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陵無望
大雪飛揚，朱紅色的宮門緊閉。這樣冷的天氣裏，除了那些守夜的宮女侍衛，還有誰會呆在這寒夜中呢？
“真是難得的景致，我們慕國居然也會有下雪的時候。”一個小宮女看着窗外下個不停的雪嘀咕着。一邊跺着腳，又給手哈了哈氣。這天可真夠冷的！
“這有什麽難得的，恐怕是連老天爺都為墨雪閣的那位主心疼呢！”另一個宮女年紀看來稍微大些，斜眼看了一下先前說話的那個小宮女，吐出這樣一句話來。
小宮女有些詫異，“你是說那個魔教來的妃子嗎？”繼而又眨了眨眼睛，“她真的殺人如麻嗎？”
那個大些的宮女卻不再繼續說下去了，“好了，快睡吧。主子的事又豈是我們這些人能說道的。下半夜你也要守夜，還是早點睡吧”說完便蓋上了被子，閉上了眼，下一秒似乎便已經進入了夢鄉。
小宮女撇了撇嘴，也不再說話了。輕輕關上了窗戶，緊接着也縮進了被窩。
下雪的那夜慕國王宮裏有人悄悄議論，說是墨雪閣的琴音竟是一夜未停。琴聲凄宛，讓人聽了便忍不住落淚。
當第一縷陽光射向大地的時候，墨雪閣的琴音終于是停了，但接着傳出的卻有嘤嘤的哭聲，有着傷心欲絕之感。
宮人知道，那位傳聞中有着傾世之貌的雪妃娘娘，恐怕是已經去了。只是可憐了那個小公主，孤身一人，以後該如何在那冷宮生存下去啊！嘆息歸嘆息，同情歸同情，這些主子們的事情也輪不到他們來管。
說來也真是可憐，據說這位雪妃娘娘當初也是頗得聖寵，甚至到了無人可及的地步。只因雪妃娘娘獨愛木蘭，慕王便親手栽下滿園的木蘭，并取名雪思園。像這樣大的恩寵，至今也只有雪妃娘娘一人。
不是總說伴君如伴虎嗎？一道聖旨，墨雪閣中除了三公主的奶娘，所有宮娥太監全部斃命。後來三公主的奶娘也不見了，只是有一個與三公主同齡的小丫頭呆在了那裏。從此這墨雪閣便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冷宮，慕王再也沒有踏進這裏一步。
當初還有許多機靈的宮女暗暗幫助雪妃娘娘，想着總有一天慕王能夠回頭念着雪妃娘娘的好來。
一眨眼，這樣的日子都已經過了五年了。
不過這些故事，也是宮裏的大丫頭們說的。真真假假，又有誰知道呢？
墨雪閣內，小小的慕雲舒都已經哭的累極了，只覺得有些頭暈，腳下一個踉跄，幸好身邊的一個小宮女扶住了她。
“公主……”襄雨的眼睛也是紅紅的，淚水卻是止也止不住。她想要開口說些什麽來安慰慕雲舒，卻是什麽都說不出來。
Advertisement
慕雲舒狠狠的擦幹了眼淚，揉了揉紅腫的眼睛。淚眼婆娑中看了一眼含着笑躺在那裏的母親。繼而轉頭對身旁同歲的小丫頭說道，“襄雨，你随我去見父王。我必須去求他讓母妃能有個體面的葬禮，進入皇陵。只有這樣才能完成……她的心願。”話裏充滿堅定卻又透着無奈。
這般的冷靜，卻不屬于她本該有的年紀。除了紅腫的眼，竟是看不出她先前是那樣的傷心難過。
三公主慕雲舒生的嬌俏，活像個瓷娃娃，眉宇間便可看出長大後定是一個大美人。如今的年紀雖才七歲，卻已早慧。常年呆在墨雪閣的她心中卻一片清明，對于母妃的傷痛也看的清清楚楚。她自然知道，母妃唯一的心願就是和父王相守一生，而只有入了皇陵将來才能伴君左右。
這樣，母妃此生也便無憾了吧。只是，母親真的能如願嗎？
兩個小丫頭跪在乾坤殿前望着緊閉的大門心中不免失望，但卻還是咬着牙跪着。她們已經在這雪地裏跪了三個時辰，雙腿早已麻木了。傳話的太監早就說過讓她們回去，慕王定是不會見他們的。
可是，難道連面都見不到嗎？跪了這樣久，也虧得她們生活在冷宮，要不早就倒了。可是這扇沉重的大門卻始終不曾為她們打開，而是将她們隔在了這寒冷中。
昨夜下的雪正在陽光的照射下正慢慢融化。兩個小女孩身上穿的并不多，盡管有陽光的照耀，卻依然是冷的發抖。
小小的慕雲舒一襲白色宮裝，跪在地上沉默不語。她身上的衣服并不算厚。這場大雪來的太急，內務府的人又怎麽會顧及到墨雪閣去呢？盡管身上已經沒有一點暖意，但是她始終在堅持着。牙齒悄悄的咬着嘴唇，裏面已然是滿嘴的鮮血。
身後的襄雨沒有慕雲舒那樣大的毅力。到底是個小孩子，身子已經搖搖欲墜起來，卻也是悄悄掐着自己的大腿保持着清醒。無論如何，她都要陪着公主。
慕斯站在殿內一言不發，此時俊朗的臉龐上充滿了嚴峻，大殿內的宮娥太監已經跪了一地，全都不敢吭聲。慕王平日裏雖然溫和，但大家都知道，這是一個手段殘忍決然的主子，狠起心來只會讓人心顫。大家都怕，一不留神便成了刀下亡魂。何況這些年來，雪妃娘娘早就成為了慕王的禁忌，根本就不能提！
現在雪妃娘娘逝世，三公主來求慕王給讓雪妃娘娘入王陵。慕王卻讓她們在雪地裏這樣跪着，絲毫沒有讓她們起來的意思。
一直跟随慕王身邊的小北子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看着跪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兩個小丫頭心生不忍。何況其中一個還是慕王的親骨肉，是慕國的三公主啊！
他輕聲試探道，“大王，這外面太冷了，三公主身子又單薄，會吃不消的啊！不如将她們帶到大殿中來暖和暖和身子吧。”
慕斯拂了一下袖子，給了小北子一個警示的眼神。
見此情景小北子立刻閉上了嘴。他知道，自己的主子可不是個善類。自己沒必要為了一時的同情心而丢掉性命。只是……可憐了三公主。
慕斯透過窗戶，望向外面那個小小的身影，在其他人看不見的地方眼中湧出無限的柔情來。這是他和雪兒的孩子啊，是自己該捧在心尖上疼的孩子啊！可惜自己卻從沒給過她疼愛。心裏翻湧出無數的無奈，慕斯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舒兒，是父王對不住你和母妃。是父王沒用。你怪父王吧，恨父王吧。如果可以，父王真想與你母妃厮守一生，與你們兩人像普通人家一樣幸福。可是父王既然身在這個位置，就有這個位置應負的責任，實在是有太多身不由己啊！
他又想起已經逝去的雪妃，一時間只覺得悲從中來，口中竟有一股腥味。慕斯卻是不着痕跡的将這股腥味壓了下去。
大殿之外，慕雲舒看着快要倒下的襄雨，咬了咬牙，最終還是站了起來。雖然腿很痛很麻但卻怎麽也不及心中的難受。她知道，無論她們再跪多久，這扇門也是不可能會打開的。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做些徒勞無功的事情呢？
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大門，慕雲舒擡腳便離開了，帶着決然與堅定。今日你既然不願意為我們打開這扇門，我便也再也沒有你這樣的父王。如此無情無義之人，也不配做我的父王！
“公主，公主，我們還沒有見到大王呢！”襄雨見慕雲舒起身，連忙跟了上去。嘴裏還在呼喊道。
“他不會見我們的，回去吧。”再次回頭看了一眼，慕雲舒毅然決然的向前走去。
母妃，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男人啊！你不是說他其實是愛你的嗎？如果這便是所謂的愛，那我寧願永遠都不要去愛。
“可是……這樣雪妃娘娘就入不了王陵了。”小心翼翼的看了一下慕雲舒，襄雨又趕緊低下了頭。
慕雲舒并未答話，而是不停的向前走着。她又何嘗不知？可是她又能怎麽辦？
有宮人要把雪妃的屍體帶走，慕雲舒立刻撲在了雪妃身上，眼神淩厲的看着那些人。她也不說話，只是看着便也讓人覺得心顫。
那些宮人斟酌了一下，便也随着慕雲舒了。畢竟是一個冷宮妃子，這樣還省了些麻煩。
宮人走後，慕雲舒才輕輕說道。“襄雨，我們把母妃燒了吧。”那倔強的小臉上，卻是看不出悲喜。
大概是今天的風太大了，看着一點一點化為灰燼的母妃，慕雲舒仿佛有落不盡的眼淚。她真的不明白，為什麽父王要如此對待母妃。僅僅因為母妃曾經是他們口中魔教中人嗎？
她精心制作了一個香囊，取了母妃的骨灰裝在了裏面。她要将它随身攜帶。母妃，有舒兒陪着你，你也不會孤單。有你陪着舒兒，舒兒也能面對未來的一切了。無論未來有多少困難，舒兒都不會害怕。
襄雨靜靜站在慕雲舒身後，看着自己主子的小小身影在心中暗暗發誓以後一定要對公主忠心耿耿。
“襄雨，從今以後，我只剩下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