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樊以律回到家後,倒了杯小酒給自己。想起晚上的事,忍不住搖頭。
男女之間要你情我願才有意思。他以為她有意,不然也不會冒然約她。只是沒想到她雖然長了一副好面孔,但腦子可是絕對的混亂。教她賺錢跟用錢買她,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概念,不然區區兩百萬需要花一年才能還完?她連這個都搞不明白。再說,‘出賣自己’這種詞用上來之後,一切又還有什麽意思?不但貶低自己,還連帶的把他也貶了進去。
難得遇到個有感覺的,腦袋卻不清楚。多少有些遺憾。
想起送她回去時候的畫面,又覺得她長那麽好,完全是種浪費。
夜裏起了些風,她穿着紫色裙子,頭發飄揚,裙擺震動,昏黃的燈光映襯下,她像是從一幅美人圖裏走出來似的,韻味太好。她走路的姿勢也美,很女人卻又帶着幾分利落,鞋跟落在地面上的聲音回蕩四周,格外得迷人。
有那麽一瞬間他想叫住她,把她從那種破舊的環境中解救出來,但理智到底還處在上風。雖然瞧出她臉上有些落寞,但那并不足以讓他行動。
他跟她,大概也就這麽回事了。
歇了一晚後,樊以律精神抖擻地上班。
于淳安卻有些不在狀态。
當天夜裏,躺在自己的小屋時,看着天花板久久睡不着。她滿腦子翻來覆去都是他那句:一年,我幫你一年還完。
夜深人靜,這種誘惑太大,直叫她心裏癢癢的。
她心裏的巨石,在別人眼裏從來就不叫事。她有種沖動拿起電話來問問他,一年到底怎麽還完?只是畢竟還是有些理智的,明白他那種提議是有時效的,只提供給有興趣的人,而且過期不候。
回到熟悉的狹小的出租屋,聽着母親跟妹妹又在為了生活費的事情吵架,那種叫現實的東西狠狠地抽了她兩耳光。
混亂的腦子讓她想不明白自己心裏的堅持到底是什麽?又不是真的對他沒感覺。不然那天也不會在醫院陪他站了半個多小時。心軟也好,心動也罷,反正有那一瞬間她知道自己是有感覺的。是渴望接近他的。
只是當他真采取行動的時候,她又蜷縮了回去。不敢高攀,有種深深地自卑,她是有點恨自己的。別扭的惹人讨厭,真是活該。
之後的幾天,于淳安一直比較低落。工作下班,賺錢還債。好像看不到明天似的,無限重複着,直到更大的風波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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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一切都透着詭異。于鳳華打了兩次電話來,詢問她幾點下班,晚上回不回來吃飯?她原本是要加班,可小組會臨時取消,當然也就沒耽擱多久便回了家。
上到五樓,先是拿鑰匙打不開門,接着聽見手機響,于鳳華的聲音同時從屋裏跟話筒裏傳來,于淳安皺着眉頭叫她開了門。
門剛打開,一陣嗆鼻的煙味就撲面而來。
“您不會躲在屋裏吸煙吧?”于淳安難以置信地看着母親。
于鳳華神色慌張,眼神閃爍,伸手把女兒拉進屋子,關上門後又上了道鎖。
“幹什麽啊?”
于鳳華吱吱嗚嗚,一臉的為難。王嬌嬌從廁所裏走了出來,眼睛有些紅腫。
“出什麽事了?”于淳安盯着餐桌上臨時用飲料瓶做的煙灰缸,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
于鳳華滿臉歉意地走到她自己住的那屋,輕輕把門推開,對着裏面說了句,“出來吧。”
接着,失蹤将近三年的王國斌走了出來。
于淳安頓時一陣暈眩,氣得血壓升高,扭頭質問于鳳華:“你把他領回來的?”
于鳳華為難地看着女兒,愧疚得眼眶發紅。
于淳安頭昏腦漲,氣得想哭。
“淳安啊……”王國斌帶着哭腔上前,慘兮兮的,“是我找到你媽的,我在外頭實在過不下去了。”說完也不等回應,立刻就痛哭起來。
于鳳華跟王嬌嬌上前扶他,兩個人也跟着一抽一抽地失聲哭泣。
于淳安看着這一家三口相擁而泣的模樣,腦袋快要爆炸了,她面色漲紅,呼吸加速,狂躁地想砸壞這間破屋的所有一切。
她沖到自己屋子,拿了幾件換洗的衣服,今晚必須離開這家!以後永遠都不回來了!
于鳳華聽見動靜,立刻跑進去把她手裏的衣服奪了過來,可憐兮兮地懇求道:“算媽求你了!他也不容易!就收留他一會兒吧!”
于淳安別過臉看着窗戶外頭,眼淚奪眶而出。
王嬌嬌突然跑了過來,抱住她說:“姐,求求你了。讓我爸住兩天吧。他好長時間都沒吃過一頓飽飯了!我求你了!”
于淳安靜靜地流着淚,神情木然。
王國斌來到門口,眼淚汪汪地看着母女三人,沙啞地說:“我是真後悔了,要知道會過到今天這個份上,當初我是絕對不會那麽做的!淳安啊,叔叔是真知道錯了,你就原諒叔叔吧!”
于淳安擦擦淚,扭頭看向王國斌,神情冷漠得不帶一絲溫度。
王國斌突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把這三年來的遭遇完整地哭訴了一遍。
于鳳華跟王嬌嬌神情哀傷地聽着,眼淚嘩嘩地流。
說完遭遇,王國斌接着發起毒誓:“我這次回來就是要改正之前的錯誤!以前我軟弱,事發了就只知道逃跑,現在我算是明白了,逃到什麽時候是個頭啊!該我承擔的,我一定都會去承擔!要是我再做對不起你們娘仨的事兒,就天打五雷轟,讓我不得好死!”
王嬌嬌立刻上前抱住自己父親,于鳳華也感動地靠近他,嘴裏還埋怨着他亂發誓。
于淳安始終安靜地站着,面無表情地看着這一家三口。
心裏的某個地方一直在淌血,可惜沒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