。”珈藍荷撫摸着我的一頭長發,“瞧瞧,你戴上這頂王冠,更像狄安娜了。”
“別再拿我取笑了。父親胡鬧,你也跟着他胡鬧。”我看了她一眼,岔開話題,“你沒發覺樓下有墨魚派的香味嗎?你再不去吃,菜都要放涼了。”
珈藍荷頓時露出驚喜的表情,饞蟲被勾起來,便更顧不得女孩子的形象了。她忙說:“我就知道娜娜待我最好,我不管你了,先下樓去了!”
看着她興沖沖奔下樓的背影,我無奈地搖頭嘆氣。她這個樣子,什麽時候才能嫁出去啊?
再次轉過身,我不禁盯着鏡中的自己發起呆。
為什麽會覺得如此熟悉?我百思不得其解。
當我的視線複又落在那塊寶石上,忽覺腦袋開始隐隐作痛。意識深處有什麽東西波紋似地一圈圈散開,我皺起眉,不适的感覺更加來勢兇猛。
我只好坐下來,斜倚在沙發上,視線漸次模糊。大概最近煩心曼德少爺的事,才會這樣吧。休息一會兒就會好的。
我邊昏昏沉沉地思索,邊緩慢阖上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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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芙塔瑞。拉神賜予你光明,伊西斯女神賜予你美貌和安康。而我,我所能賜予你的,是我過去,現在,未來所擁有的一切。你能留下來嗎?
——我嗜酒成性是因為思念你!我養薩凡納貓是因為思念你!我每天燃盡三罐香粉,我軟禁伊西斯奈芙特,我占有阿蓮卡,全是因為我無法扼制地思念你!而你!你肯對那些下賤肮髒的貝都因人微笑,為什麽就不能把你所謂的善良分一部分給我?
——納芙塔瑞,你憑什麽要求神靈聽到你的祈求?你生養了幾個法老之子,你造了多少石碑石像,你做過什麽好事?成千上萬的人每天成千上萬遍求他,他憑什麽聽清你的話?
——納芙塔瑞……
……
我是在強烈的光線刺激下醒來的。一晚上不知所謂的夢境片段擾得我頭昏腦漲,那些各色各樣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內容是什麽我并不記得,只清楚的記得那些聲音的語調。
心中忽而滑過一絲莫名其妙的情愫。奇怪了,做夢而已,我這是怎麽了?
我揉揉眼睛,坐起身,舒服地伸了個懶腰。緊接着,我立刻感到有些不對勁。
這絕不是卧室沙發的質感。我心中一驚,頓時清醒過來,擡起頭環視四周。
亞麻色粗糙的床帳卷起到床頂,窗戶大開,陽光照得房內很是亮堂。用整塊花崗岩鋪就的地面光滑無比,阿拉伯式的小型房門是木質的,桌子上放着一些陶器,似乎是日常用品,雖破舊卻也整潔幹淨。
遠處隐約飄來熏香的味道以及鈍鈍的鈴聲,似乎是某種古老的質地,我無法辨認出來。
這麽簡陋古怪的地方,絕不是村鎮任何一個角落會有的。我到底在哪兒?
我下了床,仔細檢查全身,還好衣服首飾一件也沒少。等等……王冠!
我慌忙用手一摸,暗自驚叫,糟糕,王冠果然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鹿耳是個新人小白,在這裏打滾一長排求眼熟啊┌(。Д。)┐
求收求評各種求~~~~~~~
最後,有小天使溫柔地把窩打包帶走嗎?
能不能賜窩小天使啊┌(。Д。)┐┌(。Д。)┐┌(。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