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未婚妻太不容易了

周一上午的課過的飛快,上午第五節課快要下課了,物理老師王勝依然沒有下課的意思。

全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後,他們目光不約而同瞥向走廊外,走廊外已經有不少學生路過他們教室外的走廊,朝着食堂走去。

物理老師拿着周末發的那張試卷,站在講臺上環視着全班說:“下面一道大題有點難,講起來費時間。”

全班提着的一口心放下來了,聽這意思是要提前放學。

沒想到物理老師懸念拉得很足,最後沉聲說:“我簡單提點一下,你們下去算算,不會的,下節課仔細再講講。”

全班那一口氣噎在喉嚨,差點當場斷氣。

考完就去炸學校群裏幾個膽大的在發消息。

匿名:強子,你特麽凳子往前拉,我要第一個沖出教室,我怕我的洪荒之力傷到你。

匿名:沖出去有屁用,高三那群牲口提前三分鐘下課,我們去估計肉都被搶光了。

匿名:我的紅燒肉啊。

匿名:今日食堂不供應紅燒肉,豬肉漲價了。

匿名:我的土豆燒雞啊。

匿名:土豆燒雞應該還有,那阿姨酷愛抖勺,上次抖掉了我一大塊雞肉。

此時,操場上,回形教學樓外傳來學生的咚咚咚的腳步聲與嚷嚷聲……

這意味着,高三的下課了。

在腳步聲還沒完,一陣鈴聲響,教學樓傳來山呼海嘯的奔跑聲,學生實力用奔跑聲演奏着“吃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的交響樂。

物理老師王勝已經把公式在黑板上列下來了,無視學生們對吃飯的熱切渴望,咳咳兩聲說:“這題是道複合體,超綱了,不過也不是做不出來,要用到這些公式,少一個就無法計算。先計算加速度再測船的浮力,如果忽視了作用的三個力,做出來肯定是錯的,最後一步用這個公式……”

薄白看着黑板,拿出前天晚上寫出的半頁草稿,草稿紙上的運動加速度已經算出來了,船浮力也算出來了,只是每次算到最後一步就覺得有問題。

物理老師列出了所有的公式。

他跟着王勝的解題步驟,對着草稿紙上的算術過程看。

易遠暮淡淡看着薄白,眼神自信且傲然,導致頭上那撮小卷呆毛都能感受到主人席卷全班的王霸之氣,傲然豎了起來。

薄白寫下公式步驟的時候,易遠暮伸出修長食指,戳了戳草稿紙上的其中一行,說:“啧啧啧,你已經算了運動加速度,為什麽不知道要套用這個公式?你但凡聰明一點,這題就做出來了,你看你,都知道要用浮力公式,為什麽就忘記了船在行進中會有風的阻力,力學白學了嗎?”

薄白睥了易遠暮一眼:“拿開你的手。”

易遠暮無語說着:“你怎麽這麽不虛心呢?我指出了你的錯誤,你應該感謝我,懂嗎?下次你如果遇到做不出來的題,可以拿來跟我讨論讨論,我随時有空。”

薄白冷冷說着:“手拿開。”

物理老師講解了大致過程,喊着:“這題有誰做出來嗎?薄白,你做出來了嗎?”

薄白站起來說着:“還沒。”

物理老師:“你算到哪一步了?”

薄白:“算出了加速度與浮力。”

物理老師點頭:“不錯,坐下。易遠暮,你呢!”

易遠暮吊兒郎當站了起來:“算到了‘解’。”

薄白一時語塞,看向易遠暮,這家夥才寫了個解而已,為什麽剛剛那指點江山的氣勢好似他已經得出了正确答案。

易遠暮坐下之後,微笑着看向薄白。

不知道怎麽地,他莫名的開心。

雖說他是年級第十,但是他的數理化三科成績能在年級上排前三,他語文與生物拉了一些分,外加上再扣點卷面分,常年在年級八|九到年級第十八|九徘徊。

而現在,他做不出來的題,薄白也做不出來。

這至少證明是題目本身難而非自己不行,他心安理得的覺得年級第一都做不出來,年級第十做不做出來無所謂。

物理老師點頭:“你們下去做一下,下課。”

班長喊着:“起立。”

全班陽|痿似的上氣不接氣:“老師,再見。”

在宛若死前回光返照的“再見”聲之後就是學生們絕地生還,像是吃了大力金剛丸似的沖出了教室門。

目标很明确——食堂。

王勝很明白的閃到門後,給學生讓出一條康莊大道。

鐘浪拍着薄白課桌說:“快,再不搶,就要去食堂啃桌子了。”

薄白笑了:“哪有你說的那樣誇張?你幫我打一份飯,我要糖醋排骨或者糖醋裏脊,我去一趟廁所。”

“那你快點。”鐘浪飛似的朝着教室門口跑去。

易遠暮與祝培朝着便利店走去的時候,正好看到薄白進了他們這一層樓的教職工廁所。

易遠暮看那背影出了神。

未婚妻真是太不容易了。

在學校廁所翻新之前,教職工廁所比較高大上,全是隔間馬桶瓷磚,連小便器都是隔間的,一排排藍板門過去,蹭亮蹭亮的,都比得上豪華酒店廁所了。

所以學生一般往教職工廁所跑,學生一多,老師上廁所還得排隊,有時候排上半個多小時還不一定輪得着,廁所環境變得極差,馬桶小便器經常堵。

于是,全校明令禁止不許學生去教職工廁所,但這一事惹得有錢人家的孩子不高興,這學校師資力量雄厚,金貴的少爺小姐們數不勝數。

一些有錢的家長直接捐廁所,将學校廁所全按照教職工廁所翻新一遍。

與易遠暮同班的嚴成,就是校董的兒子,據說全校的廁所都是他家捐的。

所以現在全校廁所都是隔間,薄白就算去男生廁所也沒關系,可他一如既往的往教職工廁所跑。

難道是因為教職工廁所人少嗎?

不怕被逮住嗎?

看來他為了女扮男裝費盡心思。

也算是個潔身自愛的好女孩。

可惜胸太小,脾氣太臭,從頭發絲到腳指甲都不符合他的審美。

不然還能磨合磨合。

祝培看他哥們兒的眼神裏充滿了憐憫,那眼神他只在電視劇裏普度衆生的菩薩身上看到過。

他覺得他哥們兒不對勁。

下午前兩節是語文課,卓揚講課跟他人一樣無味,經常會扯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最後三節是數學課。

梁豐直接發了一套試卷,算是周考的卷子。

等考完數學,梁豐收了卷子說着:“數學課代表,晚自習如果沒事,就去我的辦公室改一下卷子。”

薄白點頭:“好。”

梁豐看都沒看薄白一眼,拿着試卷走了。

梁豐一走,全班瞬間活了過來。

晚自習的時候,薄白将上午發的那些卷子做好了,在第二節 晚自習去了數學辦公室。

此時辦公室裏僅剩下一位數學老師,那數學老師是十班的老師。

一個禿頭嚴厲的老教師,古板的眼神比梁豐還可怕,眼睛一噱人,讓人寒毛直豎。

薄白站在門口喊着:“報告。”

那老師扭過頭來,打量了薄白一眼,說:“進。”

薄白走了進去,走到梁豐的辦公桌前。

梁豐的辦公桌一絲不茍,跟他人一樣,散發着冰冷又不近人情的氣場。

他們班的試卷被卷在一起,擺放在三四疊試卷的最上面,其他幾疊是其他班級的。

那個數學老師沉郁頓挫的聲音在辦公室響起。

看樣子,那數學老師在指導別人數學題,他面前站着一排學生,其中一個,薄白認識,是十班的杜添茍。

杜添茍看到薄白也怔愣住了,目光銳利宛若一把刀投射過來,最後在自己數學老師憤怒嚴厲的聲音中轉回頭去。

薄白批改着試卷。

十班數學老師滄桑喑啞聲或低或高的傳入薄白的耳朵裏:“這些題型很常見,并不是多麽難的題目,你們這次犯的錯很低級,下去給我好好改正,明天訂正給我交上來。”

那一排學生拿着卷子回答:“好。”

那數學老師說着:“下去吧。”

那些學生都下去了。

此時已經晚上八點了,晚自習是給學生們做試卷,訂正試卷的時間,有時候會有一些老師白天沒講完課,會占用晚自習去講課。

高一年級的課程不像高三年級那樣緊,所以沒課的老師基本都走了,此時辦公室裏就剩下薄白與那老師兩個人。

那數學老師收拾東西要走人,看到薄白還在辦公室,就問着:“這位同學,你什麽時候走?”

薄白擡起頭來,說:“哦,我大概要晚一點走。”

那數學老師說着:“待會兒記得鎖一下門,鎖挂在門上。裏面鎖一道,外面也要鎖一道。”

學校辦公大樓與學生教學樓是通過回型走廊連在一起的,所以門窗都得鎖好。

薄白說:“好的。”

那數學老師走了出去,出于禮貌,他把辦公室的門給薄白帶上。

轟隆隆——

突然一陣電閃雷鳴,閃電拉扯的瞬間,窗戶驟然一亮。

薄白被這突然一陣雷電震得整個人神經緊繃,手裏的鋼筆噠的一聲掉在辦公桌上,鋼筆滾落幾圈,宛如泣血一般,泣出了幾滴紅墨水,由點連成抛物線。

轟隆隆——

雷電聲中伴随着雨水灑落的聲音,那聲音仿若一種魔咒,在寂靜空蕩蕩的辦公室放到最大,仿佛連牆壁都在震動。

白熾燈閃爍着,突然一下,燈熄滅了。

不遠處的教學樓裏瞬間黑暗,學生嘈雜的聲音此起彼伏,可惜那些嘈雜的聲音很快歸結于黑暗中。

整個辦公室黑暗死寂一片,窗外幹枯才抽出新芽的樹枝劇烈顫抖着,婆娑的陰影映在窗戶上,被雷電的光一照,格外的滲人。

薄白下意識的閉上眼睛,捂着耳朵。

身體微不可察的發抖。

眼前的場景跟四歲的孤兒院場景一模一樣,唯一一點是他沒有孤零零的縮在暴雨中。

他怕打雷閃電,更怕打雷閃電的時候一個人待在黑暗中。

他捂着耳朵摸索到了朝着門口走去。

咔噠一聲。

門鎖被從外面鎖緊。

他心下一咯噔,難道是某個值班老師看裏面沒燈光就以為沒人,把門鎖了。

“等一下,還有人。”他拍了拍辦公室的門,可惜外面沒人回應。

“這裏還有人!”他使勁踹了一下門。

砰的一聲響,那聲音映着驚雷聲,在他耳邊放大,他手撐在門上,大口呼吸着。

沒人回應他。

從窗戶上可以看到對面的教學樓裏,有熒熒黯淡的燭光,那光線閃爍着,一格一格的連成一片。

好似當年孤兒院鐵門內那盞黯淡的照明燈,他縮在鐵門外,害怕得沖着那黑夜中唯一一盞燈光哭喊,可惜沒有一個人聽見。

那盞燈近在咫尺卻遙不可及。

易遠暮在半回形教學樓裏穿梭着,他手裏拎着耳機手機,兜裏還揣着幾根學校停電專用的備用蠟燭。

可是教學樓那半回形的走廊仿佛很長,怎麽也跑不到盡頭。

随着閃電在天空撕開一道口子,一聲春雷響,整個教學樓随之顫了顫,仿佛那道雷劈在腳下一樣。

他快速的跑到辦公室,發現辦公室門外有人站在門口。

那個人穿着校服,看樣子是一位學生。

他罵了一聲“艹”跑了過去。

那人拿着鑰匙回頭就撞到了易遠暮。

易遠暮看到那辦公室外面的鎖被鎖住了。

薄白還沒回教室,也沒出來。

那人見到他,倉皇的下意識側過身想跑。

看樣子薄白是被這人故意鎖在裏面的。

他一把拎起這人的衣領,把人抵到欄杆上,說着:“鑰匙呢?”

那人處于變聲期,聲音粗狂帶着嘶啞,說:“什麽?”

易遠暮不想跟他廢話,一拳頭直接砸在那家夥的肚子上,拽着他的肩膀往自己的膝蓋上撞,而他一提膝蓋,那人疼得“啊”一聲慘叫。

那人舉起手來想要還手,被易遠暮一把抓着手腕,他動彈不得,只得罵着:“他媽的,你有病啊。”

易遠暮一個過肩摔,直接把他摔在地上,把人摔在地上之後,在他身上摸索着。

易遠暮摸了半天也沒摸到鑰匙,他吼着問:“鑰匙呢?”

那人罵着:“你他媽的有病吧,什麽鑰匙?”

易遠暮把人拎起來,摁着他的頭對着門上的防盜鎖,說:“是不是要老子用你的頭開鎖?”

那人瑟縮了一下,他毫不懷疑自己真不給鑰匙,易遠暮會拿他的頭開鎖。

他在校服裏面的外套兜裏摸了摸,終于摸出了那把鑰匙。

他把鑰匙給了易遠暮之後,易遠暮就放開了他。

那人一被放開,撒開腿就跑了。

易遠暮沒心思去追,直接打開數學辦公室的門。

門被打開,裏面的人怔愣了一瞬,單薄的身體緊緊貼着牆根坐着。

在他手機燈光的照耀下,薄白的臉色比身後的牆皮還白。消瘦的身形随着雷電不自覺顫抖了一下。

“還是這裏安靜,可以安心打游戲,課代表,以後晚自習批改試卷把我帶上吧。”易遠暮笑了笑,打開手機的照明燈,辦公室一角被手機的燈驟然照亮。

他把手機扔在薄白的腳邊。

從兜裏拿出幾支蠟燭。

薄白看了過去。

易遠暮有點兒尴尬說着:“我不抽煙,你抽煙嗎?”

薄白捂着耳朵,不想說話。

他一家人都不抽煙。

易遠暮把蠟燭随手扔進垃圾桶。

他拿着游戲機在薄白身邊坐了下來,挨薄白挨的很近,能感覺到薄白身體在不可控的發抖,看來他未婚妻這些年吃了挺多苦的。

他将耳機往薄白面前一遞:“聽歌嗎?”

“不……”薄白咬着牙偏過頭。

轟隆隆——

他後面的聲音被雷電聲一劈,戛然而止。

易遠暮笑了笑,“我新下了幾首英文歌,不曉得什麽意思,你英語好,幫我翻譯翻譯。”

他說完,不等薄白拒絕,就将耳機套在薄白的耳朵上。

随着耳機裏旋律被打開,雷電聲如同在空氣中化為齑粉,消散不見。

那種心髒懸空感驟然消失,心髒仿佛随着辦公室裏亮起來的手機燈驟然回到心腔。

那種難耐的害怕、惶恐一點點的減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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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勤在家庭群“白蛇傳”群裏發消息。

小青:@許仙@小白放學一起走吧,我今天不給大小姐補課。

大小姐名叫甄蘇,是薄勤班上的一個白富美,薄勤每天放學都幫她補數學與化學。

薄勤雖然不像薄白與易遠暮那樣,常年傲然全年級,但他基本能在年級八十名到一百名左右徘徊,他數理化非常好,偏科比較嚴重,語文、英語與生物能拉不少分,跟易遠暮屬于同道中人——語文無能派。

鐘浪正拿着紙卷成細細的紙棍棍,然後拿着紙棍去挑蠟燭,此時手機頁面亮了。

他吓得連忙捂住手機,往窗戶外一看,根本沒有人查崗,停電的唯一壞處就是手機太容易暴露。

他悄悄的把手伸到桌子底,點開手機頁面,看到薄勤發來的消息。

他回着。

許仙:可以啊,我們要等一下小白,他去批改試卷了,現在還沒回來。

這麽一說,他忽然想起來,停電了,批改不了試卷了。

既然批改不了試卷,為什麽薄白還不回來?

小青:等一下,薄白去批改試卷了?去哪兒批改。

許仙:當然是數學老師辦公室啊,哎,好慘一孩子,我們班周考的數學卷子都他改的。

他等了半天,薄勤沒回他。

許仙:小青,你人呢?

許仙:你被法海收了嗎?

許仙:小青,你被分手大師抓住了嗎?

許仙:小青,你如果被分手大師抓住了,你就眨眨眼。

分手大師是他們的教務處主任,最愛抓早戀,但凡被他抓到的情侶沒有不分手的,所以人送外號分手大師。

法海:@小青,你手機如果再被沒收了,老子可沒錢給你買。

法海的缽:別怕,我給你買。

薄勤聽到薄白在辦公室,立刻将手機塞進兜裏,站起身朝着辦公室跑去。

現在外面電閃雷鳴,他知道薄白怕雷電,更怕黑夜裏的雷電,打雷的夜晚不能讓他一個人待着。

當時他爸爸去領養薄白的時候,孤兒院已經将薄白的情況告訴他爸爸了。

孤兒院阿姨有點不解的說着:“這孩子心裏陰影大,也不愛說話,更不合群,你們确定要領養這個,不去領養其他的嗎?”

主要是孤兒院阿姨怕領養一陣子又給丢回來了,到時候各種手續麻煩的要死,各種糾紛不間斷。

這已經是這孩子被丢回來的第三次了。

老爸再三确定,就領養這個。

薄勤飛快的跑到數學辦公室,辦公室的門虛掩着,透過窗戶玻璃,裏面發着幽弱的光。

他一下子推開門,喊着:“薄白。”

此時,他看到靠牆坐着兩個人,緊緊挨着,一個人在打游戲,一個人戴着耳機低垂着頭。

易遠暮也注意到了薄勤,薄勤喘着粗氣,可見跑得多快。他站在門口,一臉錯愕的看着他與薄白。

不知道怎麽地。

易遠暮看薄勤那緊張的樣子非常不舒服。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還是有點長,更晚了,抱歉。

易遠暮:我才是許仙啊!

祝培:山伯,你忘了大明湖畔的英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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