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實實地把文件抱在手裏,李明朗伸伸手,我立刻把氧氣面罩替給他,他似乎很累,想來這樣病重,還說這樣的多的話,肯定越發覺得虛弱。我把文件拿回去鎖好,再回來的時候發現李明朗已經睡着了,我舍不得離去,便趴在他的床邊看着他,他的呼吸虛弱卻平穩,這微弱的一口氣,便是他與這個世界的連結。
人啊,活着就是為了這一口氣,這一口氣,竟是這樣重要。
我的身體奔波了一天,也是不勝疲倦,于是我便這樣趴在李明朗的床上睡着了,等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
奇怪,是誰抱我回來的呢?
肯定不可能是李明朗,他自己都走不動了,而我那麽結實,李明朗肯定抱不動的,就算抱得動,他的個性也不會抱我回來,只會一巴掌把我拍醒,叫我自己回來。可家裏還有誰會這樣做?我坐起身來,扭頭一看,見到我的床頭有一朵黑色的玫瑰……
我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豎起來了,這是誰放在這裏的?
這幾天我的心理壓力很大,因為每日早上醒來,都能看到我的床頭有一朵黑玫瑰。到底是誰做這麽滲人的事情!不過我不大敢問,早早地起來換衣服,跟着莊雪出門。
今日初五,李家人受邀去看周淮的畫展,我被迫也跟去了。
周淮近幾年是圈子裏炙手可熱的畫家,他的一幅油畫輕易就可以賣到百萬,為人性格又比較古怪高傲,莊雪最愛跟這種人套近乎,顯得有面子。因為周淮在道林大學的藝術系做教授,所以李家都被邀請了,我自然也跟去了,雖然我完全不懂什麽畫。
家裏恐怕只有二嫂秦娜懂一些,二嫂從前好像是歌唱家,是非常有名的歌劇演員,到了畫展這種文藝名流聚集的地方,當真是如魚得水,深受歡迎,倒是和平素溫柔和唯唯諾諾的樣子很是不同。也不知道二嫂為何要退隐,聽到大家都在可惜,好幾個人都說想看二嫂再登舞臺。二嫂只是微笑不說話,偷偷地看着丈夫的表情。
也不知道為什麽,二哥雖然臉上是溫和微笑,二嫂卻顯得有些害怕,忙推推脫說要把精力放在相夫教子上。
相夫教子……
也沒生孩子啊,怎麽就不能去登臺了呢。
我見他們在這邊沒意思得很,便自己溜到旁邊去看畫。不知道為什麽,周淮的畫總給我一種陰郁之感,欲望糾纏,腥甜、兇猛。我走到一副肖像畫前,畫中是兩個淹在浴缸中的孩子,一大一小,一個女孩兒一個男孩兒,兩人都被捆住不能動彈,浴缸的水淹沒他們。女孩兒咬着一根吸管,瞪大了眼睛用力地呼吸着,而男孩兒掙紮,臉頰泛青,猙獰而痛苦。
這幅畫的名字叫做姐弟。
我覺得一陣惡心反胃,這畫讓我不适至極。
“你喜歡這幅畫?見你看了很久。”有人在我身邊說道。
我回頭看去,是一個儒雅英俊的中年男人。
“不喜歡。”
“哦?”儒雅大叔笑了笑道:“這可是周淮的最喜歡的作品,有人出一千萬,他都舍不得賣。”
“竟然有人花一千萬買這種東西?”我驚訝地問。
旁邊有人被我的話吸引過來,一個年輕的藝術家模樣的男人問我:“怎麽,你覺得不值嗎?”
“我不懂畫,興許畫得很好吧,但是我真的很不喜歡……都要看吐了……”我道。
年輕藝術家似乎很生氣,正要發作,卻被儒雅的中年男子攔住了。儒雅大叔非常有禮貌地問我:“那我要聽聽這位年輕小姐的高見了。”
“我沒什麽高見,我只是覺得這幅畫表達的東西陰暗、糾葛、醜陋,所以我不喜歡。”
“人性不醜陋嗎?”
“可人性不只是醜陋啊。”我皺皺眉道:“我覺得這不叫做審美,這叫做審醜,這是個審醜的世界,盡拿那些人性促狹角落裏伧俗做文章,可見多麽的嘩衆取寵。”
我說得都有些憤怒起來了,可一旁的儒雅大叔卻鼓起掌來,在不遠處的莊雪和大嫂二嫂也被吸引過來,走上前來和儒雅大叔點頭致意道:“周老師,跟我女兒聊什麽呢?”
我一愣,周老師?
這個儒雅大叔該不會就是周淮吧!
儒雅大叔跟莊雪寒暄了幾句,又特地跟二嫂秦娜聊了幾句,說是期待她什麽時候能複出。秦娜看了一眼在不遠處和人相談甚歡的二哥,沒有多說,只是笑了笑。
儒雅大叔拿出一張名片來,遞給我道:“我是周淮,四小姐很特別,如果有機會,歡迎你來找我談藝術。”
我誠惶誠恐地收起名片,唉呀媽呀,這是不小心得罪人了嗎?
莊雪見狀倒是很高興,忙道:“珊珊才回家不久,我們倒是一直想安排她去道林學習……”
周淮似是很驚喜道:“那不是正好,可以到我門下學習,四小姐非常有繪畫的天賦的。”
真奇怪,他是怎麽知道我有繪畫天賦的?難不成剛剛我炮轟他幾句就有天賦了?不過我轉念一想,興許從前的李明珊是很擅長畫畫的。這樣不就更糟糕了,到時候我一動筆不就露餡了嗎?
我收起名片,往一旁看去,忽而見到三個老熟人。那不是那日李明珊生日宴上出現的閨蜜團嗎?我想擺脫這群人,便對莊雪說我要跟幾個老朋友打招呼。
三姐妹圍在一起,見我過去都假裝看不見我,轉身要走,我哪裏那麽容易讓她們跑,沖過去攔住她們道:“幹嘛看到我就跑啊!”
三人臉色都是一邊,似乎很恐懼。
從前我不明白是為什麽,上次經過莊塵的提點,現在倒是明白了,她們怕我,怕李明珊。當年李明珊才多大啊,竟然能給這三個人留下這麽深的陰影……
“李明珊你到底想怎麽樣?!”
我想起上一回這三人對我說得話,故意做出一副刻薄的模樣道:“對我說話這麽兇,怎麽,不怕我把十年前的事情說出去嗎?”
“根本就不關我們的事情!是你逼我們那樣做的!”
诶,還真有內情啊,我冷笑一聲,繼續訛三人道:“誰能證明是我逼你們的,我還能說是你們冤枉我的呢?再說了事情是你們親手做的,能怪到我頭上?”
帶頭的女孩子瞪着我,冷聲道:“我們三個的親弟弟,我們有什麽理由推他下去?弟弟死了這麽多年,骨頭都成灰了,家裏的裝修都換了兩回,還能找到什麽證據?你覺得你還能威脅到我們嗎?”
啥?!我的心裏已經萬馬奔騰了!這信息量也太大了吧?難不成這三人是三姐妹,十年前她們三個一起殺了她們的弟弟?
看起來最小的那個女孩子道:“這些年,我們從沒有停止過恐懼,你以為我們不後悔嗎?要不是你挑撥慫恿,我們根本就不會做這種事情!”
中間的女孩子冷冷地看我一眼道:“這件事說出去對你也沒好處,以後你不要再來找我們了,還有,請你不要繼續往我們家裏送洋娃娃了,如果你想折磨我們,請你放心,這十年來,我們沒有停止過折磨自己。”
三個女孩子都走了,我楞楞地站在原地,只覺得似是被潑了三桶涼水,由內到外透心涼。如果說莊塵的提點只是讓我懷疑,那麽現在我是徹底确定了李明珊是個多麽恐怖的女孩子了。
難不成這就是十年前她被家人幽禁的原因嗎?
十年前這三姐妹也就十歲左右的模樣,那她們的幼弟又才多大呢?
我憂心忡忡地轉過身,想去找李家人,卻不經意看到不遠處站着一個打扮奇怪的男人,他中等個子,比較瘦,帶着墨鏡,領子豎得高高的,穿着黑色的皮衣,似乎在看我,我一轉身他便移開了目光。我覺得這個人給我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正想走過去看看,卻被大嫂叫住了。
“珊珊,我們回去了。”
“這麽快?我們不是才來半個小時嗎?”
“還有事情呢,一會兒有個宴會要參加,我們要趕到城東去。”
我無可奈何,只得跟着大嫂一起離開,回頭看去,只見那人已經匆匆離去,消失在安全通道裏……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yaya扔了1個手榴彈投擲時間:2016-02-03 19:50:37
大影子扔了1個手榴彈投擲時間:2016-02-03 20:5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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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V章
Chapter 033
回到家裏便見到程夢澤正端着李明朗的飲食準備上樓,據說這段時間都是程夢澤在照顧李明朗,我想兩家人大概也默認了她與李明朗的關系了吧……我自然不是沒有眼力勁兒的人,回來之後甚少去找李明朗,雖說我們是“兄妹”關系,看他天經地義,而且我也的确關心他的健康,可我喜歡他,跟他說的每一句話,看他的每一眼,我都做不到問心無愧,既然如此,還是離他和程夢澤遠一點比較好。
程夢澤見到我,上前把食物遞給我,微笑着說:“珊珊,你去看看你哥哥吧,好幾天都沒去看他了,他都想你了。“
從前程夢澤防我就像防什麽似的,幾次警告我不要打李明朗的注意,如今竟然還主動叫我去看李明朗,她沒病吧?
見我發愣,她還催促着道:“走啊,我們一起上去。”
我只得跟着程夢澤去了李明朗的房間,李明朗見到是我有些驚訝,他不解地看了一眼程夢澤,然後程夢澤就非常主動地先走了。
這是個什麽情況……
李明朗今日的精神似乎不錯,因為他白了我一眼,然後低頭看書去了。
李明朗精神不好的時候一般态度都比較好,精神一好,就喜歡找我麻煩、沖我翻白眼、瞪我、罵我、跟我吵架……
我把食物放到床邊,有些尴尬地問:“要我喂你嗎?”
李明朗有些嫌棄地看着我說:“你不會直接喂麽?”
我不跟他計較,端起粥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給李明朗,屋子的氣氛沉默而詭異,李明朗直勾勾地看着我,我直勾勾地看着碗。
半響李明朗才開口道:“程夢澤想留在我身邊照顧我。”
“哈?”我莫名其妙地說:“我知道啊,這不是很明顯的嗎?”
“我是說,我想反正我要死了,她若是有這個心願,我自然要答應她,我也沒別的什麽可以給她了。”
我點點頭,答道:“那是自然,你們兩個也是不容易。”
我把勺遞到李明朗嘴邊,他卻忽然不耐煩了,皺着眉頭推開我的碗,氣悶地說:“真不知道為什麽要對你說這些,不吃了!不吃了!”
這個大少爺,說不高興就不高興了。我只得把粥碗收起,嬉皮笑臉地問:“那我給少爺您切個蘋果吃怎麽樣?”
“不要!”
“那你要喝水嗎?”
“不要!”
我無奈道:“你要是不想看到我,我讓程夢澤來喂你好了,我走就是了,什麽時候你想見我了,我再來看你……”
“你不氣我會死是不是?”
我也是無可奈何了,可憐巴巴地說:“我在這裏你又不高興,我要走你又不讓我走,你到底想讓我怎麽樣?”
李明朗瞪着我道:“誰說我不高興你在這裏了?”
我愣了愣,心裏得意,笑眯眯地說:“那你高興我在這裏咯?”
李明朗轉過臉去,淡淡地說:“嗯……”
“那我天天來看你!”我是給點陽光就燦爛的人,開開心心地端起粥,陪着笑臉道:“那我們再喝點粥好不好?”
李明朗這才轉過頭垂着眼任我喂他了。
吃完粥程夢澤便進來了,她手裏拿着藥道:“明朗,該吃藥了,我讓珊珊喂你吧。”
我從程夢澤手裏接過藥,喂給李明朗,見程夢澤沒有要離開的樣子,我便識趣地走了,剛出門程夢澤也追了出來,叫住我道:“珊珊,我有幾句話要對你說。”
只見她關上門,把我拉到一邊,牽着我的手道:“你每天還是抽空來看看明朗,都住在一個家裏,不是很方便的嗎?”
“我以為你不想我常見他呢……”
“他見到你會高興些啊。”程夢澤微笑着看着我,神色如常,用平淡地語氣說道:“反正,你又不是她那個親妹妹李明珊,我還有什麽理由讨厭你呢?”
WTF?
程夢澤什麽都知道了嗎?
我被程夢澤将了一軍,她泰然自若地看着我,又道:“珊珊小時候并不是個好孩子,她特別不喜歡明朗,而明朗的身體又不好,好幾次我見到珊珊對明朗……我總覺得珊珊是真的對明朗不好,所以我不喜歡她,從前才會針對你。但現在不一樣了,既然你只是個假妹妹,自然不會傷害明朗,我也沒必要排斥你了,不是嗎?”
我呆呆地點點頭,幹笑了兩下。
“其實我看得很開的,明朗比別人受得苦多,所以他做什麽我都可以理解,我們一同長大,沒有人比我們更了解彼此。他是個非常善良的人,總能體察別人的痛苦,雖然他搞科學,可是他有一顆藝術家的靈魂,這樣的人最多情了,我不在乎他喜歡多少人,我只需要他開心,反正他的心始終在我這裏,他是風筝,而我手裏牽着線,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道:“李明朗很愛你的。”
程夢澤溫柔地笑了笑道:“這個我自然知道。可你真的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點點頭,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
“我希望你在李明朗身邊,你能讓他覺得高興,所以你應該多陪陪他啊,你不是也喜歡他嗎?我看得出來,我們兩個應該相互幫襯着,我負責他的身體,你負責他的心情,這樣他的病才能好得快,不是嗎?”
我這一回真的是被震撼了,這個程夢澤的三觀是不是有點問題?她這是大老婆在勸說小妾一起好好伺候老爺的節奏啊!
“以後,我若是跟明朗結了婚,你在家裏,我也一定不會為難你,你要和明朗做什麽,我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這方面我很開放,男人的身體構造和荷爾蒙分泌,決定了他們對待感情的态度。雄性的生殖器是外置的,所以注定他們以播撒自己的基因為己任,這種刻在骨子裏的态度,是改變不了的。所以我真的不介意,我也希望你不要介意。你明白嗎?”
我呆若木雞地點點頭,程夢澤露出欣慰地微笑,握住我的手道:“很好,那我們就說定了。”
程夢澤轉身進了李明朗的房間,我傻站着門口半響才反應過來,這程夢澤的愛情觀也太先鋒了一點吧!這是在搞開放式婚姻嗎?難道李明朗也是這樣想的?
我打開門想回房靜一靜,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的人生簡直就是過山車還是那種十環連轉的過山車,我一打開門就見到了滿屋子的黑色玫瑰花,撲了一地。
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事情越來越詭異了,我到底要不要報警?可是我本身就是個麻煩重重的人,這個時候報警真的好嗎?我想找李黎商量一下,可奇怪的是,最近李黎仿佛消失了一般,我怎麽都找不到她了,估摸着是藏起來了。
正猶豫着,我的手機卻忽然響了起來,吓了我一大跳,我捂着心口找到手機,是莊塵打來的。
看到莊塵的名字我便覺得一陣羞愧,猶豫了半天才按了接通鍵,小心翼翼、誠惶誠恐地說了一聲“喂”。
我以為莊塵會生氣,會傷心,會質問我,然而讓電話那頭他的運氣溫柔又輕松,似乎還含着意思笑意,問我:“有沒有想我?”
我長舒一口氣,很好,還是那個自來熟,見縫插針對我表白撩騷的莊塵,真好!
“你不生我氣啊?”
“我不會生氣的,因為我不能,你忘記了嗎?”
對呀,莊塵有病,沒情緒的。
“那我那天就那樣走了,你也不難過嗎?”
“不難過,我不會難過。”
我終于徹底放心了,拍着胸脯道:“那就好,我怕你生氣難過,都不敢找你。”
莊塵笑了起來道:“你永遠不用擔心你會傷害我,不會發生這種事情的,所以在我面前,你可以随心所欲。”
我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莊塵對我這樣好,簡直是無以為報,真希望他不要對我這麽好。
“你在李家過得好嗎?”莊塵問我。
“挺好的啊……”剛說完就看到這一屋子的黑玫瑰,心裏發憷,又道:“也不大好……”
“怎麽了嗎?”
我想了想,這事兒也沒別人可以商量,就告訴了莊塵。
“你等着我,我馬上過來。”
“現在嗎?”我驚訝地說:“都已經晚上十點了!”
“沒關系的,李家人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的關系。”說完莊塵不給我機會拒絕就挂斷了電話。
我們什麽關系啊?!
我剛剛挂斷電話沒多久就有人敲門,一般這個時候是沒人再來找我的了,難不成莊塵來的這麽快?我疑惑地走到門邊,打開了門。
“好久不見。”
我怔住,門口站的人我見過,他帶着鴨舌帽,穿着黑色皮衣,手裏還拿着一朵黑色的玫瑰,就是我下午在畫廊見到的人。只是我現在才看清“他”的臉,“他”不是別人,正是失蹤一個月的李明珊。
李明珊眯着眼,揚了揚嘴角,問:“喜歡我送你的花嗎?”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箱:石頭走的第一天,想她~
☆、32|V章
Chapter 034
李明珊的頭發比我上次見她時更短了,一身男裝,看似還特意束了胸,而且收起了那副甜美公主的神情之後,她的五官顯得更加英氣,整個人帥氣十足,分分鐘叫人彎成回形針。
也不等我邀請李明珊就自己走了進來,關上門,彎下腰像是騎士一般地把花遞給我。
我尴尬地接過花,問:“這屋裏的花都是你送過的啊?”
“黑玫瑰,喜歡嗎?”
我幹笑兩聲道:“喜歡……呵呵,挺好……”
李明珊自顧自在我的床上躺下,枕着雙臂打量着我,不知道多自在的模樣。
“我的床你也喜歡嗎?”
對哦,這是李明珊的床,并不是我的床,這屋子裏的一切原本都是她的,我在這裏呆久了,差一點就忘了這一切原不屬于我。我心下覺得對李明珊有些內疚,如果是我,見到另一個人取代了我的身份,得到我的父母家人的關懷,一定會很難過。
“對不起啊……我留在這裏生活雖然也算是被迫的,但是我心裏也的确很願意……所以是我取代了你的生活,你很不舒服吧?”
“完全沒有。我可是一天都不想在李家呆,這個家我唯一想要的就只有錢,我們來談個交易如何?”李明珊忽然坐起來,一把把我拉到床上,翻身将我壓在身下,揚眉一笑道:“跟我合作,李家的錢就都是我們的。”
我緊張地看了看我的處境,想起李明珊的惡名,也不好反抗,就任她壓着我了。
“你想跟我怎麽合作?”
“你去找個熱鬧的地方呆着,找人給你做不在場證明,去什麽畫展啊,宴會啊都行,然後我就趁這個時間殺了我全家,我是一個沒有身份的人,警察找不到我,這件事會變成一樁懸案,而你作為‘李明珊’就能得到全部遺産,到時候,李家的錢不就都是我們的了嗎?”
這世上最惡毒的法子總是最簡單的,殺人越貨,就是如此直白。
“李明珊,這是殺人,不是小偷小摸,是殺人!”
李明珊不屑地笑了起來道:“殺人這種事情我又不是沒有做過。”
我想起那三個女孩子,問道:“你小時候有三個好朋友,她們說是你慫恿她們殺了她們的弟弟……”
“她們那一家暴發戶,挖煤發了財,重男輕女,一個勁兒的生,終于生了個兒子,全家寶貝地跟什麽似的,她們三姐妹怎麽會不嫉妒呢?跟我有什麽關系?”
我不相信竟會有這樣的事情。“嫉妒也不會殺自己的親弟弟,她們那時候才多大……”
“就是小孩子才最壞,才不知好歹。人性本惡,只要稍加引導,就能做出你想象不到的事情。”
“那你也不能故意引導小孩子去殺人啊!”
李明珊冷笑道:“齊荠,你還是不了解人性,我并不是引導,我只是幫她們打開了蓋子。我為你一個問題。許多動物都會同類相争,獅子也會殺死老獅王的後代,人也一樣。但是在千萬種同類相争的動物之中,只有人熱衷于同類相殘,目的只是殘殺、虐待、羞辱,不多也不少。人是唯一的集體屠殺者,是唯一不能适應自己社會的生物。你告訴我,為什麽會這樣?”
我無法回答,李明珊的手輕輕劃過我的嘴唇,微笑道:“因為侵犯是人類的本能,是在我們的骨頭裏、血液裏的本能,是無時無刻不在往外溢出的本能,所以我們占有、侵略、殺戮,因為我們骨子裏,就嗜好破壞。我們如果不去毀滅別人,就會毀滅自己,沒有人能逃脫這個悲劇,你這個被毀滅過的人,難道不應該比我更加懂得這個道理嗎?”
“不懂。”我毫不猶豫地答道:“因為我見過有的人,承受了許多痛苦,卻從來沒有想過去毀滅別人,而是盡其所能地去付出愛。”
李明珊嘲諷地笑了,她站了起來,敲了敲我房間的牆壁道:“你是在說我的哥哥嗎?所以我讨厭他這種人,該殺。”
我偷偷地往一旁挪動着,想要趁李明珊不注意拿我床頭的雕塑砸她,嘴上繼續同她說道:“他是你的孿生哥哥,他是你的家人,你怎麽做得到這麽狠毒?”
李明珊轉頭看向我,滿臉的戲谑,我吓得停住了動作。
“家人又如何?我又不是沒有殺過我的家人。”
李明珊笑了起來,明明是一張美麗的容顏,我卻只覺得猙獰和可怖。
我忽然想起了刑警唐煌來,他幾次來找我,說是要調查十年前的李家懸案,那次血案裏,李明珊的祖父母和家裏的傭人都被殺了,而不久之後李明珊也徹底消失了。我的腦子裏有了一個可怕的構想……
“十年前,你們家發生的那場血案……”
“對啊。”不待我說完,李明珊就面露得意地說:“我的爺爺奶奶,還有在家裏幫傭的那個老女人,都是我殺的。”
“為什麽!”
李明珊聳聳肩,語氣輕松地說道:“殺爺爺是因為他喜歡孫女。”
“他喜歡你你還殺他?”
“對啊,一是因為他想要個孫女,要個小公主,而我內心深處一直想當一個男孩子,所以我很反感他讓人把我打扮得花花綠綠的,每次我要穿男孩子的衣服,他都要責怪保姆,害得我非穿裙子不可。”
“這也用不着殺了你爺爺啊!你可以告訴家人你的想法啊,他們那麽愛你,一定會……”
“那不是很麻煩嗎?殺了他多簡單?再說了,這也不是主要的原因。”
“那真正的原因是什麽?”
“真正的原因是他喜歡我這個孫女,所以特別疼愛我,對我不設防,那時候我才十二歲,能力有限,所以只能殺對我沒有防備的人咯……”說着李明朗一臉遺憾地搖搖頭道:“如果不是家裏人對李明朗嚴防死守,我早就殺了他了。病怏怏地招人煩,哼,還是我的孿生哥哥呢,說不定我本來就是男人,都是他害得我只能做一個女人……”
我渾身的血液都涼了。“你若是想變成一個男人,有很多方法,你可以……”
“你根本不明白我為什麽想當男人。我想當男人是因為女性是第二性,是低等的性別,女人的力量永遠都比不上男人,女人天生不夠理智、冷靜、果斷。我渴望當一個男人,是因為我內心總有一種暴烈的欲望,想要摧毀這個世界,我渴望鮮血、渴望破壞、渴望殺戮,而我的胳膊卻這樣細,我的力量卻這樣弱,我覺得我的能力比不上我的欲望,所以才渴望變成一個男孩子。不過……我現在長大了,明白了許多道理,現在我覺得當一個女孩子也沒什麽不好的,因為女性是弱小無助的代名詞,有這張面具,做許多事情都方便多了。”
我終于明白,同李明珊是講不了什麽感情和愛的,她的心裏是一片荒漠,并沒有任何有生命力的東西能夠生存,她與我們是不同的,她是天生的殺人狂。
“那你為什麽要殺你的奶奶?”
“順便呗,殺爺爺的時候感覺很好,順便就把奶奶給殺了,反正她一個老太婆,看到我殺人都吓得不敢動了。”
“那個保姆呢?也是順便嗎?”
說起保姆,李明珊臉上的神情更加得意了。“不是,純粹是一種樂趣,我殺了爺爺奶奶之後就在想,這樣簡簡單單地不夠過瘾,所以我就大聲尖叫!阿姨聽到我的叫聲就沖了上來,看到一屋子的血都吓呆了,我就坐在血泊裏嘤嘤的哭……她那麽恐懼卻還是過來抱我了,然後我就跟她說——那個人還在屋子裏……”
我聽得汗毛都豎起來了,屋裏有暖氣,卻還是覺得陰風陣陣,這個李明珊是真變态啊……
“你要是能看到我說完這句話之後她的表情就好了,恐懼真的是靈魂的良藥,那種滿足感,我再沒有過。就在她準備去報警的時候,我一刀殺了她,她估計到死都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死吧……”
回憶完這一切,李明珊熱誠地看着我道:“等拿到李家的錢,我們就在郊區蓋一棟房子,被幽禁的這十年,我一直在幻想着等我自由之後要做些什麽,你不用擔心我們會被捉住,因為我有一百種毀屍滅跡的方法。你放心,我一直沒有履行對你們的諾言,是因為我怕李黎中途變卦了,你叫李黎放心,等到事成了,我們第一個去殺的,就是你的爸爸媽媽,你說好不好?”
莊塵說李黎要殺人,我還以為是要謀財害命,原來她要殺的人是我們的爸爸媽媽?可是我們的爸爸媽媽不是早就沒有了嗎?
“我說過,跟我說話的時候要專心!”李明珊掐住我的脖子,我才知道她的力氣那樣大。
她放開我,我猛烈地咳嗽着,趁機移到了床頭。
“齊荠,我問過你一次要不要做我的夥伴,上一次你拒絕了我,這是最後一次我問你了,給我個答案吧。”
“做你妹!”
我操起桌上的花瓶就往李明珊的腦袋上砸去,花瓶碎了,李明珊的腦袋也流血了,我趕緊往外跑,一邊跑一邊掏手機想報警,可是轉念一想,李家人并不想這件事情洩露出去,要不然十年前他們就報警了,我只得收起手機,跑到一旁李明朗的房間裏,想要提醒他和程夢澤,可打開門一看我就傻了,程夢澤趴地上一動不動,我伸手一摸,還有呼吸,看來是昏迷了,我又看向不遠處的李明朗,他臉上有傷,似乎被人打過,滿嘴的血,一只手被拷在牆上,垂着頭一動不動,辛好心電圖還是正常的,有心跳。
我覺得大事不妙,想去通知其他李家人,可一轉身,就見到滿頭血污的李明珊冷冷地看着我,我操起一旁的椅子就想揮過去,我倆都是女人,誰還打不過誰嗎?可是我沒有想到,這李家的椅子都是實木的,根本就操不動!我舉了一下沒有舉起來,還沒來得及試第二下,李明珊就已經一腳踹在我肚子上,然後拿出一個針管紮進了我的脖子裏……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箱:石頭走的第二天,想她,想她
☆、33|V章
Chapter 035
屋子裏沒有開燈,月光穿過透明玻璃窗撒在屋子裏,卻半分不讓人覺得溫柔。大廳裏鋪着塑料膜,塑料膜在屋子裏圍出了一個巨大的正方體區域,簡直就是完美的犯罪現場,連痕跡都不需要清除。
我是第一個睜開眼的,腹部還是很痛,也不知道有沒有內出血。齊荠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丫頭,竟然蠢到直接跟李明珊對着幹,自不量力……我本想把身體讓給她,現在看來還是早了點。
李家人和程夢澤全都被綁了起來,還在昏迷之中,卻不見李明珊。以我對李明珊的了解,她應該是去找李明朗了。李明朗才是李明珊準備這一切的關鍵,因為李明朗從來不怕她。
正想着李明珊呢,我這位“知己好友”便推着李明朗的輪椅下了樓來。李家屋子裏有電梯,但是用得少。李明朗的右手被拷在輪椅上,虛弱地呼吸着。
其實在我看來拷不拷住李明朗關系都不大,他的身體情況很差,根本就不是李明珊的對少,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