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對弈
淩雪珺與智明一前一後向清風堂走去。智明一邊走,一邊轉過頭來,看着淩雪珺頭上的帷帽,好奇地問道:“姑娘一會兒與阿骞對弈之時,可要取下帽子?”
“不取呀。”淩雪珺回答道,“就這麽戴着。”
“姑娘為何要戴這帽子?”智明又問道。
“智明師父你猜呢?”淩雪珺嬌笑着說道。
“是不是怕阿骞見姑娘容顏如此美貌,便心猿意馬,不能專心下棋?”智明嘿嘿笑道。
淩雪珺一聽,咯咯笑了起來,說道:“智明師父,你真是出家人嗎?你這是在想些什麽呀?”
智明被淩雪珺這麽一笑,面色更紅,尴尬地笑了兩聲,又問道:“那是為何?”
“女子是不可随意與陌生男子見面的。”淩雪珺清澈的聲音響起。
“那昨日姑娘為何在我和師父面前不着帽?”智明刨根問底道。
“你們是出家人,四大皆空嘛,我在你們面前自然無需顧忌呀。”淩雪珺帶着笑說道。
“哦。”智明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清風堂離後廂房并不太遠,淩雪珺與智明說這幾句話的功夫便到了。
“淩姑娘,師父與阿骞在裏面了,你可自行進去。”說罷,智明的腰微微一彎,伸出手,對淩雪珺作了一個請的姿勢。
“多謝智明師父。”淩雪珺對着智明行了一禮,然後轉過身,往屋中走去。
走到門邊,便看見屋中蒲席正中,已經擺好了棋盤,兩笥棋子分別置于棋盤旁邊。久陽大師坐于正中,正與坐在棋盤左側那身着竹青色錦袍的年輕男子說着話。
那男子容貌清俊,風姿高雅,讓淩雪珺不禁呼吸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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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骞,我們終于還是見面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這才邁步走了進去。
看見淩雪珺走進屋來,久陽大師趕緊起身,顧骞也跟着迎了上來。
淩雪珺走到久陽大師跟前,行了一禮,輕聲說道:“不好意思,讓大師久等了。”她努力讓自己不用嗓子發音,而是由鼻子發出聲音。
以後肯定還會與顧骞接觸,她不想他聽出自己的聲音。可是,她用鼻子發聲,那聲音欲加顯得嬌媚,顧骞聽到她的聲音後,身體微微一顫,不禁擡起頭,向着她望了過來。
雖然隔着帷帽上的皂紗,淩雪珺仍然能感覺到他目光如針一般像自己刺了過來。想到前世與他的種種牽絆,如今又這般面對着他,她心頭不禁一陣心虛。再一想,這一世的顧骞還不認識自己,自己也沒有做出壞他姻緣,逼死他心上人之事,這才放松下來。
“淩姑娘不必介懷,我與阿骞也剛來不久。”久陽大師雙手合十,對着淩雪珺回了一禮,然後指着自己身後的顧骞,說道,“淩姑娘,這位便是老納跟你說起過的顧家六郎顧骞。”
顧骞對着淩雪珺拱手一禮:“淩姑娘,在下顧骞,這廂有禮了。”
淩雪珺回了一禮,仍然用鼻子發音道:“顧公子有禮。”
聽到淩雪珺嬌媚的聲音,顧骞似乎皺了皺眉頭。看來,他似乎不太喜歡自己的聲音。這可真是好事!如此一來,他對自己印象不好,以後就算遇到,也不會有過多的糾結。
正在淩雪珺心頭暗喜之時,顧骞突然開口說道:“在下可否請教姑娘芳名?”
淩雪珺一怔。顧骞怎麽會想着問自己的名字?
第一回 見面,就問女子的閨名,這實在不合禮儀。因而,聽了顧骞的話,久陽大師也感覺有些意外。
淩雪珺很快便回過神來,佯裝惱怒地說道:“女子閨名,自然不可随意告知外人。公子此言唐突了。”
聞言,顧骞面色一僵。
“是啊,阿骞,你此言确實不妥。”久陽大師搖頭道,“快跟淩姑娘賠罪。”
顧骞呆立了片刻,然後垂下眼,尴尬地笑了笑,說:“是,在下冒昧了。”說着向着淩雪珺躬身一禮,說道,“顧骞在此向淩姑娘賠罪。”
淩雪珺微微欠身回了一禮,說道:“此事就此作罷。”
“多謝姑娘。”顧骞直起身來時,面色已然如常。
“顧公子,我們這便開始對弈吧。”顧雪珺又說道。
“好。”顧骞點頭答應。
兩人走到棋盤兩端,分別向久陽大師行了一禮,又相互行了禮,便對坐下來。久陽大師在左右兩邊棋笥中各取了一枚黑子與白子,藏于身後,再将雙手從身後取出,叫淩雪珺選棋子。
雖說高手過招,勝負往往在一招半式之間。不過,對于誰是先手,淩雪珺倒也不在意,便順意選了靠近自己一方的左手。久陽大師攤開左手,露出掌心的一枚白子,笑道:“淩姑娘先行。”
淩雪珺微微一愣,沒想到自己運氣這麽快。她也不客氣,向久陽大師致謝後,便拈了一顆白子落于棋盤正中。随着這枚棋子的落下,她與顧骞的比試也就正式開始了。
前世淩雪珺也與顧骞下過幾回棋,不過當時兩人棋藝相差甚大,所以,每回她都是很快便落敗。這一世,有慈元大師的悉心教導,她的棋藝自然遠非前世可比。不過,她棋藝雖然精進不少,可顧骞的棋藝似乎還在她之上。想到前世自己棋藝那麽糟,也不知道那時的他,是怎麽耐着性子與自己下這一局又一局的。
下至中盤,兩人的戰況已呈膠着狀态。淩雪珺知道,此時每走一步都會攸關全局,可是,她每走一步更加小心。可慢慢地,她還是發現自己已略處在下風了。想到師父慈元大師對自己殷勤的期望,如果自己敗在了久陽大師弟子座下,他不知會有多失望。于是,淩雪珺心中更是着急。
沒想到,自己焦急,顧骞心情更急。不知他是不是看着勝利在望,急于想結束戰鬥,便有些掉以輕心,出了一手昏招。
久陽大師一看,面色一下變得凝重。
顧骞剛一落子,便發覺自己走錯了棋,人似乎呆了一下。
淩雪珺一見此情形,心頭卻是大喜。反正自己是女子,也不講究什麽君子之儀,先贏下這一局,讓師父歡喜一下才是。于是,她毫不客氣地對顧骞痛下殺手。所謂一步錯,步步錯,顧骞雖然硬着頭皮下了幾招,奈何回天為力,只得投子認負。
淩雪珺見狀,起身對着顧骞行了一禮,笑道:“顧公子,承讓。”
顧骞站起身來,面色卻不怎麽好看。他對着淩雪珺拱了拱手,說道:“今日在下負于姑娘,心有不甘,可否再下兩局。三局結束後,以勝局多者為勝?”
淩雪珺一聽要與顧骞連下三局,頭就大了。要知道,可不是每一回都有這麽好的運氣,能遇到顧骞出昏招的。于是,她笑了笑,說道:“我趕了半個月的路,昨天才到京城,人累身乏,實在無精力再與公子下了。”
顧骞這般清高之人,自然不會糾纏于她,只得笑着揖了揖手,說道:“那,那便讓姑娘便休息一日吧。”
“多謝公子體恤。”說完,淩雪珺向着久陽大師與顧骞行了禮,說道,“那我就不打擾大師與公子,先回去了。”
久陽大師點了點頭,淡笑道:“淩姑娘請便。”
聽了久陽大師的話,淩雪珺趕緊退了出來。本想這就離去,可又不知道顧骞會什麽時候離開,怕會與他在回京城的路上撞個正着,免不了又要與他交道,索性便多留了一日。
次日一早,淩雪珺便叫青芽将東西收拾妥當,拿回馬車上,然後自己去了久陽大師的禪房,向他辭行。
久陽大師聽說淩雪珺這就要走,有些意外,說道:“淩姑娘,你不是與阿骞還有兩盤棋局之約嗎,怎麽這就要走了?”
淩雪珺微笑道:“小女子一人出來已經有兩日了,京中的親友都知道我這兩天便會到京城,若是我遲遲不前往親友家中,怕他們會着急,還請久陽大師體諒。至于與顧公子的兩局棋……”說到這裏,她頓了頓。昨日自己能贏顧骞已屬僥幸,如果自己這麽走了,倒真有點臨陣脫逃之意。于是,她面上慢慢染了紅暈,對着久陽大師赧然笑道,“待他日有機會,小女子一定會與他下完這兩局。”
久陽大師自然知道淩雪珺這是托詞,不過,他也沒打算戳穿她,只笑了笑,說道:“那好吧。他日有緣,你們再下這兩局盤吧。”
“好。”淩雪珺笑了笑,便向久陽大師告辭。
久陽大師送她送到門邊,還特意叫智明将她送到寺外。臨上馬車前,淩雪珺又與智明客套了幾句,這才上了馬車去。
“淩姑娘,我們寺裏初一、十五都有法會,你有空可以來聽。”智明的聲音在車外響起。
淩雪珺掀起帷簾,探出頭來,對智明笑道:“有空我一定來聽。”
這時,馬蹄聲起,馬車便慢慢向前行進了起來。
看着馬車慢慢駛離,智明忙向她揮着手,叫道:“再會,淩姑娘。”智明向着她揮了揮手。
“再會。”淩雪珺向智明揮着手。
看着靈覺寺與智明的身影越來越遠,她心頭輕輕一嘆。希望今生今世與顧骞的緣分,都随自己離開靈覺寺而灰飛煙滅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不怎麽懂圍棋,下棋都是自己胡編的。
寫寵妃那文的時候,我寫執黑先行,有讀者指出古代執白先行,我專門去查了一下,古代好像有兩種,一種叫敵手棋,意思是兩個人水平差不多的,就執白先行。一種叫饒子棋,就是水平高與水平低的下棋,就是水平低者執黑先行。另外還有先兩棋,我理解就是兩個人水平相差太多,水平高的人讓兩手棋。