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姨媽
“很高興成為大家的班主任,期末成績,我們班在理科24個班級中名列前茅,平均分排第四,希望大家再接再厲,來,學委把作業收一下。”卓揚在講臺上說着。
“啥?啥作業?”
“還有作業呢?”
“不曉得啊?沒作業吧。”
班上質疑聲此起彼伏。
卓揚敲了敲講桌說:“語文十張卷子,背誦課文,數學卷子十張,英語六張,理化生卷子各六張,以及寒假中學生實踐報告……你們各科老師都跟我說了,不會一個沒做吧?”
全班你瞧瞧我,我瞧瞧你。
緊接着,全班很有默契的開始翻桌子,紙張被翻得嘩啦啦作響。
卓揚扼腕捶胸:“別告訴我你們沒有一個人做作業?”
他才來第一天啊。
薄白在一堆書裏翻了翻,他不确定自己做沒做寒假作業,每次卷子一發下來,他看到了,就會順手做了,沒看到就自動忽略了。
等把夾卷子的透明夾板翻出來之後,他确定自己沒做。
因為他把那些卷子當成草稿紙了,上面龍飛鳳舞筆風淩厲的寫着各種算式、化學分子式、物理電流計算。
卓揚板着懷疑人生的臉在過道裏走過,忽而,他注意到薄白拿着的試卷上寫滿了字。
他心中一喜,學習好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別人都沒做,他卻寫滿了字。
“薄白,把你作業交上來,我看看,啧啧,考年級第一不是沒有原因的。”
其他學生在內心裏呵呵:你怕是還不清楚這位年級第一大佬的作風吧。
薄白愣了愣,看着卓揚那滿是欣賞的目光,将卷子交給班主任說:“我寫的答案,只有我自己看得懂。”
“沒事,學習好的學生裏總有幾個字醜的,上天為你開一扇窗……”卓揚接過卷子,聲音在目光落到卷子上的時候戛然而止。
他被嚴重打臉。
這字不僅不醜,而且非常好看,筆風淩厲,游龍走鳳,只可惜在卷子上畫的亂七八糟。
這是卷子嗎?這明明就是草稿紙。
卓揚目光落在薄白同桌易遠暮身上:“易遠暮,你的作業呢,也沒做?”
他想,班級第一沒做,班級第二不可能也沒做,這個班不可能這麽超神!
易遠暮立刻把一疊卷子翻出來,交給卓揚:“老師,你別瞧不起人行嗎?給。”
卓揚拿過試卷翻了一頁。
空白。
他又翻了一下。
又一片空白。
他來回翻翻。
全是空白,卓揚腦門上一串問號。
“你做的作業呢?”
易遠暮微笑:“我寫的答案,只有我自己看得見。”
卓揚語塞:“放屁,皇帝的作業在我這裏沒用,沒做作業的,給我在教室裏好好做,這周放假前必須給我交上來。”
班長張朗回頭默默的給易遠暮點個贊,第一天就把新班主任氣得說髒話了。
噠噠噠——
薄白所靠的一側窗戶被敲響了。
是他名義上的雙胞胎哥哥薄勤。
他打開窗戶,薄勤趴在窗臺上,優哉游哉微笑問:“薄白,你們班班會開完了嗎?走,先出去吃飯。”
薄白:“我還有點兒事。”
薄勤“額”了聲:“你這些天身體不舒服,要不要請個假?你肚子還疼不?”
薄白:“不疼。”
他從小腸胃就不好,昨天他與薄勤生日,多吃了幾塊奶油蛋糕,胃疼了一夜。
這大概是在福利院落下的病根。
他是個孤兒,四歲在一個雷雨交加之夜被遺棄在福利院門口,七歲被去福利院做調查的老爸看到,覺得他可憐,把他領養了。
老爸見他跟薄勤同年出生,又見他忘記自己的名字與具體出生月日,幹脆讓他與薄勤同一天過生日,對外說他們是雙胞胎兄弟,并且給他改了名,叫薄白。
可是這句話在他腦殘同桌聽來就是——
來大姨媽了。
還痛經。
易遠暮表情古怪的看了薄白一眼。
他發現同桌确實跟平時不大一樣,非常憔悴,因為他皮膚本來就白,現在臉色可以用慘白來形容,嘴唇淡的毫無血色。
他姐姐經常來大姨媽痛經,每次來都疼得沒力氣揍他未來姐夫,可見有多慘。
卓揚正好巡邏到後門,薄勤看着這個年輕的班主任,說:“薄白,這是你們新班主任嗎?挺帥的。”
一聽到有學生誇他帥,卓揚挺不好意思,笑着問:“薄白,這是你朋友嗎?”
薄勤把頭從窗戶外伸進來,微笑:“我是他雙胞胎哥哥。怎麽樣?長得像吧?”
易遠暮在心裏瘋狂吐槽。
像你妹!像你大爺!
狗屁雙胞胎哥哥,你兩沒一處像的地方,就算基因錯亂也不可能錯亂的一點兒不像。
未婚妻真可憐,竟然還不知道眼前這人不是他親哥,還不知道自己被寄養在別人家。
易遠暮的媽媽在國外遇到易遠暮的未來老丈人。
十多年不見蹤跡的親家公告訴易媽媽,因家族債務與高利貸逼迫,他讓女兒女扮男裝,放在朋友家養大,自己還沒來得及告訴女兒,等他辦完事回國,他就帶着女兒上門相認。
卓揚禮貌表示:“額……還挺像的。”
其實一點都不像,薄白皮膚偏白,眉清目秀,五官柔和,唇薄而冷淡,讓他整個人都顯得難以接近。薄勤麥色皮膚,油腔滑調,能說會道,五官輪廓非常立體,他沒一處跟薄白有一絲相似。
易遠暮目光淩厲睥了卓揚一眼。
卓揚疑惑:“怎麽了?”
易遠暮:“老卓,你眼神是不是不太好?”
卓揚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厚眼鏡:“我戴上眼鏡後視力5.0。”
這時候,後門進來一背着大背包、脖子上挂着相機的少年,薄款黑色羽絨外套外面套着一件白色校服。
由于上學第一天,上午不上課,再加上新班主任年輕又有親和力,所以教室裏人都橫七豎八的,跟平時課間沒啥兩樣。
少年一沖進教室,扯着嗓子,喊着:“小白,你慘了,我最新收到的消息,由于老班生病,所以我們班數學讓粱豐帶,不過好消息是,我們新班主任是一傻缺,他教我們語文,上學期那滅絕師太調到附中去了,我看了新班主任照片,挺醜的,目測會拉低我們全班顏值的平均水平,不過沒關系,只要他夠和藹慈祥好說話就行。”
卓揚臉色驟然沉下來,剛薄勤誇他帥而建立起來的自信,瞬間被粉碎成了渣,粘都粘補起來。
少年說:“叔叔,讓讓哈。”
他完全把卓揚當成某個同學的家長了。
卓揚怒目而斥:叔叔?我不過才28歲,碩士畢業才教了三屆學生而已,怎麽就成了叔叔了?
他覺得這個學生必須要嚴加管教。
鐘浪在薄白前排坐下,放下包,扭過頭,手撐在薄白桌子上的那一疊書上,幸災樂禍:“數學課代表,你覺得數學老師梁豐會怎麽弄死你?”
“你別忘記了,你也揍過杜添茍。”薄白說。
“我不過輕輕拍了他一下,那是愛的撫|摸,哪像你,把他打得住院。”鐘浪立刻推卸責任。
薄白懶得理他,說:“擡手,我拿一下化學書。”
他們文理分班後的班主任是教他們班數學的,班主任寒假生病住院,需要靜養,所以辭去了教學工作。因此梁豐被調到三班教數學。三班的語文老師被調去了附中,所以新班主任卓揚接替語文老師。
而恰恰不巧——梁豐與薄白有世仇。
薄白在高一上學期将梁豐的外甥杜添茍打得住院,一周下不了床!
梁豐很護短,尤其是對他那唯一的外甥。
易遠暮修長手指在桌子邊緣敲了敲,懶恹恹說:“你還是想想新老班怎麽弄死你吧。”
鐘浪不解:“他為什麽要弄死我?就因為我說他照片醜嗎?誠信是一種美德好不好,雖然我這美德有點傷人,咦……叔叔,你怎麽了?”
卓揚臉色活像被豬肝汁抹了一遍,壓着聲音冷冷問着:“你作業做了嗎?”
鐘浪轉而問薄白:“我們還有作業呢?”
他剛問出口,忽然意識到什麽,問着:“哎,不對,叔叔,你誰啊?”
薄白淡淡說:“你口中那個慈祥和藹,會拉低全班顏值水平的傻缺新班主任。”
鐘浪哀怨的看着薄白一眼:“小白,你的良心喂狗了嗎?”
你為什麽要重複一遍?
嫌棄我死的不夠快嗎?
卓揚臉色難看說:“還不快補作業,一天天的,盡打聽一些沒用的東西。”
他回頭又對全班說着:“全班沒吃飯的快去吃飯,還有一小時就下午上課了,不要遲到了。”
他說完就把薄白那鬼畫符試卷遞給薄白,第一張就是數學,已經畫得看不清這是什麽卷子。
卓揚說着:“字挺漂亮的,以前練過字吧?”
就那字的筆風,沒個三五年,是出不了那樣筆風的。
薄白“恩”了聲,說:“我爸教的。”
他老爸字寫得非常好看,拿過國內書法大賽的各類獎項,也是書法協會的元老級人物。平時沒事就在家練字,他老爸工作的雜志社好幾期美工罷工,都是用老爸寫的字頂上的。
他老爸寫得最好的是毛筆字,小區不少鄰居每次過年都找他老爸寫春聯。
薄白被老爸領養的時候只有七歲。
從孤兒院出來,他一個字都不認識,老爸握着他的手一筆一劃的教他寫。
“以後不要在卷子上鬼畫。”卓揚朝着教室外走去。
薄白看着試卷,那數學題依稀可見,如果讓梁豐看到,必定會嘔血三升。
這卷子是本校老師出的題,買都沒得買,而現在剛過完春節與元宵,複印店春節期間不開門,去其他地方複印又來不及回來,因為下午第一節課就是數學課。
薄勤安慰說:“薄白,你別想太多,我們先去校外看看,說不定有複印店開門了呢。實在不行,兩年半高考之後,我們把那梁豐套麻袋打一頓。”
薄白報着試一試的心态問後桌借了試卷,打算去校外複印店看看。
很可惜的是,有兩個店開門了,但是複印的人實在太多,擠滿了人,估計得排到下午去。
無奈之下,薄白只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