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美夢(含入V公告)
江柔思維比常人活躍,沒有特殊值參考、沒有具體數據,也能通過模拟陸商心境,從中推斷出各種可能。
陸鶴川活着的可能性很大。
極有可能,陸商已經知道他的存在,否則也不至于玩什麽“契約婚姻”,他完全可以放開手腳去追求,用不着那麽處心積慮地設計時黎,畢竟死人可争不過活人。
前面又堵車,江柔百無聊賴地轉頭看窗外,與她們并排停着銀灰色的大衆車,放學回來的小女孩背着書包,對江柔做鬼臉,江柔也回以誇張的笑。
倏忽,她又支起下巴,将視線移向別處。
江柔能清楚感覺出,陸商對于時黎是特殊的存在。回想兩人最激烈的一次碰撞,在陸氏老宅,陸商強吻了時黎,但高傲如時黎,卻沒有太大的抗拒?甚至還能心平氣和與陸商談婚論嫁?
就算是為了時興,時黎不得不委曲求全,可解決方法并不是唯一,她給時黎想過法子,但時黎幹脆拒絕,理由是擔憂會傷害其他人。
呵呵,如果是真的抗拒與陸商的婚姻,時黎絕對不可能答應嫁給他。江柔從不高估人性的善意,時黎也沒善良到“舍己為人”,如果逼不得已,她肯定會接受自己的提議。這足以證明,嫁給陸商,不是時黎的底線。
最讓江柔別扭是兩人之間相處,總感覺怪怪的。
江柔搞不明白,明明是水火不容的兩人,為什麽能感覺出默契?
就好像,他們在一起很久了?
“晴晴,你給我講講時黎的過去,就是陸商搬來後,她與陸商、陸鶴川相處的過程,記住,事無巨細,你全部給我老老實實說出來。”
這裏面肯定有不對勁!
。
兩人走後,時黎渾渾噩噩地寫了幾張請帖,又呆愣望向窗外的樹葉。
江柔說的話回蕩在腦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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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鶴川的臉、陸商的笑,有人朝她伸出手……
時黎壓住太陽穴,試圖去回憶更多過去。
陸商從S縣搬來時,她八歲,陸鶴川十歲。距離她被綁架、撞破腦袋失憶還有六年時間,這六年裏,她不可能與陸商毫無接觸,可為什麽腦子裏沒有關于陸商的記憶?
她記得很多事情——
陪陸鶴川打籃球、兩人相約滑冰、他給自己買紅豆沙、一起滑雪,還有母親死後,陸鶴川給自己做的小木偶、手把手教她玩糖果機,省錢給她買洋娃娃……
不對,鶴川需要省什麽錢?他從來都是想要什麽就有什麽,一定是她又弄記錯了。醫生告訴過時黎,大腦受創後可能會有一部分記憶混亂,需要靜心療養,療養期間盡量平和情緒,否則容易造成更大程度的腦部損傷。
時黎慢慢歪倒在沙發上,蜷縮着身體阖目養神。
視野一片黑暗就特別容易睡着。
夢境世界光怪陸離,無數旋轉的水滴上下晃動,好像一張密不透風的巨網,将時黎層層籠罩。她坐在地上,抱着膝蓋,有一只髒兮兮的手給她擦眼淚,不耐心地哄她,“別哭,你哭得好醜。”
聲音兇巴巴的,夢中的時黎有無限委屈,一邊掉眼淚一邊嚷,“不要你管,走開,讨厭鬼!”
那只手在她的頭頂停頓一刻,他像是怕了時黎,從兜裏掏出紙老虎遞給她,“這是今天的手工作業,我幫你做完了。不過,這是最後一次,下次一定不幫你。”
時黎仰起頭,卻看不清那人的臉,只能大致感覺出面前的人是個男孩,很瘦,如同營養不足的勁竹,衣服空落落挂在身上。
怎麽又夢到他了?
不過也好,是他的話,今晚就能做個好夢。
夢中的時黎不客氣地從男孩手裏奪過東西,又拿自己的太陽帽丢他,“哼,如果你不幫我做作業,我就要告訴鶴川你欺負我!”
男孩的聲音沉了下去,“不許和他玩,不然就別來找我。”
時黎的意識慢慢抽離,像一個居高臨下的觀衆,默默觀賞夢境世界發生的一切。
過去的自己似乎還在與男孩說什麽,趾高氣昂的,男孩真的生氣,轉過身就走,她又屁颠屁颠跟在身後,時不時用手指去戳男孩的後背。
最終,兩人一起消失在視線中。
時黎深吸一口氣,告誡自己,這些都是假的。
第一次夢見男孩的時候,她就将事情告訴了鶴川。
鶴川告訴她,夢裏的男孩是不存在的,是她撞擊腦部引起的精神分裂。他說,男孩的誕生可能是因為他沒能第一時間救出時黎,讓她在幽閉黑暗的環境裏慢慢發酵出一個能陪伴她的“陸鶴川”,男孩與鶴川相似的幾個特征就能證明——他們都愛吃魚、都讨厭芥末。
換句話說,這個男孩可能就是另一個相同又不同的陸鶴川。
夢到的片段太零碎,時黎相信了這個解釋。剛開始有些變扭,總覺得夢到陌生人很奇怪,可每一次情緒失控,她都能做這樣的美夢,夢境中男孩一直陪在她身邊,讓她汲取溫暖,慢慢地,她就接受了男孩的存在。
時黎默默等待着,她知道,等這個世界徹底消失,她會進入另一個夢境,當然,還會是個美夢。
這一次時黎等了格外久,迷迷糊糊,她居然在夢境中打起瞌睡。
“時黎,你又上課睡覺!”
暴怒的點名吓醒她,時黎搞不清楚狀況,本能回道:“老師,我沒睡。”
等徹底看清,她才明白自己回到高一。
臺上站着禿頂的數學老師,酒瓶底厚的圓眼鏡擋住了憤怒的視線,老頭顯然沒有放過她的意思,情緒激動地雙下揮舞手中的講義,“出去,罰站一節課,都要模拟考了還在做夢,女孩子不努力讀書将來怎麽在社會上立足!”
時黎委屈巴巴走出教室。
沒想到夢裏也要罰站,看來禿頭給她造成相當深刻的心理陰影。
自己的夢境自己做主,時黎當然不會乖乖站在門外,她望着操場,有一群男生踢足球,閑着也是閑着,幹脆走過去看看。
四周空白的地界慢慢延展出建築的輪廓,熟悉又陌生。時黎能感覺出身軀的抽長,本來寬松的襯衣也被胸脯撐得緊緊的。
頭頂的天空在旋轉,明明烈陽高照卻有陰雨天特有的沉悶氣壓,她的心口像被什麽壓住,喘不上氣。
時黎走到操場,剛才還在踢足球的男生都消失了,她失落坐在草地上,百無聊賴地拽着狗尾巴草。
真實世界,學校的草坪是人工制造的,不會長出如此原生态的植物。很奇怪,時黎現在仍能區分夢境與現實。
時黎以為今天的夢在這裏結束,只要鬧鐘響起,又可以開始新的一天。
可。
懶洋洋的嗓音從身後傳來,異常熟悉。
“時黎,脫衣服。”
時黎轉過頭看,來的人竟然是陸商!
他是高中的模樣,白色襯衫、深藍牛仔褲,黑色的短發被汗水浸濕,唯有一雙眸,亮如星屑。
見不到時黎動作,陸商頗為不耐地伸手解開上衣的扣子,神情淡漠,嘴唇抿成線,仿佛在履行什麽約定。
“你神經病!你怎麽在這裏!給我消失!”
不知道為什麽,時黎感覺惶恐,随之而來是忐忑的窘迫。
陸商皺着眉,深深地看着她。下一秒,他俯下身攥住時黎的胳膊,手上一用力就把她掀翻在草坪上,緊接着,他整個人欺了上來。
“啊——”
時黎尖叫着被陸商堵住嘴唇,壓着她的少年眉目俊朗,輪廓分明,舉手投足間是時黎不曾見過的氣勢,時黎掙紮更加激烈,心髒不受控制“砰砰砰”跳動。
似乎是覺得她很吵,陸商擡手捂住她瞪圓的眼,低聲警告:“安靜點。”
時黎後頸僵硬,感覺到危險,老實下來。
黑暗中,她的五官感受放大數倍,她感覺到陸商在解自己襯衣的扣子,他的指腹壓在自己的腰側,順着身體的曲線,一點一點向上。
他的膝蓋也順勢抵開自己的雙。腿,強迫時黎與他接吻,時黎想咬她,陸商卻用另一只空出的手捏住她的臉頰,輕聲威脅:“這不是你要求我做的?現在裝什麽不樂意?”
她要求他做的?
???
也許是感覺到時黎不再反抗,陸商放松對她的桎梏,伏下身輕吻她的肚臍。
實在是太羞恥了。
趁着陸商沒防備,時黎強忍着狂跳的心髒,慢慢屈膝,對着陸商的腹部就是一腳,連爬帶滾的向前跑。
太可怕了,居然做出這樣的夢。
更可怕的是,陸商緊跟在身邊,拼命地喊,“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他的聲音很響,吵得周圍跑出很多同學,他們對着時黎指指點點,蘇晴晴還站在一邊煽風點火,“時黎,你們不是要生孩子嗎?你跑什麽,快點再生兩個,我要當他們的幹媽。”
再?
時黎感覺不妙,果不其然下一個拐角,板着臉的江柔一手抱着一個小孩,朝她抱怨道:“時黎,他們餓了。”
咚。
時黎摔在地板上,痛得捂着頭,緩了好一會,才慢慢冷靜下來。
屋外黑蒙蒙一片,月亮隐在雲層中,只有昏蒙蒙的光。
時黎長舒一口氣,還好只是一個夢。剩下的時間,時黎也不敢繼續睡,幹脆爬起來拿出請帖簽名,她以為只要足夠認真就能驅趕走心底的窘澀,沒想到,一看到“陸商”這兩個字,她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夢裏發生的一切。
淩晨四點,江柔接到時黎打來的電話,只能将手裏的資料先放在一邊。
電話那頭時黎不肯說話,江柔将開了免提,将手機擱着,等了好一會,才傳來時黎不安的抱怨,“江柔,我做噩夢了,怎麽辦?”
江柔一愣,煩躁的心情越加沉悶,毫不留情轉檔嘲諷模式,“要我陪你睡、給你唱兒歌、講故事嗎?成年人,就不會去網上搜索一下純音樂或大悲咒?實在治不了夢裏的妖怪,你還可以出家。不過,你得先考個研,靈隐寺的和尚至少碩士文憑,挂了。”
時黎抱着手機,聽着“嘟嘟”聲,躁得在床上翻滾。
大悲咒對付陸商有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