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生命誠可貴

有一只成年可卡得了細小病毒,就是大家常說的翻腸子,而且已經拉血了才來。主人是個年輕的女孩,心急如焚,她說因為工作很忙,顧不上照顧,吃了幾天藥拉稀沒見好反而拉血了。那只可卡三歲,嚴重脫水,站起來都晃悠已經不能走路了,病恹恹的兩眼無神,一身的腥臭味,皮毛幹枯。張靜說“它現在病得太嚴重,成活機率很低,而且費用按它的體重來說也不會太低......”那女孩不等她說完就急切的說“多少錢都治,只要它活着就不能放棄。”

可卡很快辦了住院手續,安排給小良照顧,它已經對打針輸液的各種處置不聞不問,躺在那兒不動不叫。主人看着它輸上液,輕輕的摸着它的頭說“卡卡,一定要堅持住啊,媽媽去給你掙錢去,乖乖的啊~”然後對小良再三拜托後才三步一回頭的走了。第二天,她帶來一堆分包好的中藥液,說是在網上找的秘方,張靜勸她說,現在卡卡不吃不喝的都要吐,藥是灌不進去的。可是她堅持要喂,說反正也是死馬當活馬醫了,口服的藥也不影響它輸液。我們讓步了,随主人自己去折騰,卡卡雖然無力反抗,仍舊沒能順利的喝下藥,幾乎是喂了三分,流掉七分,過不多久,還要連胃液一起吐出來。當天晚上卡卡就陷入昏迷狀态了,它躺着不動,番茄醬樣的血便就大灘的流了出來,那種腥臭味清理之後也久久不散。之後的四天它一直維持昏迷狀态,血便仍舊不停的拉,整個狗瘦的像具骷髅,她主人雖然總是哭仍舊堅持說“只要它有氣就不放棄!”

慢慢的血便越來越淡,量也開始減少,輸下去的蛋白和注射的各種補血生血針總算起效了,第五天時,卡卡醒了,它主人簡直欣喜若狂,摟着它的頭親個不停。之後的狀況不斷好轉,由于它當時失血太多,恢複很慢,差不多半個月以後才能正常走路,那副脫相的瘦弱樣子帶着兩個大耳朵可憐兮兮的。它能活下來幾乎可算是奇跡了,若不是它主人不抛棄不放棄,又用了那麽多蛋白,血漿,它未必能捱得過來。相比之下,很多本來病得不重的狗卻早早的被放棄了。

犬瘟是狗類的第一大傳染病,成活率在幼犬算是比較低的,其實所謂的概率在一只狗身上根本毫無意義,不是活就是死,只有兩種結果各占百分之五十。有個老先生在狗市買了兩只高加索,一公一母,養了沒幾天就都病了,不吃不喝,流鼻涕拉稀,一檢查都是犬瘟。兩個月的高加索沒打疫苗,免疫力很差,犬瘟又是烈性傳染病,成活率不大。老先生猶豫再三要求安樂死,我們都很驚訝,他說孩子本來就不贊成他養狗,還是大型犬,現在又病了,自己的錢都用來買狗了,沒錢給它們治病,而且錢花了也不一定能治好,幹脆就不治了。

也不是完全沒道理,況且這種事沒辦法勉強,畢竟花錢的人才有權力做決定,可是看着那兩只狗還那麽小,而且還沒到奄奄一息的地步,要說直接就這樣安樂它們,無異于是扼殺。我去懇求老板,可不可以留下它們,反正是要安樂的,我出錢拿藥給它們治都行,只要留下來就行,即便最後沒有活下來,也算盡力了。老板居然同意了,而且親自出面請老先生簽了放棄所有權的協議,狗無論死活都不再和他有關系。然後指定馬醫生主治,我護理,所有費用醫院包了!

其實,這是個皆大歡喜的局面,我沒有花錢達成了心願,小狗得到了隔離治療,一切都很妥善。唯一讓我不舒服的是,第二天就有報社記者來了,看到老板和主治醫生面對鏡頭侃侃而談,我只覺得肮髒。好好的一個救死扶傷變成了一場表演,主角其實還掙紮在生死線邊。第二天的報紙上,我看到了自己擺着一副臭臉在給狗量體溫,就覺得更加憤怒了。我讨厭這一切卻沒有說不的權利,簡單的工作被這樣擺弄跟拍也只能擺臉色抗議,卻偏偏被登了出來,絕對是故意的!

吳澤看了報道嗤笑我的幼稚,她說我這是不識時務,老板合理利用資源,等于花了錢做個廣告,為的當然是宣傳醫院,同時沒把我這無名小卒掩埋已是給我面子,我其實等于名利雙收了,還有什麽可抱怨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別扭什麽,報道的就是事實,也沒有誇張僞造,難道就該像雷鋒一樣做好事不留名才對,被人發現還惱羞成怒了......想不明白。

總之後來也就對跟蹤報道安之若素了,第三天,那只叫康康的小公死掉了,叫健健的小母健康的活過來了。兩個月後也被送走了,因為大型犬不能在城內養,我沒有問它的去向。有時候成長就是一霎那的時候,我忽然就懂了什麽叫不自量力。

同樣品種的狗,其命運卻各有不同。有一天,兩個打扮入時的美女牽着一條可卡進來,說要洗澡,她們一會兒再來接。因為是陌生面孔,馬醫生說,得先交錢。牽狗那女孩說,沒帶錢,我們店又不能刷卡。同行的女孩說,接狗時給,出來的匆忙。問她們什麽時候接,那兩人不耐煩的說很快。只好就留了電話看着她們頭也不回的離開。

小劉說,“這兩人不會把狗扔這兒不要了吧?”小良說“不能吧,穿的光鮮亮麗的,不至于三十塊錢都舍不得吧,再說可卡也不止三十吧。”這時站得近了,就莫名的聞到一股臭味,小劉蹲下身聞了聞,确定是可卡身上的,掀開耳朵一看,源頭找到了。我們圍過去一看,耳朵裏面已經嚴重增生,邊緣大量黃白色耳垢,正散發着臭味,耳道裏面可想而知。馬醫生一拍大腿說不好,急忙給美女打電話,果然不通。大家面面相觑,這可是個燙手山芋,WAWA住院部裏那只臭可卡還記憶猶新,這種垂耳狗耳道一旦感染十分棘手,難怪她們要遺棄了。

事到如今,只能把它先關進籠子再說。這狗居然很安靜,進了籠子一趴就不動了。小良悄悄問,老板會怎麽處理。小劉說,估計是治好了送人吧,外一治不好大概就會安樂死,那種臭味在這麽小的空間裏一直存在,誰都受不了吧。我們都沒再說話,這樣的事情即使沒人明說,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生命固然是寶貴的,我們同樣不願給它們安樂,但是我們可以保障什麽呢?一個月八百的工資連房子都租不起,住在醫院的小閣樓裏,吃住老板的,以什麽樣的立場說,要收養被遺棄的動物?況且,醫院裏不時還有住院寄養的動物,每天十二小時的日常工作再加上不定時的加班夜診,已經分身乏術,再多的熱情也日複一日的消磨殆盡。

沖洗消炎的方法果然失敗了,它估計之前也沒少用藥,又沒有細菌培養結果可參考,用藥基本是死胡同了。本以為在劫難逃,沒想到老板給了我們一個意外之喜——外耳道切除手術。雖然結果還不好預料,不過畢竟是條生路。經過這麽多天的接觸,我們發現這只可卡非常乖巧,牽着它的時候完全感覺不到它在身邊,不掙也不跑就跟在腳邊走,人一停下,它就瞪着那雙大眼睛擡頭看,你說,去吧,快點大小便。它就乖乖的到草地裏方便,方便完就立刻回來。不管是打針還是沖洗耳朵,它都不叫不掙紮,簡直乖巧的讓人心疼。我們時常感嘆那麽沒責任心的人怎麽能養出這樣懂事的狗的!

手術那天,我們既興奮又緊張,當班的是小劉,其他人只能在外面繼續其他的工作。出來時,整個腦袋都剃光了,長長的耳朵不見了,整個外耳道就剩一個筆直的小洞和密密的縫線隐約還在滲血。還沒有完全清醒的邊哼唧邊試圖掙紮起身,模樣有些凄慘。小良撫摸着它的背輕聲說,以後再也不用受罪了......但願如此吧。

所幸術後恢複的非常好,小劉給它起名叫Lucky,拆線之後也不再拴着它,随便它屋裏屋外的跑,多數時候它就趴在門口擔負門童的角色。然後我們就不得不時常去回答那些被它那光禿禿的腦袋招來的人的疑問,一樣的解釋回答的多了多少有些厭煩,每次最後卻也由衷的和那些人一樣感慨,它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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